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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簪是银鎏金的质地，簪头一端镶嵌着镂空的红珊瑚。红珊瑚被雕刻成一株桃花树，几只雀鸟飞落盛开的花朵间。珊瑚饱满圆润，细看之下那花叶枝茎盘曲缠绕其上，簪身也是鎏金华丽，与珊瑚相得益彰，一看便知是难得的珍品。 十七的心咯噔一下，恍惚想起顼元拿着这支簪子负手而立的画面，而他的正前方便是胡卉。十七转念一想，这簪子不是早送出去了么，怎么在他枕边放着呢？她想了想，正想把簪子放回去之际，才发现盒子底下还有一纸书信。 “世情贵耳不贵奇，谩说海底珊瑚枝。小小珊瑚发簪，还望绾儿笑纳。顼元字。” 原来……这簪子竟然是给我的。十七握着簪子的手不禁轻轻抖起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簪子放在心口上。顼元，这份难能可贵的心意，即使迟来却到底还是到了。 十七在寝殿静坐了半个时辰，看时候不早，把剪纸贴在窗上便动身离开。不想才走到殿门，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便在门前晃了一下，十七心下一惊，喊道：“是谁在外头？” 那人影停在门前，似乎欠了欠身，道：“公主金安。” 十七听出来是苏姑姑的声音才放下心来，缓缓打开门看着眼前人，惊道：“苏姑姑，怎么这些时日不见，你瘦了这样多？” 苏姑姑笑了笑，伸手合上寝殿门，“在奴婢看来，公主才是瘦了这样多。” “我还不是老样子罢了。”十七与苏姑姑一同往外走去，她留意到苏姑姑眼角生出的细纹，本来黑亮有神的双目染上了一重愁绪，不过苏姑姑藏的很好，不仔细看亦不能发现，于是她问道，“贵妃娘娘有很多活交代你去做么？” “左不过都是些手上功夫，主子交代下来的活儿，奴婢自然都是要做的。”苏姑姑顿了顿，话头一转道，“听说如今服侍公主左右的是冯姑姑，不知还妥不妥当？” “冯姑姑做事细心，很是稳妥。”十七含笑答道。 苏姑姑点头道：“冯姑姑也是服侍贤妃娘娘身边久了，做事自然稳妥些。” 两人说着话，很快便走到正殿，眼瞧着青菖歪歪斜斜地侧坐到顼元惯坐的蟠龙座上，苏姑姑先是福了福请安，转身便让小太监上热茶，顺道斥责了不见眼色的小太监办事不力伺候不周，才笑着站到一旁去。 “苏姑姑，这帮奴才可真是懒了。”青菖扶额叹道，“我看着他们的面孔很是生疏，是不是换了一批奴才？” 苏姑姑回道：“从上次宫中大乱，许多宫人丧生，毓庆宫更是如此，所以贤妃娘娘让人换了一批新的奴才来。” “难怪！我就说这毓庆宫是皇兄所居，宫人怎的都这般模样。”青菖一下子坐起，嘱咐道，“你可要对奴才们严加看管，毓庆宫要跟皇兄在宫中时一样，可明白了么？” “是，奴婢知道。”苏姑姑欠身道。 经苏姑姑一训，这小太监很快便端来一壶热茶，壶口冒出热腾腾的蒸汽。苏姑姑看了就皱眉，低声再斥道：“向来主子们喝的茶都是七分烫，这热茶如何下口？赶紧换另一壶上来。” 十七与青菖相视一眼，并不说话，苏姑姑却突然下跪道：“奴婢没有管教好宫人，使得他们连这端茶也做不好，还请公主们责罚。” “新人都是这样的，慢慢教就好了，怎么会责罚你呢？”十七忙俯身扶了苏姑姑一把，苏姑姑眼神一晃留在青菖身上，青菖也是点头让她起身，她才敢起来。 “公主乃是千金之躯，怎可扶奴婢呢？”苏姑姑一边起来一边轻轻按住十七的手摇头道。 十七手心有异物触感，愣了愣也不做声，只是颔首微笑。 不一会儿，茶水上来了，十七轻抿几口，听着青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心思却全然不在这儿。须臾，冯姑姑走来，行了礼在十七身边道：“公主，到了向惠妃娘娘请脉的时分了。” 十七回过神来，轻道：“知道了。” 青菖见状亦道：“那我也回去吧。” “奴婢恭送两位公主。”苏姑姑半弯着膝盖低首道。 十七动身，走了两步悄然回头对上苏姑姑的半垂眸的目光，手心越发握住那小卷纸团。 十七例行地在瑶华宫请了脉，见崔惠妃无恙，便告了退回到珏别宫去。手中的纸团被十七捂得生热，她屏退众人，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只见上头清晰地写了两个字——“防冯”。 冯，十七想了想，方才苏姑姑提到了冯姑姑是贤妃身边呆久了的宫人，还问及她是否服侍稳妥，所以这冯字应该指的是冯姑姑，可为何要防她呢？苏姑姑在自己初进宫便帮自己对和嫔父亲下陷阱，又能全身而退，可见她做事做人都十分清楚……而冯姑姑，十七霎那间想起了什么，惊得一拍大腿，这冯姑姑是贤妃的人，贤妃不就是晋王的母妃么！难不成她是被他们派来监视自己一举一动的人？ 想到此处不禁倒吸凉气，十七赶紧把纸条放到烛火中烧掉，掩下心中波澜后坐下，目光不住地看往门外，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一双隐秘的眼角牢牢地看住自己，让人心底发毛。
第145章 引蛇出洞 就在此刻，殿门被敲响了，门外冯姑姑道：“公主，已经到用晚膳的时分了。” “那就传膳吧。”十七应道。 “是。”冯姑姑打开门，招手让宫人上菜。十七闻到扑鼻一阵烤香，一品从未在宫中吃过的烤肉御菜放了上来。 十七奇道：“这是什么？” “回公主，这是烤鹿脯。”冯姑姑端上一品膳汤又道，“这是罐煨山鸡丝燕窝，很是滋补养颜的。” “宫中从未吃过这道菜。”十七道，“且今儿又不是什么节日，这品菜什么来头？” 冯姑姑一笑道：“公主有所不知，这鹿脯是西昌国国君命人送来的，专门给公主品尝。皇上说了，尽早尝尝西昌国菜式，免得以后吃不惯。” 十七听后放下手中搅拌燕窝的汤匙，抬头瞧冯姑姑道：“已经择了婚期了么？” “奴婢不知。”冯姑姑摇摇头，把后来上的几道菜摆上后再道，“不过奴婢听往来的宫人们说，西昌国给公主的聘礼已经在半个时辰前到了宫中，由内务府打点，不日该送到珏别宫来了。”说罢冯姑姑又福了福，脸上挂着十二分笑意，“奴婢恭喜公主了，这可是大喜事呢。” 十七淡淡地笑，眼眸一垂道：“确实该恭喜，待会儿内务府的人来了，你只管应对便好，我就不见他们了。” 冯姑姑应了声是，便恭敬地退出了风露殿。十七看着眼前精美可口的御菜，却是一点食欲也没有。她只是呆呆地搅拌着燕窝，看那热腾腾的汤羹一点点变冷，正如自己的心，也是一分分变冷下去。 容成轼……当初见了自己假扮芊芊的惊愕与挂念柔情的神情，十七依然记得，他是这样的深爱芊芊，但他为何总是执意要娶一个只能当她影子的女人呢？ 不久，外头内务府的奴才们已然送来西昌国所下的聘礼，外头恭贺之声响彻黑夜下的珏别宫。冯姑姑很通人事，礼貌谢过总管的恭贺，又去了些银子赏给了抬聘礼的奴才，随后吩咐宫人把东西放进库房，珏别宫又重归宁静。 而这种宁静持续到丑时戛然而止。 宫中突然来的慌乱与吵杂把睡得并不沉稳的十七惊醒，她立马坐起，喊外头守夜的小太监道：“小竖子，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小竖子听到十七的喊声也是立刻打开殿门道：“回公主，暴室那儿不晓得怎么了，怕是出了乱子，宫中的侍卫全部警戒起来了，蒋大人禀明了晋王，派了好些侍卫守在珏别宫保护公主呢。” “晋王？”十七眉头一皱，她自然是想得到暴室的乱子因何而起，多半如玉甑那晚所言，有人要来杀谢奋，也幸亏他能控制住场面通知侍卫镇守，可为何玉甑回禀的是晋王而非皇上呢？ 小竖子在殿门处跪着，寝殿里头的十七半天没动静，他心底生怕，抖着声音问：“公主可还好吗？” “没事。”十七披衣起身，“皇上今晚宿在何处？乾清宫还是瑶华宫？” “这个……”小竖子支支吾吾说不上来，觑了十七一眼怕得低下了头。 十七更衣完了，走到小竖子身边道，“怎么？平时你们耳报神这样灵通，现在什么都不说了？” 小竖子急急磕了一个响头，“公主饶命！奴才是真不知道啊！求公主开恩，不要打奴才板子，求公主开恩！” “我便说你们今日怎么这样怕我，原来是听到毓庆宫的奴才挨了板子。”十七冷哼道。 这时候一阵很轻的脚步声赶来了，那人扫了小竖子一眼，朝十七欠身道：“公主息怒，皇上今晚似是宿在瑶华宫了，这外头夜深雪寒的，又有骚乱，公主可要去哪呢？” “正因为宫中骚乱，皇上龙体欠安，怕是夜不能眠，我才要去太医院为皇上准备一碗汤药备下。”十七盯着冯姑姑稍有凌乱的鬓发道。 冯姑姑垂首微微一笑，“公主有孝心，可这些事情交代下人去办便好，何必劳动公主亲自去一趟呢？” 十七摆手拒绝道：“姑姑你看，这些奴才办事总是令人无法心安，若非亲自去，总是不能安心。除非姑姑肯替我去这一趟，不然换了谁去都不稳妥。” “也罢，宫中下人办事的确让人有不放心的地方。不过公主这样说也抬举奴婢了，但凡公主吩咐了，奴婢自然要去办的，还请公主安心睡下吧。”冯姑姑扶着十七的手把她带回寝殿内，贴心道。 十七顺着她的意思坐在床沿，欣慰道：“有冯姑姑在身边是我的福气，你去吧，我等你去了便更衣入睡。” “公主哪里的话，伺候公主可是奴婢的福气呢。”冯姑姑替十七解下斗篷，放下床帘，才恭敬地退出去。 十七悄摸儿听着，冯姑姑交代了宫人几句后果真亲自往太医院去了。她定了神，披上斗篷便往外头去。外头小竖子听见十七又走了出来，慌忙道：“公主要去哪里啊？” “你安安分分守在这儿，谁要问起便说我就寝了，包括冯姑姑。”十七狠剜了小竖子一眼，给他一个下马威道，“要是这差事也办不好，可不只是挨板子便算了的。” 小竖子到底年纪小，被十七一唬大气也不敢出，只得像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她不再多说，依样画葫芦叮嘱了宫人和侍卫们闭紧了嘴巴，独自往乾清宫去。 虽然不是说信不过苏姑姑，但相处下来冯姑姑的确没动过什么手脚，所以对那纸条到底存了个疑影，使得更加想起证实一番。要是冯姑姑真如自己所想，是贤妃和晋王派来她身边做监视的人，那贤妃和晋王的目的，可就不一般了。 十七想得越多走得越快，至少下了榴花台再走百步便到了。然而此时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身穿黑色锦袍的男子，她一怔，停下来认真看那男子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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