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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惠妃嘴角一牵，玉白的长指往胡卉身上一点，语气闲闲道：“盼梅，把这个泼妇给本宫摁下，让她跪着。” “崔惠妃！” “胡大小姐，想必你进宫时你父亲没向你交代，这宫里头，你最不能惹的人就是本宫。”崔惠妃玉步生莲，到胡卉面前站着，看胡卉被几个大礼的太监摁倒自己的脚下，嘲笑道，“区区一个将军女儿，就敢对本宫不敬？本宫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你这将军父亲见了本宫还得恭恭敬敬地喊本宫娘娘，你算是什么东西？” 胡卉不甘，被崔惠妃骂着又不敢反抗，把嘴唇都咬破了。 崔惠妃看了一边揉着脑袋的十七，转头对胡卉道：“还不快给公主请安？” “她算什么公主，我不说！”胡卉倔道。 “皇上已经册封了十七为朝月公主，你要是不请安，本宫有的是罚你的法子。” 胡卉抬头瞪着崔惠妃，不服气道：“你手里没有协理六宫之权，你怎么敢罚我？” “盼梅，掌嘴。”崔惠妃心平气和道。 “你敢！”胡卉冲走过来的盼梅道，“你这奴才，你要是敢打我，你——” 啪！ 这巴掌下手如电，胡卉愣得瞪直了眼睛。 “郡主有够皮厚的，这巴掌下去，小脸居然连个印子也没有。”崔惠妃细细瞧她，不满意道，“盼梅，再打，要是打不出血印，下一个掌嘴的就是你。” 盼梅听言浑身一阵，不敢懒怠，下手又快又狠，几巴掌下去，胡卉的脸就被扇红了，几道紫红的手指印在白皙的脸上一览无余。 “唉，淑贤郡主，今日本宫权当教你做人了。”崔惠妃拉过杵在旁边的十七，让十七站在胡卉面前，命令胡卉道，“本宫再说一遍，向公主请安。” 胡卉依然不肯，别过头去眼泪流不停。小齐跟了胡卉这么多年，没见过胡卉流泪哭泣，怕得心都在颤抖，拼命朝崔惠妃和十七磕头，“奴婢向娘娘和公主请安，求娘娘开恩，郡主没受过这等委屈啊……娘娘要是还不解气，就朝奴婢撒气吧，别再打郡主了啊……” “郡主不请安，本宫就不解气，就算你把头磕破了都没有用。”崔惠妃道。 胡卉半字不说，小齐就一直在磕头，地上血迹斑斑，都是小齐磕头流的血。崔惠妃毫不心软，还吩咐奴才去搬椅子来坐着看戏。 一阵子后，小齐求崔惠妃开恩的声音越来越小，头颅磕在地上再也没抬起。胡卉这才转回头来，低喊几句小齐，小齐都没有回应。胡卉突然怕了，这崔惠妃当真心狠，下手绝不留情。 而后胡卉软了下来，“卉儿求娘娘开恩，让人把小齐带去太医院看看……” “一个奴才而已，死了就换个人侍奉吧。”崔惠妃哼一声。 “娘娘不就是想听到我向她请安么！” 崔惠妃笑了，“你又说错了，是向‘公主’请安，不是向‘她’请安。” 胡卉忍受对于她来说是万分的屈辱，挺直的脖子终于微微弯下，声音低如蚊呐，“向公主请安。” 崔惠妃把手往耳朵一靠，“说什么呢？本宫没听见呢。” “胡卉向公主请安！”胡卉赌气，把请安这句话吼了出来。 “哦……这回听清了。”崔惠妃瞧十七长舒一口气的样子，知道十七下了气，便不再刁难胡卉，“淑贤郡主，今日所有都是你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要是明日之后，本宫听到别人嚼舌根说你对本宫和公主不敬，本宫可就要你在宫里呆不下去。本宫没有皇后的权力，但是本宫要是想弄你，也并非难事，你可记住？” 胡卉点头，不再争执。 崔惠妃得胜，满意地与十七同去。 两人并肩地走，谁也没说话。十七大概能猜到崔惠妃调转枪头护着自己的缘故，大半与自己替谢奋顶罪有关，她悄悄瞧崔惠妃，总觉得崔惠妃哪里不一样了。 “到了。”崔惠妃停在珏别宫前，低头看看自己雍容华贵的凤裙，微微叹息道，“这身装扮来这宫里真是不合时宜，本宫改日再来吧。” 崔惠妃的话让人听了糊涂，十七不去揣摩，也没说什么挽留的话，便目送崔惠妃离开。 半盏茶的时分，十七回过头来，只见这座殿宇的匾额上刻着三个赤金大字：珏别宫。珏字可指独一无二的美玉，那别字亦可指无与伦比不同凡响，可十七知道皇帝并非这字面意思。 珏别宫比青菖所居的毓漱宫小上许多，相当僻静。进门是一个空阔的小院，两旁各种着六株腊梅，清沁的想起扑鼻而来。过了院子就是主殿风露殿，檀木金梅刺绣屏风前设了宝座，其他宫中物品一应俱全，最让十七觉得贴心的是殿中已经燃着暖炉子，暖融融的驱散了好些寒意。 汪公公虽然怕事但也是伶俐的，请十七上座后沏了热茶双手奉上，待十七接过后拍拍手掌，有六个宫人齐齐低头垂手进殿，在十七面前跪了两排，磕头行礼道：“奴才们给朝月公主请安，公主金安。” 十七不想受他们的大礼，站起来和气地让他们起来。众人低眉顺耳地起身，十七一眼认出领头的宫女是当初进宫时分配给刘选侍的冯秋瑞姑姑，便道：“冯姑姑不是回到贤妃娘娘处当差了吗？” 冯姑姑上前一步，得体地回道：“回公主，因着皇上突然册封了公主，一时间宫中也没有过多的奴才调配，恰巧奴婢资历尚可，便被娘娘指派了来做珏别宫的掌事宫女。” 十七笑了笑，“娘娘关怀备至。” “是。”冯姑姑也含笑点头，给十七挨个说了宫人们的名字，又道，“风露殿两旁是东西配殿，后头还有一个小园子，园子西边是放贡品的小阁，东边是奴才们的房间，紧挨着便是小厨房……” 十七听完她的话，点头算是明白，也不愿意再拘着这些礼，沐浴后便累得熟睡过去。
第116章 惠妃相求 按规矩，获封之后第二日要盛装觐见皇后，行跪拜之礼，十七依照规矩行了礼，便也算作数了。 十七才从坤宁宫出来，崔惠妃就已经等在宫外很久了。 冯姑姑朝崔惠妃屈膝施礼，“崔惠妃娘娘金安！” 小茹一听，也福一福行礼，“惠妃娘娘金安。” 十七也朝她欠身道：“惠妃娘娘安好。” “哦？公主见了本宫不该喊一声母妃么？”崔惠妃挑着眉玩味道，盯了十七好一会儿，伸手碰了碰十七头上的珠花，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妩媚，“公主换下宫人的衣裳还真是美呀。” “娘娘盛赞。”十七道。 “客套话不说了，本宫今日有空，正好到珏别宫做客，公主可还欢迎本宫么？” 十七打量崔惠妃一身象牙白素衣，抛开她本来的千姿百媚不说，这月华裙居然衬得她意外的纯净天真。 念及崔惠妃帮自己出的那口恶气，十七莞尔一笑道：“自然欢迎娘娘的。” 崔惠妃浅浅地笑，不再说话，跟在十七身旁同去珏别宫。往珏别宫去的一路上有宫人朝两人行礼，崔惠妃没有一个是搭理的，冷傲得不可一世。十七也习惯了崔惠妃这脾性，反而觉得这安静的一路不必听她冷嘲热讽还蛮好的。 走至最僻静的宫道，刻着珏别宫的匾额抬头可见。崔惠妃却停下脚步，眼睛定定地望着匾额出神，目光一扫往日的凌厉轻蔑，反而变得温婉柔和，崔惠妃这样子是十七未曾见过的，一向以妩媚妖艳被称的她此刻并无媚态，只余小女子的纯净神态，自成仙姿玉色，格外美不胜收。 良久，崔惠妃收起神色，命婢女等在门外，对十七道：“进去吧。” 十七亦识趣，把宫人都遣出宫门外，只身与崔惠妃同行。崔惠妃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看看地面看看殿宇，甚至蹲下身来用手摸摸每一块青石砖块，摸摸殿宇的红墙玉柱，摸摸园子里每一棵梅花树，用了近一个时辰才把这小小的珏别宫走了一遍，才肯挪步到正殿坐着。 十七亲手斟了热茶放在崔惠妃手边，她实在想不通崔惠妃为何对珏别宫有这样依恋的情感，与平素不一样的崔惠妃让人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崔惠妃抬头看着“风露殿”三个字，喃喃地重复了好多遍，才淡淡道，“陈妃性子张狂，好策马，正值风华时女扮男装成一名士兵跟随倾慕的将军行军，却因艳美绝俗之色被同行战场的昭高皇帝相中，纳为妃子。” 十七不明白崔惠妃为何说起陈妃的事，陈妃的故事十七以前闯荡江湖时听说书先生讲过，细节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陈妃最后被昭高皇帝下了砍首之令，十分悲惨。 崔惠妃看出十七的不解，轻抿一口茶继续道：“陈妃从此困在宫中，终日闷闷不乐，昭高皇帝为了让她高兴，带她去策马，恰巧将军也在，陈妃便与将军私奔。一个月后被昭高皇帝派人找回，将军为保陈妃清誉，自杀身亡。昭高皇帝念将军有功，只把陈妃打入冷宫，却不料陈妃在冷宫产下双胎女婴，即刻下令斩头赐死。” 十七默默听完，叹气道：“陈妃纵然悲惨，可我不懂娘娘为何对我说起陈妃往事？” “本来我也没打算跟你说起这事，只是有事相求，觉得有必要一提罢了。”崔惠妃轻轻放下杯盏，直看着十七双眸，“我想你也不会听话远嫁西昌，肯定留有一手逃婚之计，所以想拜托你一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十分认真，“把谢奋带走。” 十七糊涂了，“陈妃，你，谢奋之间有什么关系？” “陈妃当年产下的双胎女婴，其中一个是我。当年昭高皇帝命人杀死来两个女婴，那侩子手不忍心，于是我活了下来。”崔惠妃面容不改，双手却握紧了拳头，“陈妃的昨天，或许是我的明天，可我并不想我爹的昨天，是谢奋的明天。” 十七因崔惠妃一言心潮澎湃，很是震动，一向狠辣冷血的崔惠妃对谢奋不全是利用，她居然藏有一丝真心。 “我作的孽我自己背负。”崔惠妃目光炯炯，“你会帮我么？” 十七缓了一口气，看向崔惠妃的小腹，又看回崔惠妃的脸庞，把话说开道：“谢奋心里有你，即使是死，他也从未畏惧。你要他走，他还未必肯走……他放不下你们母子。” 有晶莹之光在崔惠妃眼中闪耀，她怔怔地定住许久，忽然苦笑着别过头去，悠悠道：“我知道他不肯，所以才来求你，无论用什么法子，一定得带他走……不能再拖下去了，等孩子出世就晚了，孩子像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看得出来，你这是做贼心虚。”十七顿了顿，半垂眼眸紧紧盯住崔惠妃道，“要是你这么怕孩子被看出来像谁，何不跟着谢奋一块走？你就在这里，是因为他么？” 这话一说，崔惠妃双眉微微一紧，却是摇头道，“因为他，但也不全因为他。”她久久凝视十七，“总之，我是心甘情愿归他所用，不到目的，我不会离开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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