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蔚姝明澈的杏眸里隐忍着洇湿潮雾时,谢秉安倏地低笑:“蔚小姐怕什么?” 蔚姝嘴硬道:“我才没怕你!” 谢秉安垂下眸,用匕首在蔚姝手腕上划过,鲜红的血顺着伤口溢出,随后朝一侧伸手,声线低沉冷冽:“拿碗。” 锦衣卫拿着瓷碗递过去,谢秉安握住蔚姝薄颤的手臂,没有去看女人因为疼痛而洇湿通红的杏眸。 云芝挣扎着,嘴里不停地骂,被潘史一掌劈晕了。 蔚姝咽了咽口水,手腕的疼刺激着神经感官,她恨恨的瞪着谢秉安:“原来你是想让我血尽而亡,何必多此一举呢?划破脖子不是更快吗?” “谁说咱家要你死了?” 谢秉安收回手,视线掠过她腕上的伤,掀起眼帘看她:“你的血可是陛下的灵丹妙药,陛下让咱家好好养着你,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好一辈子给陛下当药引子。” 蔚姝错愕的怔在原地。 原来这就是谢狗以礼相待她的缘由? 可是,她何时成了那暴/君的药引子? 谢秉安转过身,匕首在腕间划过,血顺着伤口流出,只一息间盛了大半碗,他拢了下袖袍遮住伤口,将瓷碗递给锦衣卫:“郑公公,进来罢。” 郑察从牢房外进来,看到蔚姝右手握着左手的手腕,手腕上一道刺目的血痕,他笑着走到锦衣卫跟前接过一碗血,抬头看到带着黑色鎏金面具的谢秉安时怔了一下:“掌印,您的脸怎么了?” 谢秉安:“今早帮李道长试了一种草药,脸毁了,需要一段时日恢复。” 郑察笑道:“那这大热天的,可苦了掌印了。” 他将一碗血交给身后跟随的小太监,续道:“老奴先将药引子送进宫,好让陛下趁热服下,这半日就先让姝妃娘娘待在这里,有劳东厂的人看管,晚些时候老奴再来接娘娘入住乐明宫。” 谢秉安冷漠颔首,将匕首丢给锦衣卫,离开牢房。 郑公公看向蔚姝:“姝妃娘娘是陛下钦赐的,乐明宫便是娘娘日后居住的地方。”他笑了笑:“说来娘娘也该感谢李道长,若不是李道长看出娘娘是陛下的药引子,娘娘恐怕昨日就与整个蔚家一起下黄泉了。” 蔚姝紧抿唇畔,握紧受伤的左手,一时间不知该庆幸自己还活着,还是该厌恶自己以这种方式苟且的活着。 诏狱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主仆二人。 过了两刻钟,潘史领了一个女医使走进来,为蔚姝的手腕做了包扎,到了未时三刻,宫中来了马车,潘史领着蔚姝与醒来的云芝往诏狱外走去。 经过幽暗的长道时,蔚姝看见了其中一间牢房里关押着一个熟悉的人,那人四肢捆着铁链,被锁在后面墙壁的铁架上,脖子上套着铁圈,铁圈的顶端连在上方的勾环,使他的头被迫抬起,外面暗色的衣袍破裂不堪,里面的白色寝衣被血染成了红色,即使那张五官沾满了鲜血,蔚姝依旧一眼认了出来。 ——正是蔚昌禾。 他竟被折磨成了这副样子。 蔚姝只驻足了一息便走了,牢房内的蔚昌禾似有感应,睁开被血迹染过的双眼,看到了从牢门前经过的身影,即便是一道侧影他也能认出来,那是他的大女儿蔚姝。 “宁宁…宁宁,蔚姝!” 铁链哐当作响,可是无论蔚昌禾怎么挣扎、愤怒、咆哮,外面的人都不再回应他。 乐明宫在后宫较为偏僻幽静的地方,正合蔚姝的心意。 殿内派了两名宫女与两名太监,其中一个太监蔚姝瞧着有些眼熟,在她顿足时,那小太监笑呵呵道:“娘娘,奴才叫李酉,宫宴那日正是奴才带娘娘离开皇宫的。” 蔚姝恍然,对这个长相清秀的小太监有几分好印象。 乐明宫不大,却一应俱全,从殿内置办到吃穿用度来看,并可有苛待她,蔚姝清楚这一切只因为她是皇帝的药引子,是以,才会待她不同罢了。 夜色深下,支摘窗半开。 蔚姝临窗而坐,以手支额,双目失神的望着被乌沉的云遮蔽的弯月。 昨天到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她在生死边缘险象环生,如今安宁的坐在这里,就好像大梦一场。 云芝推门进来,将手中的红枣银耳粥放在小几上,取了一件外衫搭在蔚姝身上:“小姐在想什么呢?” 蔚姝垂下眼睫看右手腕包扎好的细布,眼底氤氲着雾气,软糯的音色带着几分丧气:“你说,外祖父与舅舅会怪我吗?怪我为了苟活于世,不惜给皇帝做药引。” 云芝摇头,宽慰道:“小姐莫要瞎想,杨老将军他们若知道小姐还平平安安的活着,定是高兴极了,怎会怪小姐呢。” “可是……” 蔚姝苦笑:“我既不能委身于皇帝跟前,又没有本事杀了谢秉安,活着还能做什么?” 云芝心疼的抱住她:“小姐,只要活着,就会有出路。” 这一晚蔚姝失眠了,直到天快亮才逐渐睡下。 翌日。 蔚姝一觉睡到晌午才醒,洗漱后刚用过午膳,李酉便急匆匆的走进来,禀报道:“娘娘,皇后那边的人来传话,让娘娘即刻去一趟凤仪宫,说皇后要见您。” 皇后要见她? 蔚姝想起之前在宫宴上时,也是李酉来传话,皇后娘娘要见她,可后面因身子不适便让她回去了,她抿了抿唇,起身道:“云芝,你陪我去。” 云芝打起精神:“是。” 蔚姝带着云芝去往凤仪宫,李酉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这才转身急忙往巡监司跑。 虽已到了八月底,可天仍有些热。 凤仪宫偌大奢华,踏进漆红的宫门,走在前面的宫女停下脚步,转过身道:“姝妃娘娘现在这等候片刻,奴婢去传话。” 蔚姝颔首:“好。” 她与云芝站在空旷的殿外,炙热的日头铺洒在身上,一小会儿的功夫,蔚姝雪白的肌肤上便沁了一层薄汗,云芝以手做扇为蔚姝扇风,低声埋怨:“皇后娘娘让小姐过来却将小姐冷落在殿外,是故意刁难我们吗?” 蔚姝朝她轻轻摇头:“在宫内切不可多言,以免祸从口出。” 娘曾对她说过最多的话便是,在外不可多言,不可乱言,以免祸从口出,招来祸端,尤其这是在宫里,保不齐会因为一句话,她们二人便会丢了性命。 云芝乖巧的低下头:“奴婢知错了。” 殿内。 皇后倚在贵妃榻上,以手支额,抬手掀开垂落在眼前的碧玉珠帘,看向站在殿外的主仆二人,盛气凌人的目光将蔚姝上下审视,穿着木槿色的衣裙,臂弯处挽着轻纱披帛,梳着单螺髻,髻上钗着一只海棠花簪,简简单单的发髻妆容,显得那张秾丽秀美的脸蛋愈发的清丽出水。 到是个惹人疼的美人儿。 皇后目光冰冷:“她就是李道长为陛下选定的药引子?” 银霜道:“是。” 皇后目露阴狠,一个入宫的替代品罢了,竟有这等好运气,不仅成为陛下不可或缺的药引子,且还住进乐明宫享受锦衣玉食,保住了一条贱命。 外亲杨家全族被诛,如今的蔚家也是同样的下场,唯独只有她安然无恙的活着。 这个女人,可真是个煞星。 银霜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皇后娘娘,问道:“娘娘,要奴婢传她进来吗?” 皇后放下碧玉珠帘,躺在美人榻上:“让她待着,本宫小憩一会。” 银霜走出殿外,对蔚姝道:“姝妃娘娘,皇后娘娘正在小憩,你再且等候,娘娘醒来便会召你进来。” 言罢,转身进了殿内。 云芝气的跺了跺脚,声音很低的埋怨:“小姐,皇后娘娘就是故意的!她这是在诚心针对小姐!” 蔚姝紧抿着唇畔,垂着眸没有言语。 她岂会看不出对方是故意的,可她在宫中无权无势,就是这条小命还攥在皇帝手中,即使不忿,又能如何? 日头越来越晒。 蔚姝鬓角的薄汗往下滴,不大会儿的功夫,几道急促的脚步从凤仪宫外迅速进来,蔚姝还未来得及回头看发生了何事,就被眼前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此人穿着群青色的太监服,头戴冠帽,正是那日她在宫宴上看到与谢秉安走在一起的人,她后退一步,谨慎问道:“你是谁?” 东冶道:“回娘娘,奴才是巡监司的掌事大太监,娘娘可唤我东公公,还请娘娘速与奴才走一遭,掌印想问娘娘一些有关于蔚昌禾的事。”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前方殿门,东冶看出她的犹豫:“娘娘随奴才走便好,剩下的事自有巡监司的人知会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会怪罪到姝妃娘娘头上的。” 蔚姝颔首:“好。” 走出凤仪宫时,她听到了从殿内传出一道女人凌厉的声音:“谢秉安是诚心与本宫作对吗?偏偏挑本宫罚她的时候带走姝妃?!” 离凤仪宫远了,便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了。 蔚姝一路上都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心里在各种揣测谢狗此次带走她的用心,蔚昌禾已经落得那般下场,她不知谢狗还有问她些什么,谢狗此次行为莫不是故意在皇后面前给她拉仇恨的? 她现在是皇帝的药引子,谢狗不能杀她,是以,他就想借刀杀人? 蔚姝心里冷哼。 好一个阴险的狗宦! 这一路上,东公公问了她一些有关于蔚昌禾的事,于她来说,都是些无甚可说的小事,前方忽的传来嘈杂的吵闹声,蔚姝顿足,抬眼看去。 前方鹅卵石的小道上,一个小太监被四个宦官围攻,几人伸手推搡他,那人就静静地站在四名宦官的中间,垂首低眉,静默不语,似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那人有所察觉,转头看了她一眼。 在看到那张熟悉的容貌时,蔚姝浑身血液几乎在刹那间凝滞。 ——竟然是温九! 他怎么会出现在宫里? 且还是太监的装扮? 眼见着那些人还要对他动手,蔚姝第一次不顾及宫中规矩的喊出声:“你们住手!” 她小跑着赶过去,云芝也看见了温九,也急忙跟过去。 四名宦官看见蔚姝时只是微微一怔,但在看到蔚姝身后的东冶时,瞬间往后退开几步,齐刷刷的跪在地上:“东公公。” “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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