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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九深沉地凝视她担忧的目光，片刻后他手腕一转反握住十七的手，“朱顼元率兵去追被造反军掳去作人质的皇后，两日来音讯全无，生死未知。如此，十七，你是选择等他回来，还是选择随我回去？” 十七几乎是不假思索道：“我等他回来，我答应了要等他回来，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卫九的目光一分一分冷淡下去，他徐徐起身往外走，药碗就势从手中掉落在刺绣地毯上，洒了一地的药汤。 在禁足的日子里，所有关于宫廷的事情都没有听到，整个珏别宫都刻意地维持一种战前的宁静，然而战后那心有余悸的表情却未曾在宫人脸上褪去。 其实在十七醒后的第二日，冯姑姑便来回禀李太医在回府途中遭到暗杀的消息，十七心里明白这不过是卫九“自杀”的把戏，然而自李太医“死后”，宫中再无派其他太医来照料十七，都是宫人按她每日写的房子给她换药煎药。 今夜的十七依旧把红绳环捂在两掌心之间，闭着眼睛很是虔诚地絮絮念着平安二字，心里仍然无法平静，仿佛越是祈祷，往事越是历历在目，叫她难以入眠。 忽然外头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十七的思绪，内殿里一下子被点上了烛火，小茹悄声进来，看见十七还未入眠便松了一口气，微微笑道：“奴婢还怕扰了公主安眠，现在倒是安心了。” “怎么了？”十七坐起道。 小茹看了一眼窗外逐渐点起的宫灯道：“皇上派人来传话，让公主即刻往瑶华宫去一趟……外头已经备好了软轿护送公主前去了。” 十七心下猜测是崔惠妃的胎儿有不妥，皇上才会在二更天时分命人来召她前去。既然如此，十七便利索地换过衣裳，裹上一件厚厚的披风出门去。 有日子没有出殿门了，今夜一出门看见院子里的腊梅花开得繁盛，不由得想起在如雨腊花下抚琴的顼元，心头一阵刺痛。
第141章 谢奋被囚（上） “公主，皇上等着呢。”小茹在十七身旁提醒道。 十七抽离神绪，点点头，上了软轿，由冯姑姑侍奉着往瑶华宫去。雪越下越大，倒是显得冷冷清清，徒增了一丝悲凉伤感。 一会儿后，十七在瑶华宫下了轿，放眼望去，宫中也只有瑶华宫一如昨日，崔惠妃盛宠依旧。十七走到碧波殿前时，赵贵妃和杨贤妃的身影映入眼帘，她便朝二位行礼问安。 “公主多礼了。”贤妃虚扶十七一把，“惠妃有见血之状，太医们皆在里头，可是惠妃不让他们看顾，唯有劳烦你走这一趟了。” 赵贵妃命宫人打开殿门后对十七道：“皇上心急如焚，你快些进去吧。” 十七应了声，便加快了脚步进去。殿里的屏风外跪了满殿的太医，可独独没有谢奋。十七略略迟疑，还是迈步到寝殿去，寝殿里虽然点了定神的熏香，可还是掩盖不了那淡淡的血腥味。 此时崔惠妃正躺在床上，腹中胎儿已然显怀。皇上坐在床沿握住了崔惠妃的手一副很是烦怒的样子，疲倦虚弱不堪的他像是老了十岁，布满血丝的眼睛瞧见十七进来便免了十七的礼。 “皇上……十七来了，您与太医们都出去好不好？”崔惠妃气若游丝道。 皇上哪有不依的道理，回头三顾后与太医们都离开了碧波殿。崔惠妃脂粉不施，脸色非常不好，额头不断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一波波的阵痛让她不禁低低呻吟。 十七静静坐下，右手指尖探上崔惠妃的脉搏，片刻后凝重道：“娘娘要马上保胎，依我看来这是小产之兆。” 崔惠妃听到十七的话神经一紧，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抓住十七的手，指甲掐到十七的手背上让十七疼得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是我与他的孩子！他如果死了，这就是他唯一的血脉！”崔惠妃激动得厉声低吼，一双桃花眼睁得老大，但很快她就没了力气，只直直盯住十七的双眸，“他不在……我能信的人只有你……” 十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个木雕人偶似的呆住片刻，瞠目结舌的她硬是压下惊愕，极力安抚道：“他不会死的，你也不要再动气，待会儿喝了药好好歇息，孩子会保住的。” “要是这孩子能保住……你对我的恩情……我将铭记于心……”崔惠妃的嘴唇微微张合，有晶莹泪水沾湿了她细长的睫毛，为了不让十七看见她的窘状遂又撇过头去。 “好了，好了，你尽管放宽心。”十七把崔惠妃裸露在外的手臂收回被中，“你就好好歇息吧，不必多想。” 崔惠妃疼痛难忍，只是咬着唇点点头。十七没有细问谢奋一事，出了碧波殿回禀了皇上崔惠妃的情况后又写下药方，才坐上软轿回珏别宫去。 “姑姑，你可知道谢太医出了何事么？”十七怕冯姑姑不肯告知又添了一句，“皇上说不能告诉我宫中之事是怕我担忧误了病情，可我伤口逐渐好转，你无需忌惮，我听后也会装作不知，皇上不会怪罪于你。” “公主言重了。”冯姑姑含着得体的笑意回话道：“谢太医一事说来无妨。公主可还记得册封大典那日么？造反军之所以能轻易进宫，听说是因谢太医与部分叛变守卫里应外合之故，后来谢太医还到瑶华宫想要把惠妃娘娘劫走作要挟，幸好被缇骑们生擒住了，现在还在暴室狱关着呢。” 十七骤然一惊，谢奋竟然是造反军的人？他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在她看来，依皇上气性，无论是否证据确凿，谢奋终是难逃一死，也难怪崔惠妃动了胎气。 “姑姑，我要去暴室狱瞧瞧。”十七决意道。 冯姑姑颇为惊讶，劝说道：“公主，您要是到暴室狱探望谢太医，被有心之人传出去说您与谢太医是同党，对您的名声……” “我只是去问他关于崔惠妃龙胎一事。”十七打断了冯姑姑的话，斩钉截铁道，“去就是了，出了什么事情，我自己担着。” 冯姑姑拗不过十七的坚持，吩咐了抬轿的奴才们换了方向去暴室狱。十七对暴室狱并不陌生，对里头的刑具刑罚更是听香儿说的多了，也不知这流水样的刑具给谢奋来一遍，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怀着担心与戒备下了轿，她熟门熟路地走到里头，只有一处还亮着火光，她便走近问守在外头的侍卫，“谢太医是被关在里头么？” “奴才们给朝月公主请安！”两个侍卫慌忙跪下，“回公主，谢奋是在里头，不过皇上有命，除了蒋大人外任何人等不得与谢奋接触。” 这侍卫的话刚说完，屋子的门就被人从内打开，玉甑略带倦意的脸出现眼前，他跟侍卫说了几句话，便侧身让十七进屋。 “你禁足多日，我未能去看你。”玉甑看了一眼十七的左肩，“伤口恢复得还好么？” “伤口恢复得还好……”十七左看看右看看，玉甑倒是没有受伤的样子，她便笑道，“看来你也一切都好，我便安心了。” 玉甑牵强一笑，“只可惜让那杀手逃了。” “他能在你眼皮子底下逃走，还算有点本事。”十七与他一同走过长廊，想起他那日的怜爱话语，再看到他如今依旧冷峻的容颜，便不再提及那日之事。 走到里间，谢奋的身影赫然出现眼前。他身穿一件血迹斑斑的白囚衣，四肢被结实地困在十字木架上，低着头，头发乱糟糟地垂到胸膛。他似乎知道来人是十七，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 十七早有心理准备，只不过亲眼看见谢奋落魄模样还是止不住心酸。 “你来了……”谢奋看向十七低喊道。 十七未答谢奋，转头对玉甑道：“我想和谢奋单独说说话，可方便么？” 玉甑颔首，瞧了谢奋一眼便走到外头守着。 谢奋有些意外，声音沙哑慢慢道：“总是听说蒋大人待你特别，今日看来确实如此。你能让每个人都跟你交心，实属难得。” 十七凑近他，以手指作梳齿替他顺着头发，轻笑叹道：“大抵是我人好的缘故吧。” “呵呵，是吗？”谢奋无奈一笑，环顾四下无人，便道，“她，如何了？”
第142章 谢奋被囚（下） 十七没有停下手中动作，佯装漫不经心道：“她很好。” 谢奋听到崔惠妃安好，脸上露出淡淡笑容，在这阴冷沉重的牢狱里显得格外不搭。 “你那日把她带走，要不是被替骑拦下，你们或许已经逍遥江湖了吧。”十七把他的头发梳得整齐利落地拢于脑后，右手捧着他的脸，四目相视下她一字一顿道，“你是造反军的人么？” 谢奋直视她一双清澈明仁，在她瞳孔里能看见自己满是胡渣的脸，他的头微微向后一仰，“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造反军抓去了皇后，而太子争取追回，可也已经好久没有音讯了。”十七靠在谢奋耳边道，“你告诉我造反军在哪儿伏击他，我想办法让你出宫。” 谢奋嗤笑，认真道：“要不是这些日子蒋大人日夜守在这儿，他们早就寻了机会送我离宫，何须你来想办法？” 十七亦浅浅地笑，“你有你的忠心，我只想知道他的安好，至于朱朝如何，皇上如何，我都不想理会。谢奋，你也知道牵挂一个人的苦滋味，告诉我权当是可怜我好了。” 谢奋一声不吭，忽然不紧不慢道：“头领抓走皇后，为的只是和皇上提出要求时更有筹码罢了。头领绝不会对有用之人下手，更何况是太子，你放心就是。” 这样说来，顼元还活着……十七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她忽然目光如芒刺似的盯着他，道：“在册封那日，我遭到暗杀，可也是你们头领的意思？” “要杀你太容易，为何偏要在你册封那日才杀你？”谢奋反问道。 一言惊醒梦中人，十七总算是放下戒备之心，长长地叹气后才如往常一般对谢奋道：“你肯对我坦言，总算没有辜负我们之间的友谊。那我也跟你说真话，其实她并不好。” “她不好？她如何了!”谢奋在一霎间全身紧张得像一块石头，急得直瞪瞪地看着十七的脸不住地追问。 十七只瞧着谢奋心急如焚的样子，转念一想后退了一步拖长声音道：“她有小产之势。” “小产……”谢奋闻言微震，整个人都沉浸在一重灰色迷雾里一般，他话音一转，透着懊丧与悲凉道，“是我，是我害了她……十七，是我害了她……” 十七静默不语，久久凝望谢奋渐渐颓废的神情，片刻后她又靠近他，在他耳畔细语道：“你无须担心，在你囚禁的日子里，我会代你照顾她，只是……” 谢奋侧目看她，眼中闪过一抹隐秘的光芒，“只是什么？让我求头领放太子？” “怎么会让你去做这种事情呢？”十七心头一凛，半是哀叹道：“谢奋，你可愿意对你头领尽忠之余，也能与我站在同一阵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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