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莫名心酸,抬头看他一眼,正对上他的目光,于是又低头道:“那夜最不像我。” “你的每一面都是你。”奉华好像没把十七的话放心上,他仔细地端详十七,笑道,“气色好了很多,看来痊愈了。” “是,谢少爷对我的照拂。”十七本想行礼,欠身才到一半才想起已经不在宫里了,方尴尬地直起身子,解释道:“我大概是……” “一时转换不过来是吗?”奉华接过十七的话,慢慢走到她身前,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后退,一向霸气的双瞳此刻温润得如墨玉,正竭力隐藏着对她的柔情蜜意地凝视她,半晌,他轻声叹息,“我有话想对你说……关于春秋的。” 春秋这个名字,在两人之间是一个无法跨越的高山,奉华这样突然提起,十七想起的全是春秋发臭腐败的尸体,她一震,急着要逃,奉华却抓着她的手,抓得死死的,她根本就不能动。 “中秋那晚我说过会告诉你一切,然而你没有给我机会,今晚四下寂静无人,你就在这好好听,可以吗?”奉华放低身段,把她挪到铺上鹅毛软毯的贵妃椅上坐着,自己拉了圆鼓椅在她面前坐,渐渐细说。 “我是崇朝二皇子。” “什么?” 在崇朝兵败前夕,太子被杀,奉华临危受命被册为太子,遇到如今隆武皇帝领兵攻占皇宫时,他只能从他母妃珍贵妃宫里的密道逃走。拥护崇朝的将军们护着他翻过高山峻岭,为他谋了安身之所,于是他成了崇朝富商奉家的后人。之后老将军们又把手下兵马,人脉,武器,全给了他,包括和他一同把贵族余子收回自己身边,之后一个个卸甲归田,直到慢慢变老,归去。 他靠着这点东西,一点一点把生意做大,但仍然不能忘记丧国之辱,亡国之痛,他是一定要反朱复崇的,所以他不仅靠手下的人帮助,也需要靠外援帮助,所以他与许多国君有契约,而且一直用自创的文字书信交流,而春秋所传的信件,就是其中一封。 “如果被人发现其中奥秘,我苦心经营这些年的这些都将化为乌有,而且这事,我也必须要给别人看到一个交代。”奉华道。 十七怒从心头起,表面依旧平静,她道:“上次我被偷去的信件,也是这种书信吗?” 奉华不再隐瞒,“是。” “你居然让最信任你的人去冒这个险!”十七再控制不住自己,怒斥奉华道,“你明明知道要是信件被偷会是这种下场,你还要我们去做!难道我们对你来说,就只是运信的工具吗?春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死在她最信任的人手上,你知道是什么心情吗?奉华,我以为你去见皇上,让他放我出宫,对我还有一丁点的真心,原来到头来,你依旧是这样狠辣薄情!” 奉华顿时语塞,他拦住要冲出书房的十七,辩解道:“我只能交给我信任的人去做这事,否则换了谁我也不放心。十七,难道你不想我重建崇朝吗?只有我当了皇帝,我才能再建一个八岐楼,我才能救你爹爹!” “我爹爹……”十七一怔,浑身热烈的焰火化成一缕白雾,不是不生气,而是除了奉华所说的,她竟然没有任何办法救出爹爹来,她是多么无能为力,然则她还可以指望谁?顼元吗? 奉华稍见十七放松,便再道:“要是你觉得除了我,朱熠也能救你爹爹,你便是想错了。当今皇帝对旧贵族下的命令是杀无赦,你觉得朱熠会忤逆吗?” “顼元和皇帝不一样……” “我实话告诉你,放火烧八岐楼那一日,朱熠也在场,他并没有说一个不字,你可明白吗?”奉华咄咄逼人,几句话就打破了十七对顼元的冀望。 十七头痛欲裂,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他,她一路奔跑,慢慢消失在奉华眼里。 这一晚,十七喝了许多酒,谁说梨花白不会醉,她依旧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第二天,卫九照约定来找她一同出任务,来到她的水月轩只看到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她,旁边还有一个奉华喊来照顾她的婢女。卫九不清楚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叫婢女为十七换下了满是酒气的衣裳,带着她一同上路。 正午,他们押镖的一行人在汀榕镇的茶肆二楼落脚,分了三桌,只要几样小菜,便都七倒八歪地歇息。卫九让厨房用绿豆、红豆、黑豆和甘草煮了醒酒汤,灌于十七喝下,大约一个时辰,她清醒了一些,缓缓睁开眼睛打量四周。 “现在我们在汀榕镇。”卫九叫店小二上清粥馒头,又对十七道,“你撒泼耍赖要我带你出任务,怎么到外头却倒头大睡起来了?” 十七双手叠在桌上,头枕着手,嘟嚷道:“我不是醉酒了吗?你见过有几个喝醉的人不睡着的?” “真有这样的人——” “你别提他。”十七截断他的话,一脸不高兴。 卫九不语,靠在木栏边闭目养神。 不过一会儿,店小二就捧着清粥馒头放到十七面前,瞧她的银袋子掉在身外,好意提醒道:“姑娘,你可要看好自己的盘缠,最近镇上小偷猖狂,好多人都被偷了钱呢!” 十七忙捡回银袋子,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街上就响起一阵乱哄哄的声音,那声尖叫更是响亮——“抢钱啦!快追小偷!” 街上百姓纷纷加入追赶行列,但那穿蓝色布衣的小偷跑得更快,撞到街上一大片摆摊摊子,水果蔬菜还有一些泥人脂粉都被撞得散落一地,被来回追赶的人踩得稀巴烂。 恰在这时,一个灰影在十七身后冲出来,几个跳跃在房舍屋顶飞檐走壁直追小贼,一个精彩的翻身,稳稳地压到小贼身上,他即刻把小贼两手往后一扣,大声喝道:“看你还往哪里跑!” “好!”十七兴致来了,竟为不认识抓贼人拼命鼓掌。 抓贼人接过别人递来的麻绳把小贼捆了起来,从他身上搜出荷包,还给了丢了荷包的妇人。妇人把荷包捧在心口,连声道谢,感激得声音都抖了,她道:“这可是给我孩子治病的钱,这位大哥真真是好人!你一定会有好报的!” 抓贼大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抬头朝十七这边一瞧,似要讨夸一般。十七愣住,她并不认识这人,怎么他居然会看着自己讨夸呢? 正奇怪,十七头上响起一把如暖阳的男声:“符登,干得不错!”
第74章 遮脸无赖 十七回头一看——咦,这个男人怎么这样奇怪?好好的怎么会用黑纱遮脸呢? 卫九亦半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男人,穿着平平无奇的男人,却用黑纱遮面这么神秘?而且以卫九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男人体格高大,说话也不如朱朝百姓字正腔圆,多半不是朱朝人,等等——在他的听闻里,是有这么一号常年用黑纱遮脸的男人,难道…… 这时符登已经上来茶肆二楼了,他对遮脸男子很是恭顺,双手抱拳一低头,“谢容公子称赞!” “见义勇为,赞是应当的,你回去坐吧!”这位容公子笑哈哈地说完,却不走,隔着黑纱都感觉到他盯着十七的眼光,他的脸越靠十七越近,十七往后一缩,张开五指捂住他的脸…… “我跟你素不相识,你靠这么近干嘛?”十七往卫九那儿微微侧脸,“我告诉你,我身边可是有高手保护的,你别乱来!” “哦……高手啊?”容公子恢复正经模样,一瞧卫九,忍俊不禁道,“是高手不错。” 容公子狂妄自大,卫九却不计较,慢悠悠的喝茶作罢。 十七看看容公子再看看卫九,摁住卫九拿杯子的手,奇怪道:“你怎么不说话啊?难道你怕他不成?” 卫九正欲回答,容公子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卫九便不说话了,反而对容公子礼貌地笑一笑。 十七见状轻轻一哼,“卫九,你怎么有点古古怪怪的。” 容公子突然挨着十七坐下,招手让符登也来这坐,还对店小二道:“他们的账计我们头上好了。” 十七噗嗤失笑,“这位容公子,你这句话让别人听来像是仇家找上门了呢!话应该这样说——他们吃饭的账我来付——才对。” 容公子恍然大悟,叠声道:“受教受教,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十七,就六七ba九十的那个十那个七。”十七随意道。 “有意思。”容公子喊符登,“快对十七姑娘问好。” 符登瞄着看十七,腼腆又响亮道:“十七姑娘好!” “你好你好!”十七赶紧响应符登的话,就差站起来了,“符公子不必客气。” 符登听了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快,“不可不可,不可叫我‘公子’。” “这样啊……那我也喊你符登吧。”十七笑了,不住口赞道,“刚才你很神勇,功夫也好,要是我们之中多一些像你这样仗义的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该多好啊!” 符登有些懵,“刀?我可没拔刀!” 容公子一听也噗嗤地笑,“这只是一句形容你见义勇为,打抱不平的话,不必太较真了。” “原来这样!”符登又挠挠头,乐呵呵道,“在我八岁时,家乡发大水,我亲眼看见大水把一个六岁的孩子冲走了,我能救的但怕了大水,没下河去救他……现在我都二十八岁了,看见什么要救的,要帮助的,我当然得去帮助的。” “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了就能明辨是非对错。”容公子点头,“我把你留在身边当真没错。” 十七静下来一想容公子的话,觉得很有道理,那么顼元呢?小时候的顼元看着大火把八岐楼烧剩断壁残垣没有发声,那长大能明辨是非对错的他,会不会发声呢?转念一想,顼元得知他没能救下被拐去造圣丹伤心至此,他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发声的,一定会阻止的!她怎可对他毫无信心! 想通了,便雨过天晴。 未时,卫九一行人整装出发,容公子想要跟随同去,不想被卫九拒绝了,倒也罢了。在去青原镇凌锦院的路上,十七一路哼着小曲小调,开心的笑容挂在脸上,惹得卫九追问,她却把手指放在唇上嘘道:“秘密。” 许是冬天了,天色特别快就暗了下去,夜幕时分很快就到了。青原镇的街上有的是踩着高跷的街头卖艺之人,街边两旁灯火通明,都有卖各种各样玩意儿的小店,时时能听得吹着唢呐的欢快之音,偶尔能听见一两声清脆甜腻的歌声,还有小童在街上追逐嬉闹,十分热闹。 卫九到了市集便走得极慢,满街飘来香喷喷的肉包气味让空着肚子的十七更加难忍,于是她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把他拉到一间包子店前,用力一嗅道:“好香,我们今晚就吃这个吧。” 包子老板看到此情状便吆喝道:“香喷喷的包子喽!买过尝过就知道是好滋味喽!馅多汁多鲜肉包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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