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温九回来了。 蔚姝开心的扬起笑脸,快步走到门外,轻轻叩了叩门,软糯的音喊了声:“温九。” 须臾,里面传来清冷寡淡的声线:“小姐找我何事?” 听到温九的声音,蔚姝心里莫名的舒坦安心。 “我能进来说吗?” 里面许久没有声音,蔚姝的心渐渐揪起,明澈的眸底也逐渐浮上失落,就在她准备放弃时,里面传来了温九的声音:“进来。” 蔚姝将灯笼搁在台沿边,推门而入,看到站在桌前提笔写字的温九,笑着走过去:“温九,你今日去了哪里?怎地也不等我。” 谢秉安掀了下眼皮,看着蔚姝眉眼间绽开的笑意,着实碍眼,他沉下眸子,薄唇噙着凉讽的弧度:“我以为小姐要与季宴书私奔呢,便先走一步。” 蔚姝:…… 见她瞬间敛起脸上的笑容,谢秉安心里舒服了。 蔚姝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托腮,仰着小脸看他,正色道:“我早已与他划清界限,怎会做出与他私奔的傻事?我现在是谢狗的眼中钉,若是脑子一热答应与季宴书离开,岂不害了国公府?” 听到她说出与季宴书划清界限,谢秉安唇角的讽意消融,听到她后半句,薄唇陡然紧抿,笔墨一端重重抵在宣纸上,晕出一团黑墨。 他居高临下的看她,声音像是裹了万年冰刃,冷厉如霜:“所以,若没有谢秉安,小姐便会答应与季宴书私奔?” 蔚姝望着对面身量极高的温九,一时怔然。 她从未想过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大周有奸宦谢狗,杨家的死也已经发生,不是设想便能解决一切问题的。 她短暂的沉默让谢秉安眸底的冷霜逐步扩散,化成阴鸷的戾气,男人扔掉手中的笔,俯下身逼近蔚姝,灼热的气息卷着凛冽的危险裹住她:“小姐对季宴书还是不死心?还妄想与他双宿双飞?” 谢秉安的手指勾起蔚姝肩上的一缕头发,手掌不着痕迹的往上攀,与她的后颈距离不足半寸。 她若敢应。 今日便捏断她的脖子。 这个女人眼里的明澈笑意只能印在他的瞳眸里,镶刻在他的记忆里。 若不能握于掌中,那便毁了罢。 蔚姝看着近在咫尺的温九,鼻息间弥漫着独属于他身上的清冷气息,裹挟着她,让她身上逐渐腾起热意,热意直冲脸颊,连带着耳珠都是绯色的。 心跳的更快了,几乎要蹦出胸腔。 那一直被她压制在心底,想要跃出的异样酥麻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蔚姝垂下眸,浓密的羽睫在眼帘下错落着阴影,遮住了眸底慌乱无措的羞怯。 她许久未言,谢秉安的神色越发的冷。 男人白皙如玉的手掌逼近她的后颈,手指骨节只需轻轻一握,便可让眼前的人魂归西天,低垂着羽睫的女人忽的抬起头,两人挨得很近,不经意间,唇便贴在一起。 谢秉安逐渐收拢的手陡地顿住,眼前女人明澈的杏眸里氤氲着洇湿,湿漉漉的,温温软软的令他着迷,让他想要索取更多,想要入的更深。 不够,远远不够。 男人眸底暗/.欲/.涌动,漆黑的瞳孔里深藏着无数恶念,灼热的火舌试图突破最后一层阻碍,唇上的温度骤然消失,连同鼻息间的馨香也瞬间淡去。 蔚姝又惊又羞的捂住滚烫的红唇,连着退了几步,娇软软的声音从指缝中闷闷溢出:“温、温九,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转身就跑进了夜幕中。 谢秉安还保持着上身前倾的姿势,直到黑眸中的那道娇小身姿彻底消失才回过神来,他垂下眸,指腹在唇边擦过,舌尖在指腹上舔舐而过。 海棠花的馨香。 诱人馋香。 蔚姝跑回前院,一头扎进屋子里,关上屋门,后背靠在门扉上大口的喘气。 脸颊的热意没有褪去,反而愈发的浓烈。 她颤抖地伸出手抚摸着唇畔,鼻息间似乎还缠绕着挥之不去的松柏香。 蔚姝懊恼的拍了下红唇,怎会这么不小心,万一被温九误会她是个轻浮女子该怎么办?她可不想临到离开了再给温九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般一想,心里残存的异样荡然消失。 门外传来叩门声,蔚姝吓得心口咯噔一跳,以为是温九来了,正想着该怎么面对他,云芝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小姐,你没事吧?奴婢怎么听着院里有动静。” 蔚姝蹑手蹑脚的走进里间,这才敢出声:“兴许是有夜猫罢,我已经睡下了,你也快睡罢。” 云芝道:“好,那小姐有事就喊奴婢。” 蔚姝和衣躺下,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总是止不住担心温九误会她。 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再去一趟后院,告诉温九她不是有意的。 蔚姝提着灯笼再次踏进后院,屋檐下灯笼与屋里的灯笼都亮着,他应该还在的,走到罩房前,她鼓起勇气叩门,声音里带了些颤意:“温九,我有话与你说。” 生怕里面的人开门,她又及时补充道:“你不必开门,我就站在外头说,你听着便好。” 她脸皮薄,刚刚发生那样尴尬的事,她实在没脸面对温九。 “我方才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会突然离我那么近,你别生气,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子……” “小姐。” 身后一道声音打断蔚姝的声音。 她惊了一下,转身看向走来的云芝,微微错愕:“你怎么过来了?” “奴婢听见动静就跟着过来了。”云芝疑惑的看着脸颊绯红的蔚姝:“小姐深更半夜在温九门前说什么呢?怎么不唤他出来?” 蔚姝赶忙摇头:“没说什么,天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 话罢,先转身朝前院走。 小步子走的很快,生像是身后有狼追着似的。 云芝:…… 小姐大半夜神神叨叨的干什么呢? 蔚姝回到房里,躺在榻上望着上方的帷帐,懊恼的发出低低的叫声。 她在门外说了那么多,温九在里面应该听到了罢? 他是不是还在生气,所以不愿开门见她? 蔚姝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第二天是被云芝叫醒的:“小姐,别睡了,该起来用早膳了。” 蔚姝揉了揉又酸又困的眼睛,艰难的从榻上起来,洗漱过后,坐在花藤架下吃着早膳,她时不时的看向前院拐角,像是在刻意等什么人。 云芝见小姐回眸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的说出来:“小姐,需要奴婢去把温九喊过来吗?” “不用!” 蔚姝急忙阻拦云芝的意图,夹了一棵菜吃进嘴里,低下头喃喃道:“我、我不想见他。” 云芝:…… 她疑惑的打量了好几眼自家小姐,总觉得从昨晚开始,小姐浑身就透着古怪,但她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蔚姝今日去了三趟后院,都不见温九的踪影。 到了晚上,绯月阁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云芝站在蔚姝身边,戒备的盯着走进屋子的蔚昌禾,他脸色讳莫如深,看不出喜怒,也不知忽然来到绯月阁要做什么。 蔚姝神色冷漠,只冷冷的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语气生硬,带着仇意。 蔚昌禾坐在椅上,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视线在蔚姝与云芝的脸上徘徊了一瞬,随即露出和善的笑:“两日后你便要入宫了,为父自然是来看看你。” 蔚姝拢在袖中的柔夷忍不住蜷紧:“我们父女间的情分早就断了,你也不必假惺惺的跑过来与我兜圈子,想说什么便说吧。” 在蔚昌禾这件事上,她发现自己看的永远都比旁的事透彻,她从蔚昌禾的脸上再也找不回三年前慈父的面目了,一想到他的所作所为,蔚姝就恨得心底发颤。 自打范蓉母女出事后,她就在想,蔚昌禾到底有没有心? 先是为了权势与地位,欺骗了杨家与娘十余年。 如今又为了脸面与生死存亡,绝情的打死了曾经最宠爱的妾室,又将他疼在掌心的二女儿送入北拓的迎亲马车上。 他的所作所为,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甚至,不配为一个人! 蔚昌禾垂眸看着茶盏里的倒影,波动的茶水清晰的映出他眸底的阴狠杀意,他轻呷一口,面上没有不悦,反笑道:“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哪里来的隔夜仇?宁宁,你说是不是?” 他放下茶盏,起身走到蔚姝身前,低头笑看着她:“你多想想爹的好,且不说这三年,先前的十几年,你是不是爹捧在手里的娇娇女,何曾让你受过半分委屈是不是?你再有两日就要入宫了,以后咱们父女想要见上一面都是难事,今晚我们就把话说开了,这三年是为父受了你范姨娘的蛊惑,对你苛待冷落了些,爹为之前做下的错事向你道歉,你愿意原谅爹这一次吗?” 蔚姝看着眼前如笑面虎的父亲,忍不住用力攥紧柔夷,压制住心底漫上来的怨恨,猜不透蔚昌禾为何会在今夜过来与她说这些。 可这些,她不屑于去听。 蔚姝看着他眼底如三年前一样的和善笑意,一字一句,字字珠玑道:“我身上背负的是整个杨家的冤屈,背负着我娘这些年所受的痛苦与委屈,你问我能不能原谅你,那你何不去杨家祖坟前问问死去的杨家人,他们愿不愿意原谅你?!” 蔚昌禾脸上的笑蓦然消失,可眼底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去褪去,又被阴冷的凶狠覆盖,一下子显得面部神色狰狞怪异。 他伸手掐住蔚姝的脖子,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我就问你一句,是不是你挖走了你娘的尸体?!” 蔚姝脸色涨的通红,鼻腔里的呼吸被阻断,艰难的大口喘气。 “小姐——” 云芝吓得扑过来抓打蔚昌禾的手臂,却被她一巴掌打开。 蔚昌禾骂道:“你个贱种,跟杨家一样都是给好不知好的东西,杨家落到全族覆灭的地步,那是他杨岳武和杨卫钊自找的!” “你、你住口!” 蔚姝艰难的开口。 云芝急的抱起花瓶砸在蔚昌禾头上,在他倒地时,绕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蔚姝,声音都快急哑了:“小姐,你怎么样?” 蔚姝难受的摇了摇头,看了眼不省人事的蔚昌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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