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上前,也不等他开口,秋子钦便将为出鞘的剑横在两人之间,冷着脸道:“秦状元还是请回吧。” 他垂眸看向那柄剑,想着对方是她义兄,便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敛了眼中的戾色,温然看向他道:“秋校尉可否让我与她再说两句话?” 萧曼此刻早就捂着头脸跑远了,秋子钦紧皱起眉:“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可我是看着曼娘长大的,她若是不想见你,此刻你硬追上去,只会弄巧成拙,等她气消了再去吧。” 秦恪略略有些吃惊,还以为秋子钦会乐得瞧他们两现下这样子,不曾想,他一开口竟会帮衬自己。 然而对于秋子钦来说,帮衬他的理由很简单,只是因为萧曼喜欢,既是她喜欢的,他便会护着,不让她因为一时冲动而永 * 远错失了。 . 一连数日,萧曼都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 秦恪来了几次,也都被挡回去了多少次。 萧曼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干什么,何以现下却如此不堪? 不是都一清二楚了么,她千防万防的人,终于出现了,这是好事啊,以后两不相干便是。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这么难过? 嘴唇干得发疼,舔抿了下,淡淡的咸腥在口中晕开。 血的味道半点也不好。 萧曼脑中懵懵然,觉得该去倒杯水喝,停住脚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已走过了长廊,来到了东头,这里离他的小院最近。 想起他在那里架起的长梯,想起他冲着自己笑,甚至是那晚他将那洒落一地的粥端起来,将那碗底仅存的一点粥米慢慢吃下,她的心头也是暖烘烘的。 这样温柔的人,怎么就是那个恶梦一般的人么? 她不愿意再去想这些,可与他在一起的种种就像是潮水一样汹涌而至,将她淹没。 才刚迈出腿去,就看白绒绒的一团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 萧曼浑身剧震,一霎间像能听到胸腔里怦然的跳动,刚朝那狗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里,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闭上眼,不再看那狗一眼,只喊了小婢将那狗抱下去,让管事的还到隔壁去。 小婢抱起那狗有些不知所措,跑下楼去了管事的。 “主子说,让把它送回隔壁。” 管事的也有些头疼:“可别真送过去了,免得回头被骂,咱们好好帮小主子看顾好,最近就别让它在小主子眼皮子底下晃了。” 小婢连连点头,便将那狗搁在了前院。 萧曼哪里知道这些,只觉得这狗送走了,与他之间就真的断得干干净净。 她觉得好笑,那颗心却像凭空裂开,血涌出来,弥散在胸腔里,连同身上最后那点力气消散在四肢百骸,记忆中从没这么精疲力尽过,只想继续找个别人瞧不见的地方呆着。 脚下是虚浮的,只能一步步向前挪,喉咙不知被什么东西堵着,那口气怎么也上不来,沁沁的阴冷袭绕全身,整个人天旋地转。 从头到尾,可笑的只有她一人。 终于支持不住了。 她踉跄地向前倒,伸手好不容易攀住窗棂,才没倒下,烦恶涌动的喉间却再也压制不住,张嘴呕了出来,眼睑胀痛,泪下决堤。 . 脚下是空的,身子是浮的,连神识都在虚游飘荡,唯有耳畔是一片嘈乱的噪响。 是风声么? 怎的似乎又能听到欢笑和鼓乐? 的确怪得有点邪门,但说到怕,却怎么也及不上眼前这片混沌的黑暗,杳冥如夜,不知身在何处。 这情状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一丝细节来。 过了多久呢? 她也不知道,总之是度日如年,茫然忐忑间,脚下忽而有了着落,不再是悬空的,却颠簸摇晃 * 得厉害。 那片重重遮挡的黑幕霍然而散,耀目如刺的光冷不丁一下戳入眼中。 她只觉目眩得厉害,晕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看清自己竟身处轿中,轿帷是锦绸彩缎的,而她身上则是凤冠霞帔,云襕大袍,一色的鲜亮喜庆,荣艳华贵。 她猛地一惊,心下如明镜反照,忆起了些东西,但大半还是混沌不清。 侧眸朝窗外望,丝帘也遂心之意似的恰在此时拂撩而起。 那外面是漫山遍野,夹道而立的黄栌树,层林浸染,满目绯红。 美景当前,如诗如画,她却生不出半点赞叹赏心的意思,只觉那片围聚在周遭四野的红像熊熊烈火,更像血,光是瞧着似乎便能嗅到一股腥郁之气。 她浑身悚然一震。 几乎还没来得及反应,数道寒光就穿透进来,犹带温热的鲜血泼洒在华丽的轿帷上,又溅污了她的喜服霞帔,顷刻间便染透进去,那片红立时变得触目惊心。 她没有惊讶,却依旧骇然失措。 接下来,依稀只有一片鲜目的赭黄和那挺拔颀长的身影留印在脑中。 她不由打了个颤,心中竟生出一份莫名难言,又悸乱惴惴的期待,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霎时间都变得不再紧要。 炸雷般的响声轰过耳际,花轿当即四分五裂。 然而她却没有因此失足跌落,仍旧好好地坐在那里。 她仰着头,那颀长的身影赫然就在近前,赭黄的袍上绣着五爪金龙…… 还在怔懵间,那双臂已经张开,袍袖合围,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 淡淡的木香渗入鼻间,仿佛带着魔力,一霎间就让她心神沉静了下来。 那双臂越来越紧,手也在她背心轻抚。 她避无可避,紧贴着那坚实的胸膛,分明能觉出里面蓬勃有力的心跳。 终于,她鼓起勇气,松开了紧攥的手,从两侧伸过去,环上他腰际。 两下里挨得更紧,再无半点间隙,全身暖意充盈,说不出的安然舒适。 她泪涌,积压在胸中的闷气和委屈也化净于无形。 “曼娘,莫怕。” 耳畔响起低语轻喃,温热的气息在鬓颊间漾开,连耳根子也暖烫了。 她雾晕着双眸,抬眸看他。 然而,那张脸并不是想象中的柔情脉脉,而是一片空白,竟完全没有一处五官! 与此同时,喉间一紧,脖子已被死死掐住…… 萧曼如坠深渊,悚然醒来,身旁却是父亲的呼唤:“曼儿……” 她能觉出自己是仰躺着的,但没什么力气,勉强缓缓睁眼,就见父亲坐在榻旁,全情关注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关切。 当时究竟怎么了? 记得突然间昏晕难忍,似乎还呕了,整个人天旋地转,再后来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一个人难过成那个样子,想想也是可怜,好在还有家人的关心。 “爹,我……” 萧曼撑不起 * 身子,只能从唇角挤出一丝笑想安父亲的心。 “这是做什么?快躺着,就是有天大的事,还有爹替你顶着。自己身子骨硬实才是根本,其余的事儿你都不用多管了。” 萧用霖语声和然,豁达中更透着了然。 萧曼心中愧疚,越想越觉得自个儿不争气。 萧用霖不动声色,换好安神的香点上,扣上铜罩:“你病了这事,秦恪现下并不知道,可终究是瞒不过他的,你们之间若有什么问题,面对面把话都说清楚了,也比你自个儿在这里闷着难受强。” 已然枉动了情,错付了意。 他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来了,她也不会见。 就算揪着他打骂也好,自己那颗心是冷了,终究也不会热起来,再见面也是徒然更加伤怀,又有什么用? “曼儿,虽说女儿家的事,我这当父亲的不应过问,但事事总该有个理由,你不想见他,也该让他知道究竟是为何。” 萧曼胸腔里被那股闷气冲顶得胀痛难当,这事连她尚且都理不清,又何况是别人呢。 “是他同爹说什么了么?” “他倒是一个字都没提,不过你们闹成这般,瞎子都瞧出来了。”萧用霖像是想起了什么,剑眉紧蹙,“曼儿,可是他知道了你……的事?” 父亲指的是什么,她自然明白,当下摇了摇头,支走旁边伺候的小婢,这才说道:“没有,还不曾告诉他……爹,你可知他是何人?女儿觉得与他当真是不合适。” 萧用霖闻言,望女儿又端详了一下,面上愈发温和:“那就先不见,你好好歇着,永远记得这句,有爹在,什么都别担心。” “爹……” 这明指暗示的话让萧曼脑袋“嗡”的一燥,愕然望过去,心中砰跳如雷。 原来父亲一早就知道了,也一早就决定了站他那边。 “爹,你就这般信任他么,他以后会是明君么?” 萧曼压低了声音,脑中挥之不去的全是自己被铁链锁住的无助,这样的人,怎么瞧都不会是明君吧? 况且梦里他还是谋逆登基的,御座之下不止斩杀了多少人…… 光是想想都觉毛骨悚然。 但她所认识的秦恪呢? 完完全全就是另外一种性子,这真的是同一个人么?这些日子,萧曼自个儿已不知琢磨了多少回,但除了感伤悲痛,一切都无法改变。 “曼儿,无论他如何,他始终比赵王或是赵王世子更适合那帝位。”萧用霖叹声道,“爹只想护着你,护着鲜家最后一点血脉,这样百年之后,我也好有脸面见你娘。” 萧曼望着父亲,心下更是一片茫然。 . 这是第几日没有见到那丫头了? 每次去萧家,所有人 * 总是对他说,让他再等等。 再等等? 谁知道三五天之后又会怎么样,至少他等不得,但现下还是没摸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哪怕她说得再有理有据,从她的眼中,他依旧能看得出来,她没有同自己说实话。 瞥眼瞧了瞧面前的骆忆川,想想她说的那些话,目光也转成了正色的审视。 “你表妹从前问了你哪三个问题?” 骆忆川显然没料到他将自己叫过来,等了好半晌,居然问的会是这个,愣了愣,探着眼看了看他,发现他神色间并不像是在冷嘲热讽。 “第一问是,她说她容不得自己丈夫有通房小妾,甚至是红颜知己,若要娶她,此生便就只能有她一人。第二问,婚后可还能许她跟着父亲办案。” 秦恪琢磨着这两个并没有任何问题,正等着第三问,可半天却没等到下文。 也不等他问,骆忆川双眼眇了眇,低声道:“因为当时这二问的时候属下犹豫了,所以就没有第三问了。” 秦恪“啧”了一声,乜着眼瞧他:“这第三问该不会是愿不愿意入赘吧?” 这话可真是让骆忆川都吓了一跳:“应该不会吧,若真有这打算,当初就应该会说清楚了。” “好了,你去吧,对了,赵王府上那个秦先生可查到底细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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