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她与娘乘马车要一个时辰才能到的路程,今日只用了半个时辰。 蔚姝搭着温九的手腕走下马车,看向空无一人的来路,错愕的怔了一下,远处,只能依稀看见一抹小黑点,有些像骑马赶来的季宴书,却看不见云芝她们的马车。 谢秉安捏着一枚石子,看着远处逐渐清晰的人影,凉声道:“小姐是在等季宴书?” 指尖微动,石子骤然飞出。 蔚姝:…… 她瞪了一眼温九,转过身朝杨家祖坟走去:“我只是看看云芝她们有没有跟过来。” 谢秉安看着远处摔倒的一人一马,冷肃的眉峰微挑了下。 啧。 小姐说晚了一步。 轰隆的雷声震散了乌黑的云,闪电划破了阴暗的天色,天上下起小雨,衣襟与袖口里灌进雨水,湿湿凉凉的。 蔚姝抬手挡在额前,踩过碎石走到一排坟墓前。 身上一重,随之传来淡淡的温热,头上也被带上帷帽,挡住了轻洒落下的雨。 她低头看着身上多出来的黑色披风,转头怔楞的看向身侧的温九,他暴露在细雨中,雨水打湿了他的墨发与黑衣,使的他身上也散着凉凉的寒气。 “你何时带的?” 她好奇问。 谢秉安漆黑的眸闪了一下:“一直放在马车里,小姐心思都在旁的地方,自是没注意。” 蔚姝:…… 她怎么觉得温九这话意有所指,甚至夹带着一股冷冷的戾气? 她垂下眸,轻抿起唇畔。 的确,在坐进马车后一直在想着入宫后的事,倒是没注意到马车里还放着一件披风。 雨越下雨大,无法再待下去。 蔚姝匆匆祭拜过亲人后,便与温九乘着马车,先寻个地方避雨,等云芝她们过来汇合。 离这里不远处有座寺庙,马车朝着寺庙的方向出发,蔚姝担心云芝与董婆婆二人,她掀开车帘,透过些微缝隙问坐在车辕上的温九:“董婆婆的去处你安排好了吗?” 谢秉安望着前方细密的雨幕,清冷的声音被雨声盖过了一些:“荆州。” 她好像听舅舅提过,荆州位于大周朝的边界,虽然偏远,却也是最繁华的一座城池,对董婆婆来说,的确是个好去处。 雨水顺着车帘缝隙落在脸上,肌肤沁着凉凉的湿意,她往后缩了缩,躲在温九高大挺拔的身后:“你打算何时送董婆婆走?” 谢秉安道:“出城门时已经分开了。” “什、什么?!” 蔚姝错愕的瞪圆了杏眸:“你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呀?云芝还在那辆马车上,万一她想不通干了傻事怎么办?” 谢秉安将马车赶到寺庙前停下,掀开车帘扶她出来,他的声音在雨中愈发的低沉。 “会有人送云芝回尚书府。” “是谁?” 蔚姝好奇的看他。 谢秉安叩了叩寺庙大门,淡声道:“我在长安城的朋友。” 蔚姝像是发现了惊奇的事:“原来你也有朋友,我还以为你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要不明日让你朋友悄悄来绯月阁,我让云芝给他做好吃的。” 谢秉安:…… 雨天,寺庙里没有香客。 僧人为他们二人安排了两间厢房,给谢秉安准备了一套干净清爽的僧服。 蔚姝走进厢房,取下潮湿的披风搭在椅上,便坐在临窗摆放的椅上,望着着外面的雨幕,这一路有温九护着,也有披风裹着,她身上的衣裳倒也干爽。 雨越下越大,没有停下的趋势。 她枕在窗沿上,羽睫低垂,在想着接下来的事。 娘的尸骨找到了,杨氏一族也祭拜了,董婆婆也在去往荆州的路上,再过几日,她也该入宫了。 此去宫中,怕是与温九再无缘相见了。 他给温九留了三十两银子与一些首饰,等她离宫的前一日,便将这些都交于他,她知道这些身外之物回报不了温九对她的救命之恩,可她也只有这些了。 想到日后与温九再不能相见,蔚姝便觉的心里酸涩难受,眸底也有些发红发酸。 她想哭。 这么想着,氤氲在眸底的泪也溢出眼眶。 蔚姝趴在窗沿上哭着睡着了,脸颊上淌着泪痕,眼睫上挂着莹莹泪珠。 谢秉安从隔壁厢房出来,身上带着冰凉的雨水,走到窗牖前,垂眸凝着蔚姝,睡梦中的人低低的哼了几声,声音软糯娇软,带着哭过后的鼻音,颇向林中迷失的小鹿,无助、可怜、委屈。 他伸手揩去女人脸颊的泪珠,许是手指带着凉意,让梦中的人儿不适的皱了皱眉。 “宁宁” 谢秉安想到季宴书唤宁宁二字时,眉峰冷冷皱紧,指腹在蔚姝绯色的唇畔上细细碾磨,似是想要将她曾换过的‘宴书哥哥’四个字碾碎在她的牙齿里,迫使她吞下去。 脚步声踩踏在雨中的声音从后院小门传入。 谢秉安眼皮轻抬,看向与僧人走进来的季宴书,指腹按进蔚姝的唇畔里,探进她的齿尖,在她灼热的舌尖上按了按。 季宴书看见他们,刚要开口唤蔚姝,却看见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禽兽般的行为,顿时气的脸色铁青:“混蛋!你放开她!” 谢秉安在季宴书极度的怒火中,冷漠的俯下身吻向蔚姝温热的唇,女人热热的鼻息扑在他的鼻息间,带着浅浅的馨香。 她的唇软香馥郁,沾上变令人着迷。 看着蔚姝轻轻蹙起的眉尖,薄颤的睫羽,有悠悠转醒的趋势。 谢秉安在她柔软的唇上舔舐了一下,随后直起身,抬手轻而易举的挥开季宴书挥过来的拳头,看他踉跄的撞在柱子上,男人轻蔑扯了下唇:“百无一用是书生。” 与朝中那群趋炎附势且无用的文官一样废物。 季宴书愤怒的瞪向谢秉安,清隽温润的容貌也因为他的话,显出以往从未有过的凌厉,他曾自傲的以为,即使没有武功,他用学识同样可以在朝政上有一番作为,可在杨家出事之后,他才真正的意识到,无论是文与武,在上位者眼里,都如同蝼蚁,一个不高兴,不痛快,便可在随意间覆灭一朝忠臣。 杨家就是个例子。 周围静的只剩下潇潇雨声,带着季宴书过来的僧人看到这一幕,只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后,就转身离开了,剩下长廊下对峙的两个男人。 蔚姝悠悠转醒,睁开眼,先看到的是立在窗牖前,身姿颀长挺拔的温九,他还穿着那身被雨水打湿的衣裳,衣袖往下滴答着水滴,在他的脚边已经落下了一圈水渍。 现在虽是夏日,可也过了最炎日的时候。 今日天气本就凉,还下着暴雨,他衣裳都湿透了,不觉得冷吗? “温九。” 蔚姝抬起头,见温九还带着面具,秀眉不禁轻蹙。 谢秉安垂下眸,看着蔚姝眸底还未褪去的洇湿潮雾,里面朦胧着刚睡醒的迷惘,绯色的唇畔微启:“你怎么没换衣裳?” 声音软软的,带着睡醒后的沙哑。 谢秉安眸色倏然变深,指腹轻捻,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女人唇齿间的温度,他看向别处,平静的音色下卷着难以察觉的厉色:“不喜欢僧衣。” 季宴书见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蔚姝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他,对他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殊不知此人方才在她熟睡时,对她做出登徒子的下作事情! 季宴书不想让蔚姝再蒙受欺骗,上前捏住谢秉安的手臂将他拽开,横在他们二人之间,指着谢秉安对蔚姝说道:“宁…蔚姝,你可知他方才趁你熟睡时,对你做了什么?!” 蔚姝错愕的站起身,不明白季宴书怎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一来便指责温九,她看向温九,见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目光坦然,好像对季宴书的指责无动于衷。 她将视线落在季宴书身上:“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看着蔚姝疑惑懵懂的眼神,季宴书到嘴边的话梗在喉咙。 那人荒淫无耻的行为他实在难以启齿,而且,宁宁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若让她知道自己被轻薄,让她今后如何自处? 蔚姝眉心轻蹙,许久等不到季宴书的后话,疑惑的看了眼温九。 在她熟睡时,温九对她做了什么,竟惹得季宴书如此动怒? 在她的印象里,季宴书的性子温文儒雅,行事作风温润有礼,不会让人觉得他以世子的身份凌驾于别人的凌厉傲气,鲜少见他会这么失态。 季宴书愤愤垂下手臂,扭头看向带着面具的男人,竟是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了赤/裸/裸的挑衅与讥嘲。 他冷哼一声:“没事!”然后转身走到隔壁僧人为他准备的厢房,重重的关上厢房门,以彰显自己无处宣泄的怒火。 蔚姝:…… 她看向温九,问道:“他怎么了?” 谢秉安的眸落在那张绯红的唇畔上,眸底的幽深浓的化不开。 “发癔症。” 蔚姝:…… 她看着温九离开的背影陷入深思,难道温九真的对她做了什么? 这场雨下到晚上才停下。 晚膳是由小和尚送过来的,小和尚刚走,外面又传来叩门声,蔚姝道:“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季宴书,手中端着食盘,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只是眼底露着几分忐忑:“我能与你一起用晚膳吗?” 蔚姝顿了一下。 曾经她与舅舅和季宴书在一起用膳是常有的事,如今却是物是人非,想到上次打季宴书的那一巴掌,蔚姝心底升起一抹愧疚,她道:“坐下吧。” 季宴书眼底化开喜悦的笑,他坐在蔚姝对面,放下食盘,安静的用膳。 屋内烛火曳曳。 屋外雨后微凉,廊檐下挂着灯笼,散着影影绰绰的暗光,夜风从大开的屋门吹进来,险些熄灭了蜡烛。 季宴书时不时的抬眸看蔚姝,神□□言又止。 自那日在小巷不欢而散后,他再未见过蔚姝,这些时日,她又瘦了,也憔悴了,脸上再也看不见三年前开心无忧的笑颜,他也再听不到宁宁喊他宴书哥哥了。 季宴书垂下眼,伤痛在眼底浓浓划开,嘴里的食物也食之乏味。 蔚姝始终低着头,不去看落在她身上徘徊不定的目光。 “蔚姝…” 头顶传来季宴书的声音,蔚姝眼睫轻颤,最终还是抬起眼:“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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