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摇手一叹,这下便真没什么好说的了,那丫头明摆就是在搪塞自己。 “回主上,那位秦先生从前是戏班里的人,听说是手上有了命案,这才被他们捏在了手里,至于真的秦先生,属下一直盯着都不曾见过他露面。” “继续盯着,还有,你可小心些,秋校尉还在查周邦烨那案子,别撞上了。” 骆忆川应了一声,依礼对他行了礼之后,便转身走了。 秦恪抬眼瞧瞧外头。 天色已一片铅沉,风声啸啸,远处院中花架上的那一丛丛紫藤也在摇颤。 的确要变天了,但似乎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 他从书案后站起身,负手走到窗前。 那阁楼上静悄悄的,瞥眼瞧见那长梯,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到了那墙根下,攀着长梯站在墙头上。 明明他有千万种法子“逼她就范”,可他却不想那么干。 就像老话说的,“强扭的瓜不甜”。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曾经痛彻肺腑,不堪回首的苦难已有些模糊了,一霎间能想起的,全是同她相处的种种,一桩一件,甚至言语间的字字句句都清晰无比的刻在脑海中。 虽然那些许多都是他刻意讨好为之,也算不上是真实的他,但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快乐,恍惚间,他都觉得自己就是那样的人。 两人相识至今,其实细算起来也没多少日子, * 然而就是在这般短暂的日子里,那些回忆却莫名叫人刻骨铭心,不光忘不掉,更连带着过往的一切都变得有滋有味儿起来。 这大约便是欢喜一个人,有她在,苦也不会太难受。 从前他不明白,现下却像得了宝藏的人,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一无所有的时候。 秦恪目光微侧,斜望着长廊不远处那敞开的闺阁。 她就在里面。 所以,他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她一定会来。 他确信。
第51章 挂在墙头上的状元郎 萧家的小婢正好从闺阁里走出来, 抬眼间就见一个人站在墙头上,登时惊得差点连手里的托盘都要端不住了。 等看清是隔壁的状元郎,当下松了口气, 犹豫了一下, 随即又折返了回去。 “娘子,娘子, 状元公他……他爬墙头上去了,瞧样子应该是想见娘子,这……” 萧曼在榻上翻了个身,拉起被子蒙在头上,但似乎又觉得这般太闷气, 又将被子拉下来,眼望着垂下来的纱幔,呆呆出神。 那小婢见状,又凑近了些低声道:“娘子,瞧这样子……嗯, 若是他爬到咱们院子里来可怎么好?若不然, 还是去瞧瞧吧?万一摔下去……” “喜欢站墙头就让他站个够好了, 你们也不要管, 就当看不见!” 小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她打断, 后头的话也不敢再说了。 可萧曼却有些躺不住, 满脑子全是他攀着长梯, 冲自己傻笑的模样。 从前只觉得这书呆子纯真,怎么瞧都好,可如今想想,背负着那样身世的一个人, 又怎是真的纯真,指不定连那副书呆子的样儿都是装出来的。 那他对自己,还剩下什么是真的? 萧曼越想胸口就越憋闷,一口气就这样卡在那儿,生生能将人逼疯。 她木着脸望向窗外,此时天色已经晚了,似乎有雨落了下来。 “他还没走么?” 小婢闻言忙到门口探头张望:“没,还在呢,只是趴在那里,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萧曼忽然觉得有点糟心。 叹了一声,心中对他虽然满是怨和怕,可总不能真叫他从墙头上摔下去吧,若真这样,回头全京城都知道状元郎翻墙头的香艳故事了。 想到这里,她再也躺不住了,当即掀了被子起身,小婢也是眼明手快的,拿了披风裹在小主人身上。 或许是因为心里头正提着这一口气,她面无表情地来到长廊的东头。 他果然在那里,与从前一样,不同的是确实正如小婢所说的,脑袋垂耷在臂间。 “回去吧。” 雨落的宁寂中,那已然熟印在心坎上的声音蓦然响起,而且就近在咫尺。 秦恪抬起头,抿唇笑得畅然,一瞬间连发根都舒张开来了,连这散碎的雨点拍打在脸上,也觉得沁沁的微凉,很舒服。 自己料想的没有错,她真的来了。 “曼娘……” “状元公还是称呼我萧验官吧。” 她的声音又起,这次看得分明,那张精致明艳的小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那双灿若星河的眸,此刻也没有了从前的神光。 秦恪被她堵得一怔,但也料到她会是这般口气,毕竟心里头正别扭着,对自己摆个脸色,说几句噎人的话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有些不惯瞧她这副冷冰冰,依稀自己是个陌路人的样子。 “曼娘,我……” “状元公,之前是我无礼冒犯了,你与我不同,你饱读诗书,前途无量,也是重规矩的人,所以打从今儿起,曾经的那些是是非非,你大人有大量,就都忘了吧。” 萧曼垂下眼,没敢去看他,努力克制端着现在这副“六亲不认”的架势来。“验官说了这么多,那么现下是不是该听小生说说呢?” 秦恪一蹙眉,那双眸中依然带着温然的笑。 “你想说什么?”她抿了抿唇,下意识就抬了头。 那双眼中暗蕴的光叫人生悸,只是依稀竟是头回见时那种温然到深沉似海,又波澜不兴,全然猜度不透。 他应该向来就是个难以捉摸的人,这样子也算不得太过奇怪,只是自己从前没看透罢了。 “实话说吧,当初二月二那夜在街上被验官拦下的时候,小生便开始注意验官了,后来又亲眼了你摸骨画相的功夫,更是想接近你,琢磨着往后总一天能借着验官和萧寺卿替家父家母寻到真凶,只是没想到一步步走来,书院发生了那许多事,还有验官竟然能够压制住小生体内的蛊虫,这往后还真是少不得你。” 萧曼苦笑了下,眼瞧着飞溅的雨丝在他面前不住穿击着叹出的白雾,将它扑散,再打上双颊。 她不知他现下是如何感受,但自己的脸颊却已是湿了。 可不就是他说的这样么,因为觉得自己对他有用处,所以才接近的,但他定是想不到,全然是她自己凭着一股子傻劲儿“自投罗网”的。 “可是这世间上什么事都能万般算计,唯独之后感情,永远都算计不到,小生没有遇到验官之前,总觉得这世间的情太过可笑……” “状元公,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再说几句吧。” 他后面的话,她不敢再听下去,忍不住出声将他打断。 其实也不知道这会子该说什么,可就是觉得不能让给自己或者他有念想了,这几天她也想过许多,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那样的梦,也不知道为何现在又变成了这样。 按理来说,秦恪定不会像那梦中一样囚禁自己,那还怕个什么呢? 她知道,她怕的不是单单的梦中的那个人,而是怕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和地位,没人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权力能够使人疯狂,至亲骨肉相互残杀已算不得什么了。 就正如她那表兄骆忆川。 现在回想一下,他们两人该是认识的吧,说不定骆忆川就是听命于他的。 两人在自己面前却装作互不相识…… 从头到尾,可笑的,就只有她自己。 话在心中酝酿了许久,心却像被什么东西勾扯着一点点向下坠。 她声音微颤了一下,说道:“那我也实话实说了吧,在与你相识之前,我便已经同表兄定过亲了,只是因为我觉得一出嫁便就被困在内宅中,烦这烦那,更不能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所以我便退了亲。 * ” 说到这里,她自嘲地冲他一扬下颌,继续又道:“你瞧,我就是这样的女子,天性就不愿安分守己地呆在内宅之中。再者,你该还不知道,我有家传的病症,生孩子等于一命换一命,我贪生怕死,所以更不会为了你家的香火而送了自己的命。要说的,也都差不多了,你这回心里该有数了吧?往后不要来了,免得以后让人笑话你。” 浑身冷得厉害,她也该走了。 萧曼默然转身,脚下步子不停,一口气回到寝阁,关上门,背刚贴到门就觉得莫名比墙还要凉。 秦恪怔望良久,直到那纤弱的身影隐没在长廊尽头的那道门里,泛红的眸才缓缓轻阖。 “你说的,我都知道……” . 再悲痛也好,日子还得继续。 萧曼很快就重振了精神,换上公服,摒弃一切杂念专心办案。 时隔多日再回大理寺的时候,本已做好了被人窃窃私语的准备,可大半天过去了,却发现众人似乎对于她和秦恪之间的那些纠葛一无所知,只知道她前几日病了。 这样也好,不然以后自己也尴尬。 反正秦恪也不会在大理寺待很久,说不定什么时候一道圣旨下来,他就变了身份。 她去殓尸房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内堂,路过小隔间的时候,却发现秋子钦的佩剑和官服居然还在里头。 他今日没来大理寺么? 正想寻人问问,就听外间脚步纷乱,她微微蹙眉,便绕出去瞧瞧。 还没走到大堂,就听到一声惊叫,那叫声突如其来,却刚出口就被什么截断了似的。 厅内随即鸦雀无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萧曼心里一紧,快步奔过去,就见一名小儿埋头紧捂着脖子,闷声倒在地上,几乎一动不动,旁边还站着个同样惊慌失措的少年。 这模样她一瞧就知道是被异物卡住了喉咙,大人被卡喉尚且都凶险至极,更别说这般五六岁的小儿了,若不尽快处理的话,定然会要了性命。 只是大理寺哪里来的这样的小儿? 她正要奔过去的时候,就看那穿 * 着青色官府的秦恪从前面走了过来,架着双肋抱起那孩子,又拉了把椅子坐下。 有衙差期期艾艾道:“就是这两个孩子来大理寺,说要找萧寺卿……” “有事等会儿再说,救人要紧。” 他手脚麻利,却丝毫没有慌乱,一副举重若轻,镇定自如的样子。 怎么,难道他也懂得救治之法么? 萧曼心下虽然担忧,可又怕被他瞧见,于是赶忙把跨出去的脚收了回来,索性也不贸贸然现身,依旧站在原处看。 只见秦恪双腿交叠,将那小儿俯面放在上面,膝盖正顶着肚腹,一手抵着侧面,一手半攥空拳在他背上轻碎地捶击。 才刚敲了几拳,那小儿就半开着口唇,张嘴欲呕。 秦恪一边压挤他肚腹,一边继续捶打,很快就见那小儿浑身抽抖,一个物事和着涎唾从口中呕了出来,竟是一方玉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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