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知晓顼元因何而为难,不愿再说出任何有关晋王的话,只絮絮说起邹主子一事给他听。她的泪滴落在顼元手背,感伤沉吟道:“我想给她们立墓碑,亲手给她们添一炷香。” 顼元颔首答应,“待士兵们从泥沙中拉出她们的尸身,我便把她们葬在一山水灵秀之地,与你一同拜祭后一同回宫。” 休养了几天,十七便拆下缠着头的纱布,细致地绾起单螺髻,换一身素白长衣,披了雪色绣银合欢花斗篷出门。 在山崩中死去的女子们都被安葬在竹宁山,山前有一个翠水湖,背山面水,算是好地方。十七和顼元趁着暖阳冬日前去竹宁山拜祭,约好了在宫门前等。 一出颐宫,便看见同穿一身素衣长袍的顼元在宫门前等着,他瞧见十七出来便上前道:“走吧。” 十七盈盈一笑,反复揉捏他的手臂问道:“前几日看你在手臂上擦药,那些伤口都愈合了么?” “被树丫刮破一点而已,算不得什么伤。”顼元手一扬,他的士兵得令,驱着马车来到两人身前停下,他道,“你头伤刚好,吹不得风,快上车。” “比起丧命,头伤算得了什么呢?”十七置之一笑,利索地上车。 “嗬!你这个叉烧包,我在关心你,你听不出来吗?”顼元也上了马车,捏住她的鼻子不让她呼吸,“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刚才的话,说错了你就等着窒息而亡吧。” “唔……唔……”十七忙喘了几口大气,“‘对,殿下说的对,头伤刚好吹不得风,我马上就上车’……这样答你满意了吗?” “勉强满意吧。”顼元手松开,开心地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 十七对顼元这般孩子气又爱又恨,狠狠地在他胳膊上咬一口才解气。 马车咕噜咕噜地上路了,一路上两人都想着拜祭一事,各自唏嘘。他们在宁竹山周边买了祭品,两人爬上了宁竹山的半山腰寻了一会儿,瞥见一青石墓碑安稳落在地上,周围都是大树环绕遮荫,墓前有一精巧香炉,这都是顼元让下人准备的。 顼元没有懒怠,亲手烧了长香。十七把带来的祭品奉在墓碑前头,有吃的馒头,亦有各种针线布料,甚至还有女儿家喜欢的小巧玩意儿通通堆满了墓前,她拿着烛火,看着青石碑上头刻的“奠”字,鼻子一酸,点火烧掉祭品。 “今生不幸,来生享乐。”十七边说边磕了三个响头,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渗进泥中,再抬头时已恢复平静面容,等待长香燃烧完了才与顼元下了山。 两人重新上路,目的地是皇宫。十七不免后怕,即使跟着顼元一同进宫,还是心有余悸。顼元看出十七的担忧,安抚道:“我已安排了人准备一套奴才的衣服给你换上,进了宫就低着头,一直跟着我,不会有人发现你。” “我……” “你不要怕,到了宫里你就在寝殿住着,不必出来。”顼元搂住她,温柔道,“你放心,我必定护着你。” 十七还想说些什么,始终没有说出口。她害怕的事情有很多,可比起重逢的喜悦,她又没这么害怕了。 在车上换过奴才的衣服,马车驶入了皇宫的那一刻,十七的眼皮笃然跳了跳,让她不好的预感再次加深。她知道的,从小只要她眼皮跳动,不好的事总是要发生。她连连摇头不让自己多想,低着头跟在顼元后头,安全地到了寝殿。
第93章 两国和亲 顼元喊来苏姑姑,苏姑姑瞧见一身奴才装扮的十七惊讶得合不上嘴,“十七姑娘……你怎么……” “这事只有你一人知晓。”顼元也是没有办法,他亲自斟茶给苏姑姑,放低姿态道,“十七……她,我只能拜托你了,还请姑姑多多照拂。” “怎能劳烦殿下给奴婢倒茶呢?”苏姑姑欠身,双手接过,她理解顼元和十七两人相爱究竟有多难,可她也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殿下……这万一……” “没有万一。”顼元斩钉截铁道,“这个万一不能发生,万万不能。” 苏姑姑心底哀叹,这个殿下是她看着长大的,他决定的事情,一千匹马也拉不回来,同样,他想要守护的人,一万个阻挠也困不住他。 于是苏姑姑领命道:“奴婢得令,必然照顾好十七姑娘。” 后来的日子里,十七的起居皆由孙姑姑来照料。这布满机关的寝殿,底下人里也只有孙姑姑能进来。十七听孙姑姑絮絮说起这寝殿外的院子一直都是顼元一人亲手打理,就连那一大片刚结了小小花苞的腊梅树都是许多年前顼元亲手培土种下的。 因着十七老是坐不住,顼元怕她待着太闷,独自一人来来回回地把书房一半的书卷都搬来了,而且一下朝便往寝殿来,顺带把折子都拿来寝殿里。闲适时,总是十七在榻上看经书传记,他在一旁认真地看奏折,偶尔相视一眼,浅浅一笑,也算得上岁月静好。 是夜,十七在寝殿等了许久,都不见顼元回来。顼元平日就算再忙,也会在亥时回来的,而顼元今日却这样晚。她今日跟苏姑姑学炖鸡汤,正等着他回来尝鲜呢,怎么知道这黄芩乌鸡汤热了又热,还是没见他的身影。 她再等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是坐不住了,便遣苏姑姑去打听发生何事。然而不过一会儿苏姑姑就回来了,只说顼元出了乾清宫便到毓漱宫去了,至今未归。 毓漱宫,胡卉住的钰凤轩可不就是在那儿么,难不成是去陪她?只稍这样一想她便来气,把已经放凉了的乌鸡汤塞到苏姑姑手里令她去倒掉,不必留给顼元了。 苏姑姑含蓄地笑了笑,开解道:“十七姑娘,毓漱宫里可不只有郡主住着,它本来就是青菖公主的宫苑,哥哥去看妹妹,也是常有的事,而且殿下兄妹间感情很好,十七姑娘怕是过虑了。” 十七的心思被苏姑姑看穿,甚是不好意思,带着点儿窘迫道:“是我等久了,想到一边去了。” “不怪姑娘胡思乱想,毕竟郡主刁蛮妄为,又伤害过姑娘,姑娘怎么可能不在意呢?”苏姑姑的话让人听着舒坦,“殿下喜爱姑娘,自然不会去惹姑娘不痛快的。” 十七听罢,居然害羞起来,到底有小女儿的爱恋情怀,被旁人提到他喜爱自己时还是挺娇羞的,但很快她又被残酷的现实拉了回来,顼元为救自己答应娶胡卉,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想想就觉得心里难受。 “姑娘还是不要想太多了,奴婢把乌鸡汤热一热再拿回来,要是殿下还不在,姑娘就先就寝吧。”苏姑姑道。 十七点点头,目送苏姑姑出去。然则苏姑姑还未出正殿,一声接一声的嚷嚷声如雷贯耳,十七认得是青菖的声音,便穿过数扇机关门趴在寝殿门边听着。 “我不要!我就是不要!”青菖哭哭啼啼缠着顼元道,“皇兄!你就去劝劝父皇,别答应和亲了好不好!” 接着就是一段沉默。 十七就奇怪了,莫不是顼元说话太小声,她听不见? “我不要和亲!我的心上人就在这里,为什么要我远嫁!” 哦,原来如此!十七挠挠头,难怪青菖不情愿,远嫁他乡,政治联姻,嫁的不是心上情郎,换了谁也不愿意,更何况青菖这样喜欢玉甑,就更是不愿意了。 听着青菖的声音越来越近,十七忙跑回去藏好。 “不许进。”顼元摁住门框,喊来小路子道,“夜深了,送公主回宫。” 小路子忙不迭地应着,可青菖就是不走,大声斥道:“我是公主,我不走,你这奴才还敢抬着我走了?” “这……”小路子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两头为难,唯有可怜巴巴地对顼元道,“殿下……公主都这样说了,奴才实在没这个胆啊……” “没这个胆?”顼元哼道,“我看你是忤逆我的命令忤逆惯了,我都使唤不动你了!” “哎哟!奴才生生世世都是殿下的奴才,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忤逆殿下的命令啊!”小路子跪了下来磕几个响头,“殿下明鉴,奴才是赤胆忠心啊!” “行了,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顼元挥挥手让小路子下去,忽然指着宫门对青菖说道,“你看!玉甑来了!” “他来了?在哪?”青菖收起苦脸转身一瞧,别说玉甑了,那儿可是人影都没有,她再转身,顼元已经进寝殿了,还连带着把门锁上,真是气的她直跺脚。 顼元疲乏得很,回到寝殿就躺在铺着柔软垫子的紫檀长塌上,左手两指来回揉搓鼻梁旁的睛明穴,驱赶眼睛疲劳。十七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坐着,把他的头抬到自己大腿上枕着,两手揉着他两边太阳穴为他解劳。 “夜深了,怎么还不睡?”他问。 十七顽皮道:“你这大魔王不在,我怎么睡得着?” “傻瓜。”顼元半睁着眼睛看十七语笑嫣然的样子,烦恼都似减了大半,而后怜惜道,“下次我再晚归,你就不要等我了,早点歇息吧。” 顼元刚说完,苏姑姑端着乌鸡汤进来了,欠身行礼后道:“殿下,公主还在外头坐着呢,冬天晚上寒冷,奴婢可要差人送公主回去?” “随她便,爱吹风受冷就随她,你连斗篷也不要给她。”顼元无情道。 苏姑姑放下热好的鸡汤,瞧了瞧十七,十七便俯身对顼元轻柔细语道:“青菖是你唯一的妹妹,要真是受凉了,你真不心疼?” “那是她自找的。” “你这人真是冷血无情啊!你不心疼我可心疼呢!你不让苏姑姑拿毯子,那我去拿好了。”十七推他一把,正想起身,他却环住她的细腰不让她动弹。 “我让苏姑姑拿张毯子给她行了吧?”顼元嘟嚷一句,“你可别走了,就这样坐着不好么?” 十七莞尔一笑,抬头怼苏姑姑说道:“快去拿毯子吧,别冻坏了公主。” 苏姑姑欸一声,赶紧去了。倒是顼元唉叹,吃醋一般,“现在你可霸道了,连我这个太子都要听你的话,该封什么官给你做好呢?” “什么官都不要,当官有什么趣?”十七的指尖在他锋利的棱角上滑动,“你瞧你当个太子都这样心力交瘁,我还巴望着当官?” 顼元捂着她的手紧贴自己的脸颊,笑道:“这个小妇人心疼了是吗?所以给我炖了鸡汤补身?” 你还说呢,鸡汤来来回回炖多久了,这样的鸡汤喝了只会让人浮躁,还是别喝了。” “那怎么行!从前你吃我做的包子,现在我不喝你的鸡汤岂非亏大了?”顼元即刻坐起,伸个懒腰就喝鸡汤去。 十七偷偷笑,然后给顼元盛鸡汤,看他喝的津津有味,便问道:“是哪国的皇子要来娶亲啊?” 顼元舀起汤水的勺子一停,缓缓道:“西昌国。” “西昌皇子指定要娶公主么?” 十七说完,与顼元目光相遇,他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变得幽深似海,似乎藏了许多事情,难以琢磨。他唇际微启,回答道:“西昌皇子并没指定要娶谁,只是派了使者前来告知要和亲,要是这事成了,西昌与朱朝世世代代不起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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