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往后她若是知道自己就是这禁宫的一个主子,应该就不会这般担忧吧。 他深沉的眸中盈起亮色,唇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两分:“嗯,我也觉得有时候跟死人打交道比同活人打交道舒服多了。” 可不就是么。 见他也认同了自己,萧曼那颗焦躁不安的 * 心也缓和了不少。 “喝点茶水吧,这茶的味道不错。”他将她面前的那盏茶端起来,递过去。 萧曼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接过那盏茶,浅浅抿了一口,虽然茶汤凉了些,但依然清新甘甜,也不知是这是什么茶,似乎比平日里自家的好喝许多。 正琢磨要不要问问秦恪,迎面就看那位小曹公公急急地奔过来,近前满面喜色地躬身道:“陛下醒转来了!” “才醒的么?”秦恪问。 “是,方才御医用针,约莫有一刻陛下便醒了,皇后娘娘,赵王和赵王世子殿下正瞧着呢。” 萧曼不由愣住,这时候拿捏得果然不迟不早刚刚好,他当真是深藏不露。 “干爹让奴婢过来报个喜,然后带二位离开。” 这倒是个极好的时候,赵王父子都在皇帝那儿呢,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管“两个内侍”离宫。 等走出皇城,秦恪暗觑着萧曼,见她眼中似带着笑意,像是心绪忽然好了起来,与先前在宫城里全然是两幅样子。 “可惜了,这到了最后让太医院那些人领了功。”他假作惋惜地叹了一声。“你当骗谁呢,陛下是什么人,他原本是不让找太医院的人,可醒来的时候发现扎醒自己的居然是太医院的御医,回头肯定会责问曹掌印,那曹掌印自然会将事情始末都告诉陛下,这样,陛下必然会知道这里头是你的大功。” 萧曼唇角浅笑,继续又道:“我先前也是想不明白,后来琢磨了,觉得你这步棋走得简直是好极了。” “哪里好了?”秦恪负手慢悠悠地走着,唇角也噙着浅笑,眸中微有闪亮。 “陛下稍后再慢慢一琢磨,他就知道蛊虫一事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只是宫里头有人为自保栽赃嫁祸,这样的话,他对鲜家的执念是不是就会变淡了?” 秦恪瞧着她,天真的人琢磨事儿永远都是带着善意。 他又摇了摇头,目光中却是沉定的无可奈何:“只要鲜家有长生术,鲜家永远都会被人惦记着,不是皇帝也是别人。” 萧曼在旁听得俏目一眨不眨,提起这个就觉得有些不可理喻,她蹙着眉:“这世间上哪有长生术啊,就算是神仙也会有天人五衰,三界众生都在轮回里,谁也逃不掉。” 谁说不是呢…… 忽然间,他心下一动,想带她去一个地方,可瞧瞧手里拎着的那只大医箱,不禁一笑。 “曼娘,回去放了医箱,咱们去个好地方。” 手忽然被他捉住,萧曼愣了愣:“什么好地方?” 他只笑而不语,任凭她如何“威逼利诱”愣是撬不开他的嘴。 可等夜色沉沉的时候,他拉着她来到银月湖的一处长草浅滩时,这昏影如魅的地方却让她稍稍有 * 些失望。 “这边哪里好看了,要是没有这漫天星辰,黑洞洞的一片,保不齐一个不小心就掉进湖里了,你别往深处去了,当心些!”她低着头,紧紧地拉拽着他,不让他再往前面去。 “我能让漫天星辰都落到这里来,你信么?” 秦恪见她那小心翼翼,就生怕自己出事的样子,心中一暖,别说是漫天星辰,就是天上的月儿,他都能给摘下来送她。 萧曼虽然不信这吹破天的鬼话,但相恋中的年轻男女有时就是容易被这样的“甜言蜜语”打动。 明明是想离开的,脚下却不听使唤,反而被他牵着手一步步挪过去,走进长草深处。 “我可先说明白了,这儿水草茂密,真落了水,不小心就会被缠住,只要被缠住,想要脱身就不容易了,嗯……我虽然会凫水,但也不能保证……。” 话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他幼时就是被歹人丢入江水中的,当下有些暗悔,什么不好说偏偏要提这个。 他会不会凫水,她不知道,但落水的话一定会想起那些痛入骨髓的往事。 微叹一声,忙补救道:“嗯,虽然不能保证别的,但救你一个还是行的。” 秦恪被她这话弄得有些怔神,瞥眼看她低垂着头,长而密的睫毛掩着眸,只能瞧见两弯黯淡的微亮,像还在懊悔提及落水的事。 这丫头这是这般,对她稍稍好一点,她便恨不得回报你最大的善意。 她这般的心性脾气,他不是很早前不久知道了么,若不是这般,先前也不会费尽心机去接近她。 如今再回想当时,恍惚间连他自己都忘记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 “曼娘,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让你以身涉险的。” 萧曼听得心头一蹙,耳根不自禁地热烫起来。 还说不会让自己“以身涉险”,先前不还硬拉着自己去给皇帝看蛊虫么,现下又来这里,怎么看哪样都很危险啊。 可即便如此,她也甘之如饴蜜。 心下砰跳,蓦然发觉那双皂靴的靴尖已转了过来,正直直地对着自己。 萧曼讶然仰起头,撞上他俯下的双眸,月光掩不住里面闪亮的光彩,平和而宁静,就像湖水间映起的粼辉。 这光彩原先该也见过,可又觉得别样新鲜,像是从没仔细瞧过,更没有静心品味过。 秦恪此时也在审视。 此刻这张小脸就在眼前,没有睫毛遮掩,那双眸中的闪烁和热切都一览无余,不自然地转动,更像是在刻意躲避,不愿叫人窥见真心。 半夜三更的,又没旁人在,依着她大胆的性子,对自己的爱意真就这么难启齿么? 也罢,知道她也欢喜自己不就成了么,为何却偏偏要执着她说出来呢? 他轻挑了下唇,目光游转,又望向夜空。 夜色宁谧,皓月当空 * ,银灰的光衬着星光万点,将幽蓝的天衬得格外迷离。 “曼娘,来。” 萧曼不知他又想做什么,只觉眼前暗影一闪,连袖带手都被他抓住,不由自主就向前倾,扑面撞在他身上。 她失声低呼,只觉鼻尖懵懵的泛酸,却顾不得去揉,只见一根缎带飘落而下,遮在了她的眼前。 “你……” 萧曼红着脸有些急了,不是说让自己看漫天星辰么,这会子怎么要把自己的眼睛蒙住了。 秦恪撩翘的唇角呵出一声轻笑,目光凝着她,将那缎带在她脑后系了个结。 “等会儿你再摘下来,不然就不惊喜了。” 这什么意思,莫非真要给自己手摘星辰? 她将信将疑,终于耐不住好奇问:“你总不会将一捧水捧到我跟前吧?” “我是那样的人么?你可太小瞧我了。”秦恪哑然失笑。 萧曼抿着唇角的笑,也没有答这话。 秦恪也没再继续耽搁,袍袖一挥,内劲过处卷起一股热浪。 四下里都沉在灰蓝的夜色中,模模糊糊,唯有这一片随风摇曳的长草能辨得清楚。 忽然,许多碧色的光亮从长草间窜起,轻飘飘地舞动着。 “曼娘,你瞧。” 他将蒙在她眼前的缎带解开,萧曼这才发现有萤火虫绕在周围飞,哪怕是她脚边,也有点点碧玉色的莹光在闪动。 这一刻,真就像是天幕上不慎坠落的星辰,孤寂而凄迷。 而她就在一片星河璀璨里。 冷不防间,秦恪又揽她入怀。 “曼娘,你可曾听人说过皇长孙殿下?” 萧曼怔愣了会,不知他提这个做什么,微蹙着眉:“不是说在那场意外里,与太子和太子妃殿下一同去了么?” 话到这里,她忽然心中一凛,猛地就扭头盯着他:“你为何忽然间提这个?” 瞧她这般模样,秦恪就知道,只要稍稍一琢磨,她就能将两者联系起来,于是也不再瞒着。 “曼娘,等我拿下这江山与你为聘,好不好?” “……” 这话简直像晴天霹雳,只震得萧曼瞠目结舌,杏眸直直,浑身发颤,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四下沉静,唯有心跳如雷。 她推开他,眼底一片死寂的冰凉,唇边却挑着嘲弄的笑。 千算万算,她都没有算到原来秦恪就是梦中那囚禁着自己的皇帝。 现下仔细想想,也只怪自己太过大意,当初二月二那夜初见时,为何觉得眼熟?不就因为这个么!只是当时被那“鬼仙”搅乱了思绪。 一步错,步步皆错。 “曼娘?” 秦恪这会子倒是有些看不懂她了,也看不透她眼中的情绪。 “你问好不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不好。” “为何?” 他眼中的神光也渐渐沉了下去。 萧曼自然不会将那个梦说出来,她淡淡地望他看了一会儿,转过眸,又看向那飞舞的碧色光点。 “先前,我与表兄退婚前, * 曾问过他三个问题,他答不上来,其实那三个问题并不是我有意为难,而是我择婿的最基本条件。” “那曼娘就笃定了我也答不上来么?” 萧曼又轻吁了口气,抬眼望他淡然一笑:“如果只是秦恪,那么他一定答得上来,但是民女何德何能,怎敢让皇长孙殿下答题?” 她是一刻再也待不下去了了,甚至也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深恐自己又会心软一错再错。 “夜深了,民女该回去了,殿下也请回吧。”她漠着脸垂着眸,对着他恭恭敬敬福了一礼,转身便要走。 “曼娘!” 秦恪伸手死死拉拽住她,凛眼轻摇了下头:“同我说实话,究竟是为何?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我始终都是秦恪,此生此世,无论是何等样人,也只会……” “只会什么?”萧曼忽然拔高了声音将他打断,“实话说了,我是想招婿入赘的,秦恪或许可以,但皇长孙殿下绝对是万万不行的。” 秦恪鼻息一窒,这倒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仿佛只是一下子,夜风就浸透着凉意。 说不清是阴差阳错,还是上天注定,她和他之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顷刻间全变了。 脚步不促不急地轻踏蓦然从旁边传来。 萧曼像是寻找救命的绳索一般循声望过去,就看到了正朝这边走来的秋子钦。 她松了口气,转身也不再看秦恪,淡淡道:“我哥来找我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曼娘,如果我说行呢。” 秦恪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到了秋子钦的身边。 秋子钦疑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萧曼头也没回,只笑了一声:“说什么胡话!” “曼娘……” 秋子钦紧抿着唇,有许多话想问,可看她低头掩着面,当即就闭口不言了,只回身看向秦恪,眼中带着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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