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他的唇边印下深深一吻。 没有技巧,没有章法,就像是给自己的画作盖上印玺一样,端端正正,四四方方。 他说想让她平安离开洛阳,可十八年了,她做不到。
第55章 .薛仪 薛容与推门出去的时候,守在门口的佩姬向她投来了夹杂着关切、震惊、疑惑等种种情绪的复杂眼神。 她身居烟花之地, 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方才屋子里的一片云雨之声, 但没想到走出来的却是薛容与。 “薛郎……”她赶快上去意图抓住薛容与, 但薛容与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她被那个眼神慑住,不敢妄动了。 薛容与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往日里,都是吊儿郎当的, 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什么事情都不妨碍她寻欢作乐。但佩姬知道她所背负的秘密, 亦明白她素日里的不着四六都是装出来的,可此刻她抽离了那副狂浪的皮囊,露出了里头冷漠的魂魄,还是让佩姬看着胆寒。 薛容与说:“你看好裴照, 接下来的事情,他已经管不了了。” 裴照确实没法插手了,这件事情发酵到现在,他一个大理寺少卿,不过从四品上,又非宗室,如何能管。所以他的第一选择是把薛容与带出洛阳。 但薛容与并不想一走了之。裴照是管不了了,但她好歹还是女帝亲封的燕王。十八年前那件旧案, 尚存在世的受害者。 一开始裴照让佩姬看好薛容与, 而这回确实薛容与让佩姬看好裴照。佩姬咬住下唇, 一双顾盼生姿的美目望向薛容与:“薛郎, 如此凶险……” 薛容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再凶险的事情,我都做了十八年了,还差这一时?” “薛郎!” 薛容与抬手掐住佩姬的下颌,这是她常用的与她调情的姿势,但此刻的眼底一片深邃,断没有往日的缱绻,她用只能让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佩姬,你也知道,我这条命,本就不是我的。我从不是你的什么薛郎。” 她松开佩姬的下颌,无视她眼中滚落出来的热泪,决绝而去。 佩姬转身瘫坐在了门口,有几个姑娘瞧见了,都从小窗里探头探脑地看,却也不敢上前劝慰,只隔着珠帘在后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佩姬不用听,便也知道她们之间能说些什么。 无非是薛郎薄情,宠了佩姬这些年,终于腻了,要走了。 毕竟人家是燕王殿下了啊,怎还能和佩姬这种烟花女子混在一处。佩姬再如何一往情深,对于燕王殿下来说,也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佩姬刷拉一声阖上了移门。 她靠着门框坐着,捂着脸无声痛哭,半晌,终于抬起头来。内间的裴照昏迷得无声无息,佩姬看到了裴照被掖得整整齐齐的被角,终于止住了哭泣。 她拿出绢帕擦拭掉脸上糊满的泪滴,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薛容与怎么可能是个薄情的人呢,旁人不知,她跟了她那么多年,又岂能不知? * 薛容与赶回了上林坊。 镇国公主府上大门紧闭,还未靠近,她便嗅探到了一丝异常。思及裴照此前的话语,她思索了一下要先回府还是直接赶去东宫。 却不料一队虎贲先她一步,直接扑向了正门。 镇国公主和徐皇嗣的关系非凡,所以私下里,她也经常借用虎贲为她行事。薛容与也知道她阿娘偶尔会让虎贲盯着她的行踪,这些虎贲得杨开元的命令保护公主府,算得上半个公主府的私兵。 可是现在杨开元和徐皇嗣准备逼宫,镇国公主和东宫之间的纽带只怕已经断裂。这队虎贲是敌是友,已经难以判断了。 薛容与一个闪身,避开了虎贲们的视线,快步蹿到西侧。镇国公主府是她家,各种小路她比谁都门儿清,没一会儿,便从西侧翻墙进去,落在院中。但今时不同往日,落到的时候她突然膝盖一酸,直接一个倒栽葱朝前滚了一圈。 守在她院里的江嬷嬷听见响动,立刻赶来,将她逮了个正着。 “郎君!”她的声音急切到发颤,“你究竟去了何处!” 薛容与直起身,浑身酸痛得厉害,但她还是装作漫不经心地拍打掉身上的浮尘,说道:“我阿娘还在?” “公主在外厅同薛少卿大人议事。” “伯父?”她一愣,这种时候,和伯父有何事好议。 但她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拔腿朝着前厅跑去:“快去通知卫队,不要让虎贲进门!” 但来不及了,虎贲和镇国公主府本来关系就不错,门房以为虎贲是来给镇国公主报信的,想也不想就开了正面迎入,正欲和为首者说句“且待我去通禀公主”,就被那虎贲一掌推开:“不必。” 门房这才注意到这批虎贲的不同寻常,可是已经于事无补,虎贲们熟悉镇国公主府前院,长驱|直入。 镇国公主听见外头喧哗,满脸的不敢相信,望向薛仪,手中紧紧抓着那封周询留下的笔记。薛仪淡定地阖上了前厅正门,道:“公主,如今你可信了?” “阿兄他……为何要如此做!” 薛仪垂着眼睛:“自然是因为他如今还是东宫。现在证据确凿,公主难道不做些什么么?” 镇国公主望向他。 门关着,隔绝了室内的光线,薛仪的脸藏在半明半昧之间,他轮廓和薛佒极为相似,但薛佒去世之时还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君子,薛仪的脸上却已经因为岁月而显得有些疲倦。 他们都老了,只有薛佒还依然年轻着。 镇国公主摸着左手上的玉镯,退回到茵席上坐了下来。 “公主?”薛仪没有见到他预料的反应。 以镇国公主的性格,如今皇嗣对她不利的证据确凿,她就应该像是十八年前那样奋起反击,就算鱼死网破也要把人从东宫赶出去。当年她对他的长兄就毫不留情,如今换了幼兄,怎就婆婆妈妈起来? 镇国公主的手还在轻颤,她抓起案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突然说道:“去开门。” 薛仪大惊:“公主?虎贲已经进来了。” 镇国公主说道:“我还是不信阿兄是有意针对我。”她抬起眼睛看向薛仪,“总得让我亲自见着他了,让他亲口对我说。” 薛仪眉头深锁。镇国公主却笑了:“怎么了大伯,我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 她若是认定了废太子对她不利,则不会听旁人半句辩解。她若是认定了皇嗣依然视她为亲妹妹,她也不会就凭着周询语焉不详的手记和一队虎贲就歇斯底里地要找皇嗣复仇。 “阿娘!”门外突然传来薛容与的声音。 “去开门吧,大伯。”镇国公主说。 薛仪无法,只得将门打开,薛容与蹿进来,瞧见昏暗室内的两人,望向薛仪的神色微微一动。但她很快将那抹异色掩盖下去:“阿娘是不是准备去东宫?” 镇国公主说:“确有此意。”她站起来,从薛仪面前走过,停在半开的门口,转过身来问道:“大伯一同去么?” 薛仪:“公主,此刻东宫如龙潭虎穴,局势未明,公主何必以身犯险?” “局势明了了。”薛容与打断他,“杨六哥带着虎贲围了太初宫,崔嵬张昴已经入了宫城。今天休沐,百官全都不在宫城中。小舅舅是要准备着复位了。” 薛仪的脸色动了动,“是么?那便更不能去了。皇嗣一旦复位,公主的处境就危险了!此刻应该迅速纠集兵力准备。” 薛容与瞥了薛仪一眼:“大伯,虎贲都进门了,我们哪来的兵力?” 薛仪颇为痛心疾首:“公主太过信任皇嗣了!” 公主却说:“阿兄又不是没当过皇帝,嘉和年间的时候,我就是食邑万户的镇国公主。现在就算复位又能如何。” “您忘了大腊祭台下的黑火……”薛仪急切道,“徐皇嗣废位之后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嘉和皇帝了!” 镇国公主沉默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大伯说得有理,阿兄他确实……不是阿兄了。“ 薛仪脸色一喜,正要接着劝说公主抵抗,可公主却依然迈步走出了前厅,婷婷立在廊下,道:“可我还是我,未曾变过。” 她端着手,仪态万方地望向前厅行来的那队来势汹汹的虎贲,不等为首将领开口,率先说道:“不论你们是受谁的命令,前来软禁本宫,抑或是押送本宫,本宫都要入宫。” 那虎贲听见此句,身上的杀气顿时卸了三成,但依然面色森冷:“那么劳烦公主了。” 他又看向公主身后分左右站着的薛仪和薛容与:“既然如此,薛家二位大人也得同我们走一趟。” 薛仪冷笑:“皇嗣以为我们有这个能力借着公主的名号调兵么?如今整个卫尉寺都在你们的手中!要让我们也一同入皇城,未免太过小心。” 薛容与却说:“大伯,走一趟就走一趟呗。还能少块肉?” 薛仪闻言转头来不敢相信地看向薛容与,压低声音:“徐皇嗣如今早已六亲不认,容与,你应该留下来主持大局——卫尉寺今天还想杀你!” 听他提及早晨那场刺杀,薛容与眉峰微微挑起,倏忽又将眼睛垂了下去:“哦……”但她还是笃定地朝着虎贲走去。 薛仪只觉得母子二人都像是疯魔了一般,如此不辨安危,一咬牙,准备自己负隅顽抗,不了薛容与陡然转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伯父,跟我们一道走吧!”
第56章 .逼宫 临近皇城的诸坊居民,或许已经注意到了今日皇城的异样。 本是大腊休沐, 皇城城门中却进进出出大量的宿卫, 多是黑甲的虎贲军。这几年, 神都权力更迭的速度很快,有敏感的居民很快发现,神都只怕又要再变一场天了。 因为公主的配合,所以一路上虎贲军对三人还算尊重。车驾行至则天门前, 杨开元上前拦住,请公主下车。 镇国公主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薛容与也吃不准自己的阿娘在想些什么,反倒是薛仪,脸色铁青。 外头杨开元的声音,是镇国公主极为熟稔的了。她从小看着杨开元长大, 算得上是他半个母亲,此刻掀开车帘下车,杨开元依然非常平静地亲自将她扶了下来。但车上的薛容与却能看见镇国公主的手背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听见旁人说皇嗣围了宫城是一码事。 亲眼看见杨开元带人守在则天门,又是一码事。 薛容与此刻也感觉到了漫天的寒意。她避开了杨开元,跃下车来,看向他。神色似乎是控诉。 杨开元早已经见过裴照,他以为裴照离开后会把薛容与带走,可不料薛容与竟然同镇国公主一道出现在此地。他眸色一暗, 还是上前问道:“伤如何了?” 薛容与侧身同他拉开了距离。 确实, 他现在这样执戟披甲立在则天门前, 手下的虎贲前去镇国公主府“请”公主来太初宫的态度一定不会很好。薛容与如今和他生疏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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