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洛玉瑯听了,身形一动,穆十四娘吓得赶紧扯了衣衫将自己整个遮住,心都快从口中跳出。 幸好,他只是动了一下,连头都没偏。穆十四娘松了口气,之后再碰到伤脚,都只默默咬了牙,再不敢出声。 换好之后,竟然又出了一身汗。 因为一直没听到她出声,洛玉瑯见饭已出锅,青荷必定脚也打了泡,上好药后,被青蓿抱了出来,正朝着他这边张望,赶紧问她,“好了没?吃饭了。” 穆十四娘正将自己换下的衣衫叠起来,赶紧应了声,“我好了。” 洛玉瑯似乎松了口气,停了一下,才转身掀开门帘,“青荷也是青蓿抱出去吃的,我抱你出去。” 穆十四娘轻易就被他抱了起来,口中却有些不认同,“他们是兄妹,能一样吗?” 洛玉瑯表情有些奇怪,却并未解释,只将她抱出去,轻放在青荷的旁边,接过护卫递来的晚饭放在她手中。 依旧是饼子和热汤,但大家午饭都没吃,这一顿折腾,又累又惊吓,早饿了。 洛玉瑯见穆十四娘不用劝就将整张饼子都吃了下去,怕她难为情,偏头去与旁人说话,装作没看见。 等他重新将穆十四娘抱回营帐,趁着没人,穆十四娘问道:“我没事了,你去陪你母亲吧。”多年的夙愿终于完成,想必他现在心情十分复杂,自己再不能耽误他了。 “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洛玉瑯轻轻将她放下,“明日一早先将收拾的尸骨葬了,然后我们就送母亲回京。” 穆十四娘点头,“快去吧。” 洛玉瑯盯着她看了一会,“回程的时候再说。” 穆十四娘被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弄迷糊了,他却并不解释,后退两步,缓缓关上门帘。 看着他门帘外的身影渐渐远去,穆十四娘觉得有些内疚,洛玉瑯现在应该是悲伤的,可自己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他。 青荷始终没有回来,穆十四娘听到她在青蓿的营帐说话,“姑娘,我今日歇在这边,哥哥要陪家主守夜。” 穆十四娘答道:“你脚伤得重不重?” 青荷回应,“一边长了两个水泡,兄长非不让我下地。” 穆十四娘偏头看去,虽只能看到营帐的布,可她眼前却显现出青蓿那面无表情的脸说着这样关切的话,怎样都觉得有些意外。 “他也为了你好。”穆十四娘回答。 青荷那边说话开始带了睡意,“姑娘,我先歇了,今日真是累人。” 安静下来的穆十四娘,一闭上眼就是巨蛇出现在眼前,吐着长长的蛇信,睁着金黄色的蛇眼盯着自己。 几次坐起,爬到门帘处,想掀帘看看洛玉瑯他们在外面的动静,可总觉得门帘有千斤重,而手又无力得很,最终放弃,躺了回去。 这个晚上,她既觉得做了梦,又觉得一直没睡。不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就是巨蛇在她旁边环绕。 直到青荷叫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大亮的天光让她大惊失色,“我又睡过了吗?” 青荷轻笑,“不晚。” 穆十四娘红着脸准备起身,青荷赶紧拦了她,“姑娘,我先为你上药,我早上涂了药,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我自己来。”穆十四娘想着她一样也受了伤,却还在照顾自己,怎样都说不过去。谁知光是松开绑脚的棉布,就令她失色。 “姑娘,你伤得这么厉害啊?”青荷的声音不小,穆十四娘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她怕洛玉瑯听了,又冒失的进来。 好在洛玉瑯并未像她所想的那样,青荷走出走进的时候,不时闪过远处那抹红色的身影,离得这样远,他应该是听不见。 “姑娘,吃饭吧。”青荷端了饭来,怕光线不好,干脆将门帘掀了起来,“家主和兄长他们正在安葬尸骨,稍后就可以出发了。” 穆十四娘愣住了,是啊,洛玉瑯说过,他要送母亲的尸骨回京,自己脚疼得很,竟然将大事忘了。 原本是打算等他红崖事了,说服他派人送自己离境去南唐,可昨日,生死之间,自己那样做了,再提恐怕会不合适。 可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京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回去,算什么? 洛玉瑯回头,就看到穆十四娘坐在营帐里,一手端着碗,一手扶额,十分为难的样子。猜测她不是没睡好,就是脚疼所致,连吃饭都没了胃口。 等一切安顿停当,将穆十四娘抱到另一辆马车上,“他们在拆营帐,恐怕还要些时候,你先在这里待待。” 穆十四娘因为心里有事,冷不丁问了句,“你也坐车吗?” 洛玉瑯不知她心中的纠结,以为经过昨日之事,她对自己已经全心全意,抿嘴笑了笑,依旧没有解释,径直下了车,却有意将车门半敞,好让她看到外面的动静,省得她在车内无聊。 出发时,青荷依旧随青蓿骑了马,穆十四娘在车内听到她说话,“兄长,我也学骑马好不好?”可等了很久,都没听到青蓿回应的声音。 洛玉瑯上车,发现她一直朝外张望,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同是一夜未睡,我却不及青蓿,仍旧熬得住。” 将手里的软垫俯身塞在穆十四娘身后,见她躲闪的眼光,轻笑问她,“昨日都要与我同生共死了,还这么别扭做什么?” 穆十四娘难堪至极,努力地推开他,洛玉瑯顺势靠了回去,却又将她的双脚搭在自己的腿上。“今早上药了吗?”
第一百九十二章 等待 “上了。”穆十四娘并未矫情,因为这样放着,脚伤确实舒服些。 “我原本还想,会不会等到我们成亲了,才能寻到母亲的尸骨。没想到,冥冥中似有指引,我先是寻到了母亲的紫玉手镯,而后是紫玉簪,而后——就是她。”洛玉瑯眼神落寞,看着窗外。 穆十四娘想着自己看到的尸骨,那些全身骨架齐全的,也没了肉身,更无片缕遮身。洛玉瑯的母亲不知何故,竟然留在崖洞深处,情况到底如何,洛玉瑯没说,她也没看到。 “能寻到就好。”听完她的话,洛玉瑯低头从荷包中拿出两样紫色的首饰,“可惜都裂了,不然传给你,也算母亲给你的见面礼。” “我记得娘亲的玉簪断了,她托守门的大娘去找银匠重新镶了,倒也好看。”见洛玉瑯直愣愣看着自己,分不清自己是否说错了话的穆十四娘赶紧补救,“小心供起来,也是可以的。” 洛玉瑯想轻笑,却因为心情沉重,并未成形,“知道吗?我是在找你的路上寻到母亲的。” “你这样诚心,就算整座红崖山底下都是空的,你也早晚都会找到。”穆十四娘心想,我可不敢居功,累得大家差点葬身蛇腹,现在还懊恼着呢。 “你若不想回穆府,就先在城外的别院待一阵。我送母亲安葬,必定会忙上一阵,若是不能常来看你,你莫多心。”穆十四娘轻轻点了点头,这样正合她意,等洛玉瑯大事一了,心情平静下来,再来谈这件事比较好。 因为这辆马车不比他自己那辆宽敞,伸手就能碰到她,洛玉瑯轻轻将她散落的发丝抚到脑后,经过昨日,她果然乖巧了许多。 “我真要睡一会,你要是不困,我这里有书,还有帐本。”洛玉瑯指了指他刚才提上来的一堆。 他早就立了誓,只要寻回母亲,必须让她葬入洛府祖坟。现在夙愿得偿,自然要成真。可他也知道,阻力何其之大。但不管什么阻力,他也要全誓。 这样的难事,他不想让穆十四娘知道,就像他从不与她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一样。他希望穆十四娘不会对嫁入洛府心生恐惧。 他没有穆十四娘勇敢,能直面自己的出身,努力地去改变它。过去的已经过去,死不能复生,从今以后,他只盼望着与她共渡余生,不受任何纷扰。 经过两日的奔波,回程并未在苏城停留,洛玉瑯的别院近在眼前,穆十四娘纠结地说道:“我若写封信给十五郎,说我已到了南唐,一切安好,让他勿念,他会信吗?” “叫我漫乐,就像我称呼你为漫游一样。”洛玉瑯眼光半刻不曾离开过她,“当着外人,你如何称呼我都可以,只你我二人时,我想要你叫我漫乐。” 穆十四娘不解,“为何?” “‘漫游无远近,漫乐无早晏。’你号漫游居士,我号漫乐山人。夫唱妇随,早晚皆在一处游乐,想想都令人神往。”洛玉瑯轻笑说道。 穆十四娘这才明白,当初他热心为自己取号,伏笔竟然在这。 “我还是称呼你洛家主吧。”穆十四娘偏头问他,洛玉瑯轻轻摇头,并不认可。“那我依旧称呼你当家的。”洛玉瑯眼珠一转,“有外人在,可以这样称呼。” 掀起车帘,看了眼外面,轻轻凑了过来,直接将穆十四娘逼在角落里,“只你我二人时,乖乖叫我漫乐,不然,”突然凑近她的脸,用眼神游走了一番,最后落到她圆睁的眼眸上,“若不是要为母亲守灵,信不信我,” 穆十四娘还未推开他,他自己就躲开了,“莫耍花样,别院不是公主府,更不是穆府,你绝对出不去的。” 穆十四娘利落地回他,“我已知道自己的斤两,不会再莽撞了。” 洛玉瑯失笑,又觉得现在不太合适打趣,“知道就好。” 下车时,虽然穆十四娘强调自己已经能下地走路,洛玉瑯还是不由分说地抱起了她,“刚说不会莽撞,这才多久就忘记了。”朝着她原先住的院子走去。 数月之后,再次经手,洛玉瑯觉得十四娘除了身量长了些,重量一点没变,还是轻巧得很。 “那能一样吗?”穆十四娘嘴里不服气地说着,洛玉瑯低头朝她脸上吹了口气,穆十四娘抬头,就看到他闪烁着星光的眼眸,里面有让她心悸的神彩。 “刚你脸上有东西。”洛玉瑯轻笑着解释,穆十四娘偏头,一副信你才怪的神情。 洛玉瑯走得不快,风雨之前,他想再感受些温存,获得些力量,去面对前路的艰难。 “我会让人将帐本送来,若是无聊,就为我绣衣衫吧。”洛玉瑯有些不舍地将她放下,交待着。 穆十四娘点头应承。 洛玉瑯默默在她身旁坐了良久,“走了。”这话既像是对穆十四娘说的,更像是他对自己的督促。 穆十四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一次有了营地那晚的感觉,“莫太伤心了,若你母亲在天有灵,应该是欣慰的。” 洛玉瑯停住了脚步,良久回头,“说好叫我漫乐,总是忘记。” 穆十四娘回答,“是当家的。” “我自然是你的当家的。”洛玉瑯挥了挥手,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信写好了,就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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