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宴书道:“上次是我失了礼数,脑子糊涂,才说了那些浑话,你别忘心里去。” “我知道了。” 她的反应甚是冷淡,似乎验证了她先前的那句话,要彻底与他划清界限。 一顿饭吃的缓慢且无滋无味。 临走时,季宴书实在压抑不住心底的叫嚣,伸手用力握紧蔚姝的手,迫切的眼神里充满渴求:“宁宁,跟我走吧,你别管蔚家了,我也抛弃季家,我们离开长安城,或者离开大周,去西域,去南硕都行,我明白自己的心,至始至终心悦的人都是你,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入宫为妃?宁宁,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别再拒绝我了好不好?” 他微曲着身子,以往笔直的脊梁弯下来,瞳孔里渗着猩红的血丝。 这是迄今为止,季宴书第三次失控,且每一次都与她有关。 蔚姝挣脱不开他的手,气愤道:“季宴书,你清醒一点,别再任性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若走了,季家几百口人会因你丢了性命,你难道想让季家变成第二个杨家吗?!” 季宴书怔住,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他摇了摇头,逼近蔚姝,像是着了魔一样:“不会的,我娘是长公主,是当今陛下的亲姐姐,陛下看在这层情分上也不会为难国公府。” “就算陛下放过国公府,那谢秉安呢?”蔚姝看着他:“如今长安城是什么形式你我都知道,真正掌权势的是掌印谢秉安,而不是陛下,国公府曾与杨家交谊匪浅,他又与杨家速来敌对,如今又派了东厂的锦衣卫日日守在尚书府监视我,你觉得我们若是跑了,他会放过国公府,放过你爹娘吗?” 季宴书的脸上显出挣扎,他失神的垂着眸,握着蔚姝的手也不似先前那么用力。 蔚姝见机用力挣开他的手:“季宴书,你不能这么任性,不能弃家人于不顾,你扪心自问,若是季氏一族出事,你还能心安理得的与我离开吗?” 季宴书恍惚的后退两步,身上渐渐攀上浓重的无力,眉眼间凝聚着挣扎、悲愤,最终都化成浓浓的挫败,在眼底爬上颓然之色。 “宁宁——” 他缓慢的抬起眼,满目悲痛的看着眼前心悦了十几年的女子。 他比宁宁大五岁,在宁宁出世时,母亲与杨夫人便告诉他,这是他未来的妻子,宁宁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是他陪着长大的。 那个自小跟在他身后,甜甜的喊着宴书哥哥的女子再也不见了,而他身上背负着整个季家的存亡,好像…好像不能带着他的宁宁远走高飞了。 翌日一早,蔚姝醒来时不见温九,僧人告诉她,温九卯时已经离开了。 蔚姝怔然,他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走的如此匆忙,竟是连个招呼都没有打。 “姑娘,这是昨晚离开的季公子让贫僧转交给姑娘的。” 僧人朝她递来一封信函,蔚姝接过信函揣在袖中,朝僧人双手合十拜过:“谢谢师傅。” 她离开寺庙,走入窄小的石径小道上,正发愁如何回去时,远处便传来了车轮滚滚的声音,云芝的声音从远处清脆的响起。 “小姐!小姐!” 蔚姝抬头看去,车夫驾着马车赶来,云芝坐在车辕上,远远的朝她招手,待马车到了跟前,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云芝跳下车辕:“这位车夫大哥说小姐在这里,奴婢便跟着来了,奴婢昨晚在府中一夜未眠,还以为小姐抛下奴婢不管了。” 说着,云芝瘪了瘪嘴,像是要哭出来。 蔚姝安慰的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我在你眼中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 “不是。” 云芝笑了。 蔚姝问车夫:“你怎知我在这里?” 车夫眼睛里都是喜色的光:“天不亮那会儿有位公子给了小的一锭银子,让小的先去尚书府接一位叫云芝的姑娘,再与云芝姑娘一道来城外的寺庙接姑娘您。” 马车缓缓行驶,比来时温九驾马车要慢许多。 云芝好奇的问:“小姐,你可知是谁让车夫来接我们的吗?” 蔚姝垂眸细想,抿了抿唇畔道:“应该是宴世子罢。” 知道她在这里的只有温九与季宴书,温九身上没有银子,那便只剩下季宴书了。 她想起僧人转交给她的信,从袖中取出打开,云芝好奇的看了一眼,瞳孔逐渐放大:“小姐,宴世子什么意思?他竟然想等小姐入宫后在小姐身边安插眼线?!” 蔚姝叠好信纸拢在袖中,十指微微蜷紧。 季宴书想在她身边安插眼线,若她在宫中遇到难事,他可想法子进宫帮她,可宫里都是谢狗的人,若是被他发现她身边有季宴书的人,难保谢狗不会为难旁人。 回到绯月阁,蔚姝看了一眼前院拐角:“云芝,温九回来了吗?” 云芝摇头:“奴婢还没去后院,不知。” 蔚姝犹豫了一下,先回房给季宴书回了一封信交给云芝:“你交到岑时手中,让他转交宴世子,告诉他不必回信。” 云芝重重点头:“奴婢记下了。” 云芝离开后,蔚姝去往后院,昨日下过一场雨,地上积了不少水,她绕过积水走到罩房前轻轻叩门:“温九,你在吗?” 许久,不见回声。 蔚姝蜷了蜷手指,抬手推门而入,房中干净简单到一览无余。 温九不在。 她黯然垂眸,心里有一处空落落的。 巡监司内。 东冶从外面快步进来,对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恭声道:“主子,蔚小姐已安全回府。” 机要阁内光线昏暗,灯烛灼灼,将男人半张昳丽俊美的容颜映在明处,狭长的眼尾上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冷冽。 “她可看过季宴书留下的书信?” 冰冷清寒的声音漫不经心,让人背脊发寒。 东冶低下头,脊背绷紧:“看过了。” 谢秉安翻看着手中文书,冷俊的眉峰凝着阴翳的烦躁,不过一息又丢掉文书,端起玉盏,指腹细细碾磨盏的边缘。 “接着说。” 东冶硬着头皮,将怀中信封递交过去:“蔚小姐给宴世子回了一封信,锦衣卫偷偷截取后抄了一份交给奴才。” 玉盏破碎,从指缝中掉落。 东冶吓得赶忙递过锦帕,谢秉安接过巾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指,浸了凉意的凤眸斜乜了眼信封,薄唇启开:“拆了,念给我听。” 东冶:…… 这差事他是真不想干。 他咬紧牙关,赴死般的拆开信函,看了眼书信上的内容,身子猛地一抖。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谢秉安凉凉抬眸:“念。” 东冶深吸一口气:“承蒙宴世子善心,小女蔚氏不胜惶恐,此计诸多风险,谢、谢、谢……” 他冷汗直冒,悄悄觑了眼自家主子,不巧正对上主子漆黑阴戾的凤眸,登时吓得跪在地上:“主子,要不您自己看吧?奴才实在是读、读不出口。” 谢秉安丢掉锦帕,搭着眼皮,冷漠起唇:“继续。” 东冶:…… 他咬了咬牙,无奈续道:“谢、谢秉安手眼通天,心、心、狠手辣,诡、诡诈多端,若他察觉,将牵累更多无辜之人,诸不具伸,望君慎重,莫要在小女身上多费心神。” 一封信读完,东冶后背也被冷汗浸透。 他小心翼翼的觑了眼主子,却见主子勾着唇笑,阴翳的凤眸里却毫无笑意,唯有一片晕开的、浓不见底的森寒冷意。 谢秉安屈指轻叩桌面:“若宫中没有掌印,她是不是就敢与季宴书私奔了?” 东冶额头直冒冷汗,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回答主子这个问题。 外面进来一名小太监,正是那日支走蔚姝的小太监,他恭敬道:“主子,郑公公来了,在外面候着,想要见您。” 谢秉安手指轻抬,东冶终于松了一口气,将信塞进袖中,与小太监一前一后离开机要阁,他在外面碰见朝里走的郑察时,朝他撇来一抹感激的笑意。 郑察:…… 今日的东大太监怎么看着有点怪? 他走进室内,看见掌印大人从机要阁出来坐在案首前,朝他懒散的撇来一个眼神:“找咱家有何事?” 郑察虚虚笑道:“老奴有一事想求掌印帮忙。” 谢秉安端着茶盏轻呷了一口,搭着眼皮,声线疏冷:“说来听听。” “是。” 郑察微曲着身子:“陛下前几日服药过量,导致手脚红肿剧痛,太医院的人都诊治了一遍,止疼药也吃了好几顿不管事,这两日正在气头上呢,杀了许多人,老奴怕再这么下去恐对陛下不利,是以,想求掌印能否寻着李道长,让他回来为陛下诊治,陛下这些年所服的丹药都是出自他手,赶巧他这几日外出寻灵药,老奴派了好些人都没有他的消息。” 谢秉安颔首:“既是陛下被疼痛困扰折磨,咱家自是要尽力些。” 郑察见他答应,松了一口气:“老奴谢过掌印。” 直到郑察离开,谢秉安才出声唤道:“东冶。” 东冶迅速走进室内,小心觑了眼主子脸上的神色,不见方才阴戾的寒气,心里微微宽松,道:“奴才在。” 谢秉安:“后日将李醇览带回来,让那老东西再疼两日。” 手脚不干净,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就该多受些罪。 东冶:“是。” 暮色将至。 蔚姝沐浴过后,披着单薄的青烟色外衫,坐在支摘窗前望着稀薄的星空出神。 细数日子,三日后就要入宫了。 而她能与温九相处的日子也只有三日了,可眼下却不见他的踪影,也不知他离开寺庙后去了哪里。 蔚姝叹了声气,忽的想到什么,眼底泛起细细密密的担忧,她记得温九说过还有一些旧账要算,他这几日无缘无故的消失,会不会是又回鬼市了? 想到第一次遇见奄奄一息的温九,她便愈发的心神不宁。 不行,她要在罩房里等温九回来,与他好好说说万不可再冒险了,上一次受伤遇到她,算他运气,可下一次呢?谁会来救他? 蔚姝穿好衣着,提着灯笼走入后院。 后院屋檐下挂着的两盏灯笼散着幽幽的光,关着的罩房内也亮着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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