难不成也是受人所托? 他挺起腰身,严正脸色,“姚匪年同你是什么关系?” “不瞒侯爷,打着弯儿的亲戚罢了。”
第12章 “亲戚?倒是没听说过,我这侄子有你这门亲?” 范司俍想了一瞬,大概是知闲已经知会了侯爷。 只是不知道,怀柔侯同姚家兄妹是亲戚。若如此,她二人怎会先去寻了自己? 他想着,总归已经同知闲过了定,直说应当无碍。 “佟四爷给下官介绍了一门亲事……” 怀柔侯没说话,那眉头却挑得老高。 “是姚——” “是四爷的亲侄女。” 他“哦”了一声,方才那股子盛气凌人的气势也渐平息。 范司俍倒是全未察觉,只怀柔侯是长辈心态,随口问问小辈罢了。 “那你与我是差不多的。”怀柔侯瞟了一眼断事官,“姚匪年,我也是为他而来。” 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 “既然是侯爷的亲戚,那我也不妨直说了。”范司俍从刚才便觉得屋里那犯人有些不对劲儿,他琢磨着这人或就是那位姚公子,“我认得这狱里的一个卒子,打听后才知道姚公子无故受人打压,将人两腕吊起来,不准吃不准睡,吊足了一天一夜,如今浮肿的不成的样子,且他腿上旧伤严重,唯恐他撑不过这两天去,所以下官才斗胆前来探望。” 断事官听了这话大大的不安起来。他觑了眼座上的贵人,怀柔侯不哼不哈的模样叫人忐忑,不知是不是酝酿情绪,一会儿发作起来,他小小断事官不定能受的住。 贵人给范司俍指了个位置叫他坐下。 而后,话愈发的少了,脸上更是面无表情。 窗外的蝉鸣高一声低一声的叫着。断事官身后渐渐生出一层薄汗。 他本想再解释一二,怀柔侯似乎没什么心思要听,伸手叫他打住。 “都督府刑监竟是如此是非不辨的地方。” 他动怒的时候两腮有微微阖动之势。 断事官看了悄悄咽了下口水。 他往日是个极好说话的人,脾气好下面的班头大概是摸准了他的脾气,总不会惩戒自己,故而胆子逐渐大了起来,时有收受钱财,克扣犯人伙食的事情发生。 班头并不把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寻了军医来拜了侯爷,也凑在军医旁边偷偷看着。 怀柔侯与范司俍就在旁边等,眼瞧着并不说话。断事官对自己手下的狱卒,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 若换了平时,没有侯爷这样的贵人坐镇,他也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陈军医对牢里这套把戏也不算陌生,瞧一眼便知这位公子平时受了大罪,且身上还有如此重的伤,精神头都不太好,简直就是在造孽。 他长长叹了口气。 这声气听在众人耳朵里叫人心凉。 “如何?” “这腿今后怕是不好,端看后面能不能养得回去了。” 养不回去,那不就成了瘸子了。 还是这么年轻的公子。 怀柔侯果然发了怒,“叫那几个看守的过来回话!” 断事官还是善心的提醒几个狱卒,叫他们去向贵人认个错,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只是班头并不能理解断事官的良苦用心。 他心里想着,只怪这个姚匪年要在外头得罪了人,他收了钱财自然不能让他好过。再说他咬死了自己是照章程办事,谁能挑出自己的错来。 几个卒子商议着,“若是侯爷真的怪罪,便往王友财身上一推。昨儿晚上他非求着要值夜。姚匪年早神志不清了,还不是咱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于是便跟断事官说,“大人多虑了,这并不是小的与几个弟兄们私设刑场,胡乱治罪。确是姚犯自己有错在先,才逼得咱们用刑。” 那断事官说,“你怎的如此冥顽不灵,就照我说着做。” 班头思来想去,觉得断事官是在毁他前程。又叫人把王友财叫来一起回话,提前先找好替死鬼,觉得这回算是万全了,这才又进了门去。 王友财这里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几个一向瞧不起他个倒夜香的,话里话外嫌他身上脏,躲他还来不及,今天竟还把他一并拉来了。 王友财进了门便垂头跪地,满屋子都是贵人,他哪一个都冒犯不起,闭嘴不言就是他的保命良方。 那班头打头说话,“右都督容禀,咱们这几个就是昨天值上的狱卒。” 怀柔侯并非是个良善之人,也没功夫听他分辨,扬手便说,“各三十军棍,领罚去吧。” 那班头刚开始还呼冤枉,只说是按规程行事,不肯承认自己故意,看怀柔侯铁了心要惩治,便高呼是手下卒子碰上姚犯寻死才出此下策的,“昨天你亲眼看到的,王友财,是不是这么回事?” 王友财正想着好事儿从来轮不到自己,果然跟着只有受罚的份儿,猛不丁听班头这样说吓了一跳。 “这,这从何说起,没有的事啊。” 几人似乎串好了要他背黑锅,纷纷指认是王友财先告得状。 王友财瞪着眼,嗫嚅着摆手,他哪里是那多嘴之人,“断……断没有的事。” 他嘴笨,也不知该如何证明自己无辜,来来回回说,“没有的……却是没有的……” 他们众口铄金,人人指着鼻子说他心思歹毒,想是受人指使,专门刁难姚犯。 范司俍听他们如此胡说,气得一拍案子,“拉上无关人的当替死鬼,果真歹毒心思。” 王友财这才瞧到边上站着熟人,在地上足磕了五六个响头,“大人啊,大人……” “你且起身,同你是没相干的。” 范司俍瞧不得好人受如此委屈,上前掺他起身。 “污蔑他人,罪加一等,再罚二十!”
第13章 怀柔侯知道这断事官是个心肠软的,于是亲自督刑,结果才打满三十大板,已有几人抵不住军官的力道,晕了过去。 。 有侍卫在旁计数 “余数多少?” “回右都督,余二十板。” 他抬手叫停,“今日暂休,几人养伤之后再补。” 他向后靠在圈椅上,慢慢审视在场诸人。 在场的一时皆噤若寒蝉,盛夏时节,众人却有一丝冷意。 他这新官上任,总要给下面人点信号,糊弄他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刑狱断事官擦擦额头细汗。 “私设刑堂一宗,欺瞒上司二宗,推罪同僚三总。府衙如此,如何能做到平冤二字,说出去徒遭人耻笑。” 范司俍见此处也不需再留,早早便回了御史台。走前给怀柔侯打了招呼,只说请侯爷无论如何善用王友财,此人是个纯善的。 他思考一瞬,点了王友财,说,“本督就提你做个班领,顶了那推罪与你的人的衔儿,如何?” 王友财吓得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小的……小的不是个能压得住人的,这旁的人也不会听小的话……” “欸,无人生来便诸事都得心应手,本督看你可用。” 王友财未想到自己年过三十五竟还能有升职的一天,虽战战兢兢但也是大喜过望,连连叩首说:“小的当拼尽全力,定不负右都督期望。” 怀柔侯又对一旁心里五味杂陈的断事官道,“我知何老心肠软,但治下不严,那下人自会有一套阳奉阴违的敷衍方子。” “是下官失察。” “姚犯之案……”他琢磨了下,“他身子如此虚弱,先着人给他治伤。” 他自狱中出来,后脚又转到府衙交接。本以为回京能暂歇上一段时间,哪知京中人情官司如此难理。站队的,恭喜的,阴阳怪气的,使绊子叫他的人来回奔波做无用功的,桩桩件件送到他面前叫他处理。 他在小事儿上一向没什么耐性,挨个叫人将手上工作详述记录,签字画押送到手上,比左都督传给他的那本《诸职纪要》还详细些。今后若有人推脱扯皮,他两下里一对便能了解个大概。 如此,折腾到下值,暮色渐浓,他骑马城中过,方觉得松快了些。 几人进了佟府,侯爷便问起今日府上可有客来。 “侯爷,姚姑娘一早便来等着了。” 他动作一顿,今天忙起来便把这事儿忘了。 姚匪年这事也是赶巧,他新官上任正好没个由头,倒也算是姚家兄妹给自己开了个严整军纪的头。 他承姚匪年的情,便问陶庚,“我记着,咱们乡里有一神医。” 陶庚道是,“只是离京城远了些,侯爷想寻他来?” 怀柔侯解了蹀躞带,又传人来伺候他重新更衣,“接人来恐怕不便……” 他只说了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也不解释,陶庚没摸清侯爷的下文要如何。 他是惯在刀锋剑雨中闯出来的,故而并不觉得自己身上血腥气重。 杳杳姑娘家,尤为细腻敏感,他刚一入内,便闻到他身上的血气。 她心下一沉。 “我哥哥受了伤是不是?” 怀柔侯还未开口,惊诧于姑娘的细致观察,他四下里瞅了瞅自己,他明明换过了衣衫。 且还特别换了件鲜亮的,怕深色沉郁,小姑娘看了不喜。 “只是西征途中受了些伤,腿脚有些不便,如今在牢里给他找了军医医治,你不必过于担心。” 杳杳显而易见的身形垮了下来,泪盈于睫,“那,可有性命之危?” 只是听到哥哥身上有伤情,她便已脸色大变,怀柔侯更不敢提起姚匪年的一只腿恐怕不保。 “我也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身上伤情诸多,自然知道轻重。五军都督府如今一半权利已交在我手上,他的案情我自会过问。再过几日平了内情,将人送出来医治,耽误不了大事。” 他又说道,“我家中有一名医,人人都说他是华佗在世有有妙手回春之功。他日匪年出狱,我来安排他救治。” 他越说越多,原意只是想表示自己办事妥帖,颇有邀功之嫌。可杳杳本就心思深重,只道匪年恐怕不好了。 “侯爷不必多言,杳杳——在此——拜谢——大恩。” 她说话一字一顿,心思已然全不在怀柔侯这里。 她猜测匪年出了事。 不知内情的猜测最是伤人,往往只叫你往最坏处去想,毫无逻辑可言。 怀柔侯眼见她眼中小小希望“啵”的破灭,人立刻委顿起来,在背对他行了两步,身形愈渐消沉。 他想起佟良功说起过,杳杳从小便生了场大病,此后也是药不离口,是个顶顶脆弱的玉美人。 叫她不要过于忧虑的话还未说出口,那边姑娘在门口扶槛缓了下,只一息的功夫便向后晕了过去。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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