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见到自家公子身上痕迹时,只觉得心疼不已,只抬手为公子轻轻揉捏着肩身, 小夏年幼未经事, 见到这些痕迹时亦惊骇无比。 这比前几次重多了, 印子都要掐满身了。 “小姐真是的,怎不怜香惜玉一些。”小夏嘟囔两句, 将去痕的药膏点在少主君脖颈处。 何镜抬手接过药膏说自己来便好, 阿言听着公子微哑的嗓音,只让下面厨房熬了碗润喉的汤来。 微微甘甜的汤入口,何镜垂眸盯着其中枸杞, 似乎想到了什么。 阿言见此出声问, “公子, 可是滋味淡了?需不需让他们再煮一碗来?” “不必。”何镜舀起枸杞喝下, “滋味刚好。” 昨夜承欢一夜, 何镜身子乏累无比,用过午膳后又睡了个回笼觉。 醒时床帏不知被谁扯下, 入目昏暗一片, 何镜眨了眨眸子,这才抬手拨开。 屋内燃着烛火, 幽静温暖。怜儿瘦小的身子伏在案前,正握笔画着什么,此刻听见身后传来动静时, 便一骨碌从凳子上下来。 “爹爹, 你醒啦。”男孩跑到床边。 “怜儿?”何镜刚睡醒, 思绪尚有些茫然, 可还是下意识将男孩揽进怀里, “你怎在这里,你娘亲呢?” “娘亲出去了。” 男孩依在爹爹温暖怀里,只想时间更久一点,自分房后,爹爹好久都没这般抱过自己了。 今日在何镜歇下后,怜儿便独自去了外祖的院子,他在徐霜华那待了一下午,回来时娘亲说爹爹不太舒服,正在休息呢。 男孩小心翼翼点头,步伐都比平日轻上几分,生怕将爹爹吵醒。他问娘亲爹爹是不是感冒了,娘亲只笑着揉揉他的头,并未回答。 “娘亲教我画画来着,方才有人寻娘亲,她才出去了。” 男孩指了指桌案,又转头看向爹爹。 何镜唇角噙上笑意,抬指将儿子脸颊的碳灰擦去,笑道:“怜儿怎用功到和毛毛一样了,变成小花猫了。” 男孩眨了眨眼,忽而呀了一声,他忙从爹爹怀里爬起查看什么。果不其然,爹爹洁白的衣裳上已落下个漆黑的小手印。 “爹爹,我不是故意的。”男孩知自己犯了错,忙从小兜里拿出帕子擦,可碳笔色浓,衣裳越擦越黑。 何镜按住儿子乱动的小手,“没事,爹爹换身衣裳便好了。” 男孩懂事的跳下床,洗过手后才迈着小腿替爹爹拿了新衣,可不知为何,爹爹拿着衣裳半响未动。 “爹爹,你将衣裳换了,我好拿去外面。”男孩扬起小脸,一副天真又急切的模样。 垂下的墨发将何镜羞红耳尖挡住,男人喉结一滚,强压着羞意开口,“怜儿,你去一旁等爹爹。” 为何要去一旁等着,男孩神情懵懂。以往爹爹换衣从不背着他,冬日热水紧,他还曾帮爹爹擦过背呢。 “怜儿,爹爹……” 何镜还在思索如何开口,怜儿已乖乖转过身去,只是背影瞧着有些落寞。 何镜抿住唇,这才将身上脏衣换下。 他不是与怜儿生了嫌隙,只是不好意思,若叫儿子瞧见自己身上欢爱过的痕迹,他怕不是要羞的钻进地缝去。 他下床牵起儿子小手,见男孩还有些闷闷不乐,便犹豫着开口,“怜儿,爹爹不是故意躲着你,只是你尚年幼,有些事还不懂,长大便知晓为何了。” 何镜蹲下身,温柔的眸看向儿子,男孩心间难过已消散大半,可还是低头低喃道,“去年爹爹也是这么说的,我已经长大许多了。” 待过了冬月生辰,他就六岁了。 何镜笑笑,温声道:“是爹爹不好,还将怜儿当小孩。” 男孩小脸红了红,却也不再纠结此事了。 临近冬日,天色落的愈发早了。 雕花木窗被推开,窗外落日熔金,暮云合璧。耀目金霞与冷意一同涌进屋内,晃的怜儿抬手挡住眼睛,又跑去将自己与爹爹的披风拿来。 “你娘亲可有说她几时回来?”何镜将儿子系好披风,低声问道。 男孩认真思索片刻,“娘亲说她去去就回。” 去去就回,这个模糊的时间概念令男孩开始思索,娘亲究竟会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回来。 何镜想了想,出声问道:“怜儿晚上想吃什么,爹爹做给你们好不好?” 自回到朗月阁后,何镜便少进厨房,此刻男孩听爹爹要亲自下厨时,黑漆漆的大眼睛霎时一亮,“我想吃爹爹做的面!” 何镜揉了揉男孩的小脑袋瓜,“好,爹爹这给你做。” 在得知公子要下厨后,阿言急得蹙起眉,小夏也跟着劝阻,“少主君,您想吃什么让厨房做便好了,您身子乏累,何必亲自下厨呢。” 奈何两人的劝阻并不生效,见公子执拗,阿言也只好让开身子,只是切洗菜一类的杂活,他说什么不让公子亲自做,只让厨房小厮帮忙处理。 何镜未说什么,他只阿言是真心担忧自己,可是他哪里就那般娇贵了,连个饭也做不得。 偏院两年,他不也做过来了。 怜儿也欲帮忙,可又被阿言抱到徐霜华那里去。 从厨房出来时,最后一缕余晖消散,天幕星子如棋。 得知戚如穗尚未回来后,何镜想了想,抬步朝别院门口走去。 戚如穗回来时瞧见的便是这幕。 别院门口,何镜手持一盏灯笼,夜风吹起男人发丝与衣角,他安静伫立在门口,身姿如竹,眉眼如画。本是一副矜贵美人像,偏生在她瞧来时生出温柔笑意,如春风拂面。 “妻主。”何镜轻声唤。 “等多久了?”戚如穗走到何镜身旁。 “没到一刻钟。” 她自然接过男人手中灯笼,牵起何镜微凉掌心暖着,“夜里风寒,下次在屋里等我。” 何镜点点头,温顺跟着戚如穗身侧,“我做了饭,想等妻主一同用膳。” 堂内,见戚如穗与何镜进来。 怜儿从外祖身旁跑来,甜甜唤了一声娘亲爹爹。 戚如穗将儿子抱起来,问他画可作好了,男孩低头扣着手指,颇为失落的摇摇头,娘亲说的画法太复杂,他画了许久也觉得不对。 见儿子失落的小模样,戚如穗神情宠溺,安慰说明日她再教。 “妻主在教怜儿画什么?”何镜好奇许久了,母子俩每次作画时,他似乎都在做旁的事。 “画些小人。”戚如穗想了想,又补充道,“穿衣裳的小人。” 她幼时练画便是这么练出来的,如今儿子想学,自是乐不得教他。 可何镜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呼吸错乱几分,匆匆牵过儿子的手落座。戚如穗盯着何镜的背影,勾唇笑了笑。 桌上皆是家常菜色,何镜的手艺向来很好,徐霜华夹了一筷子菜,细细尝过后看向小儿子。 “镜儿的厨艺精湛许多。”徐霜华似是感叹,又似有些悲伤。 正吃着面条的怜儿扬起小脸,咽下口中食物后才道:“外祖,爹爹做饭一直这般好吃。” 徐霜华看向外孙,声音藏了几分沧桑回想,“你爹爹未嫁人时,菜烧的可不是这个味道,还烧糊过好几口锅呢。” 见儿子好奇看向自己,何镜别开眸,神情也有些不好意思。 无论身份高低贵贱,男子出嫁前夕皆要学厨,新婚时更要作为新夫郎为妻家做一顿膳食。 彼时何镜才十六岁,他如同与厨房过不去般,学了半个月也做不好一顿膳食,熬个汤也能熬糊锅底,炒菜不是不熟,就是太糊。 负责教导他厨艺的夫郎气的同徐霜华告了几次状,说没见过这般愚笨的公子,何母知晓此事后大发雷霆,拿藤条狠狠抽了何镜掌心。 少年哭的眼眶通红湿润,像可怜的小兔子般看向爹爹。 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儿子,徐霜华岂会不懂何镜在想什么,他为小儿子红肿的掌心涂上药膏,低声开口。 “学会做饭也没坏处,总归饿不到自己,镜儿,你要再同自己过不去了。” 生在何府,何镜命该如此。 少年微弱的反抗被扼杀,翌日终于烧好一顿膳食,夫郎也满意一笑,说这样妻家才会高看他一眼。 怜儿也才知晓,原来爹爹也不是天生便会做香喷喷的饭。 戚如穗为儿子夹了块排骨,“爹爹也是不是天生便是你爹爹,他也是同你这般大一步步过来的。” 何镜看向戚如穗,心间说不清是何心情,似怅然,又似难过。 他今日也煲了汤,同前几次不太一样,他起身为戚如穗盛了一碗,“妻主,尝尝这个。” 怜儿不想浪费爹爹的手艺,一碗面吃完后还吃了许多菜,可他人小,胃也小,吃到最后竟打起了饱嗝。 何镜抬手摸了摸儿子吃饱的小肚子,将他身前的碗撤走,“莫再吃了,当心夜间积食,又要难受了。” 戚如穗在旁安静看着,同每一个父亲般,何镜照顾怜儿十分熟稔,却从不心急训斥,温柔的教导怜儿莫要吃撑,要消化一些才能睡觉。 如此温柔体贴的一个人,竟是她的夫郎,戚如穗勾起唇角,脑中也开始幻想,日后他生的女儿是何模样。 是闹是静,性格会随了谁。 何镜不知妻主在想什么,若是知晓,怕不是要将剩下两粒药全吃了。 夜里,男人似觉得不能浪费那粒药一般,他睡着睡着,指尖便不安分动起来。 “妻主……” 男人声音轻响起,沙哑又勾人。 戚如穗按住何镜作乱的指尖,眉头缓缓拧紧,“你还受得住?” 何镜顿了片刻,认真点点头。 戚如穗抿起嘴唇,眸色逐渐暗下,“看来昨夜还是没累到你。” 夜色漫长,烛火摇曳。 何镜才知晓,戚如穗昨夜竟是克制许多,他紧紧攥着被角,只觉得实在承受不住,最后终于哭着求戚如穗。 连着纵欢两日,睁眼时又已到了晌午。 何镜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今日他乏的连话都懒得说,只靠在软榻上不愿下床。 怜儿还以为是爹爹生了病,用过膳后便跑到爹爹屋里,见爹爹垂眸将手覆在小腹上,神情若有所思的样子。 男孩担忧开口,“爹爹,你可是肚子疼?” 何镜指尖一僵,他忙放下手,“没有,爹爹肚子不疼。” 既然不疼那为何要捂肚子,怜儿不解,只脱了鞋袜依偎在爹爹身旁,手中拿着书卷翻看,就如同还在朗月阁一般。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看向身旁乖巧懂事的怜儿,还是忍不住开口。 “怜儿,你可想要个妹妹?”何镜语气中藏着不明显的小心翼翼。 他一心想要女儿,却从未问过怜儿的意见。他从小带大的儿子,若是知晓日后会有一个妹妹,可会有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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