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走到灯旁坐下歇息,不经意抬眸看见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的顼元,笑容里露出一颗小虎牙,是真心欢乐的模样。 她整颗心因这个笑容一松,不由自主地想与顼元第一次见面时,他负伤潜入自己房中,用刀背威胁自己别出声,他完全可以用刀锋作挟,然而出于身为太子的爱民之心,他并没有这样做。入宫后自己进了暴室,无论是误传亦好,他的计谋亦罢,他还是把自己救了出来,甚至挨了自己一巴掌仍然不计较,还在自己落水时把自己带上岸……如此种种看来,他并不如自己当初所想那样不好。 “你傻啦?怎么发呆这样久?”顼元自个儿玩着秋千问十七道。 十七摇摇头,又道:“你当初为何受伤了?” 顼元回想着,顿了顿道:“我出宫,其实是为了一事……你可有听说我朝近两年各地发生的少女失踪案?” “略有耳闻。”十七想了想,近两年朱朝各地的确发生了多起少女失踪案,起因千奇百怪,是毫无头绪可梳理的无头案子了。 “所以我得了你的信,怕这两者相关联。”顼元坦白,停下来看向十七认真道,“若你丢了信则是丢了命的话,不如留在宫中,可好?” 十七微一迟疑,避开顼元的目光道:“不好。” “被掌握了生死状的人,好比火烧蚂蚁……”顼元站起,拂袖离去道,“反正与我无关。”
第16章 阴风不止 和嫔再次得宠,是皇宫诸人都预料到的。她回到百合宫含笑接了皇上给她挑来的赏赐,随后避不及待地找到十七,在赏赐的东西挑了最好的雕花翡翠玉镯赠与十七,这翡翠的水头极好,一看便知是难得的珍品。 “皇上很喜欢我穿天水碧的宫装,多得你。”和嫔笑颜如花,本来婢女是不能与主子同坐,而和嫔却让十七坐在自己身边,“你可要留在我身边才好。” 十七听和嫔口口声声称“我”而不称“本宫”,便把玉镯搁在桌上道:“这玉镯太贵重了,何况是皇上赏给娘娘的,我不能收。” “你受得起。”和嫔拉了十七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温柔道,“虽然我知道现在孩子连形都未成,但是我似乎能感受他的成长,我很欢喜,这是你给我的。” “这是皇上给娘娘的。”十七随着和嫔的眼光看向她的小腹,突然想若自己离开,这个由自己一手带来的小生命遭人暗算了怎么好,便有些心疼。 这时殿外有宫女敲门恭敬道:“和嫔娘娘,您方才要的点心已送到了。” 十七会意,复站到和嫔身边。和嫔扬声道:“进来吧。” 送点心的是和嫔的贴身宫女,她看了一眼十七,把手中的碟子小心放在桌台上道:“回娘娘,这是酥糖芝麻糕,精致的很呢。” 芝麻糕上有一层薄薄的糖霜,让人食指大动。和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递给十七道:“你也来尝尝。” 十七刚想接过,看见黑色的芝麻糕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停下动作,让和嫔放下筷子。她唤人拿来银针,刺进芝麻糕中,再取出,不过一瞬银针显出一层青黑色,把和嫔唬了一跳,和嫔又惊又恼道:“是谁敢在糕点里下毒!” 宫女马上跪下道:“娘娘恕罪!” “是从御膳房拿来的糕点么?”十七把芝麻糕放回碟中道。 宫女不敢抬头,答道:“是。” “此事切勿外传,先端出去吧。”十七使走了宫女,关上了门,把银针放在桌面,“娘娘,方才我也是为了谨慎起见试一试罢了,可见以后娘娘所食均要测毒才好。” 和嫔怒拍桌面道:“才重新得宠,便有人想杀了我!” “错了,那人并非想杀娘娘,而是想杀娘娘腹中的胎儿。”十七分析道,“若是想杀娘娘,在娘娘失宠时杀娘娘是最好的时机,何苦等到娘娘复宠了才杀呢?而娘娘头一次有孕不也是因食物的缘故么?可见是冲着胎儿而来。” “如此狠心!连胎儿亦要杀掉!”和嫔一手护住腹部,甚是咬牙切齿,“你说得对,能下这样的手,怕是畏惧我腹中之子!莫非是有子嗣的人?那边是杨贤妃、赵贵妃和皇后了!皇后娘娘自是不会的,莫不是……” “娘娘先安心,让我去查吧。”十七把银针递给和嫔,安慰道,“银针不能测出所有的毒,但是食物中若是有毒的话大部分也能测出,娘娘先安心吧。” 十七从忆云殿出来时已是未时,她无心午睡,便到小厨房找香儿。正巧香儿在洗着绿豆准备煮绿豆汤解暑,见了十七开心道:“自从和嫔娘娘复宠,也能有自己的小厨房了,煮膳食也方便,不必到御膳房来来回回数次了。” “那御膳房送来的芝麻糕通常会经过几人之手?”十七问道。 “一般说来,除了帝后跟太子都是做好了糕点交由宫人送来,其余人等都是由各自宫苑的下人去御膳房拿糕点的。”香儿把绿豆放进砂锅中,有些不解道,“你这副愁脸是怎么了?” 十七细想,又问:“和嫔娘娘的膳食通常是由谁去拿呢?” “膳食都是我与小于子去拿的,而糕点什么的一般由娘娘身边的宫女云意姑姑去取。”香儿感觉不对,怔怔道,“莫不是……” “送来的芝麻糕有毒。”十七不瞒香儿,继续道,“按你所说,芝麻糕由云意去取,除非下毒的人买通了御膳房,不然的话只能是由云意下毒了。” “什么?下毒了?”香儿惊得差点摔了砂锅,“为何要下毒呢?和嫔娘娘为人和气,怎的会得罪人呢?” “娘娘怀疑是有子嗣的几位娘娘下毒,我看未必。”十七平静地往小灶下添了柴火,“你想,娘娘的催孕药只有我、你和陈太医三人知道,有子嗣的几位娘娘怎能未卜先知晓得娘娘此次必然怀孕?而太子与王爷们皆已成年,娘娘所出不论男女皆是年幼,与几位娘娘的利益毫不冲突,所以我猜断不是那几位所为。” 香儿连忙道:“你说得极是,那唯有云意下毒了,可她是娘娘的陪嫁丫鬟,怎么会下毒呢?” “或许受人指使呢?”十七放下柴木,拍拍手,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此事我们不要再提,以后娘娘的膳食,你一定要亲自送去,拿银针测毒后才可食用。” 简单交代几句后,十七便拿了和嫔换下来的衣衫到浣衣局去。本想去探望一下里边的蕊儿,然而她于内里而不得见,便塞了银子给人通融,转身进去了。 浣衣局年复一年地干着同样的活儿,宫人们看见十七走进只冷冷地看了一眼,又低头洗着衣衫。十七转了几圈都不见蕊儿,便拍了拍一宫女的肩膀问道:“怎的不见蕊儿呢?” “她呀?早被罚了。”宫女眼皮也不抬,淡淡道。 “为何而罚?”十七追问道,“罚到哪儿去了?” 宫女呵了一声,道:“洗丽贵人的衣衫,洗破了,便被罚去暴室了。” 十七想起暴室折磨人的法子,心中不忍,转身便往暴室去。上一次自己去暴室是被架着去的,而这次去暴室则问了许多宫人才寻出它的所在。暴室在宫中最是落魄的地方,晚上看来倒没什么,白天看来却非常渗人。 暴室的侍卫不受贿赂,十七也难以进去看看,然而蕊儿只是浣衣局的宫人,没有靠山,如何不受尽欺凌?若以和嫔为借口,但蕊儿曾偷过和嫔的首饰……想了许久,却只想到顼元。 她转身往毓庆宫跑去,毓庆宫门前亦是有侍卫把手,无法进内。十七着急问道:“侍卫大哥,我是真的有要紧事找太子殿下!能否通融呢?” 俩侍卫相视一眼,其中一个道:“我们认得你,你是十七姑娘吧。其实先前你之所以能几次进内,都是得了太子殿下的意思,否则哪能这样轻易进毓庆宫呢?” 十七一愣,又道:“那现在……” “昨晚得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十七姑娘怕是不能再进毓庆宫了。”他道。 “怎么会……”十七看着紧闭着的毓庆宫宫门,里头安静得只听见鸟儿的叽喳声,她的目光渐渐暗淡下来。 侍卫们见十七并无要走的意思,为难道:“其实你可去武英殿寻太子殿下去,殿下正与蒋指挥使练剑,或许能得一见。” 十七的眼神亮起来,道了谢便往武英殿去。武英殿与毓庆宫离得远,且那儿并不是宫人们能随意走动的地方,她唯有十分小心地走在路上,走了好一会子路才远远瞧见武英殿的模样。 武英殿的后堂是习武之地,还没靠近便听得剑与剑相碰的声音。武英殿的大门大开,也没有什么侍卫在驻守,十七便大着胆子走进去。刚走到内堂,便听到剑入剑鞘的声音。有男子道:“太子殿下似是很烦躁。” 顼元道:“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 男子不做声,须臾又道:“微臣已查出案子的来龙去脉。” “说。” “此前山露镇已死的张大人之子张毅,他以朝廷名义,以为崔惠妃娘娘织造生辰之礼为由,甄选绣艺了得的绣娘,并为她们安排上京,随后绣娘便集体失踪了。为了堵住绣娘家人之口,又给予金银封口。”男子细细道来,“除了山露镇,还有许多县镇的县官之子或者亲戚都有各种缘由组织民间女子上京,均是失踪。” “看来我出宫的消息是走漏了风声。”顼元冷道,“不然怎么会当我怀疑张毅时刚好他便被杀了呢?他们怕朝廷追查,于是杀人灭口,倒是利索干净。且还斗胆派杀手来杀我,真是不可小觑。” “是。”男子从容道,“这案子中却是未牵扯到那信,太子殿下发现那信也许是个意外所得。殿下是否还要追查信的来源去处?” 十七正凝神倾听,顼元却沉默下来。她终是忍不住,快步绕到两人面前,看顼元惊愕便道:“既然与信无关,那信可还我了?” “你来这有事么?”顼元恢复冷漠神色道。 十七本是想让顼元带自己到暴室看看蕊儿,但此刻竟拉扯到信的事情,也顾不得这样多,便道:“你之前定下的游戏规则,既然一月已过,你亦查明真相,那把信还我,亦是合情合理了。” 顼元坐在椅上,拿出栀子色菊纹折扇扇着风,道:“我不追究你,但信呢,还是要你自己找。” “你!”十七夺过折扇气道,“好,我自己找,但你得让我能随时进出毓庆宫!” “你的事情与我无关。”顼元径直走到兵器架上挑着剑,看也不看十七,“何况你进宫以来,我屡次救你,无论从前有什么过错皆已抵过,为何还要我许你随时进入毓庆宫的权利?” “若信在毓庆宫,那我岂不是永生永世都不能出宫了?”十七反驳道。 顼元轻蔑笑道:“那可不是正好么。” 十七气上心头,转身跑出了武英殿,一路跑回百合宫里,半步都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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