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她越显出脆弱的一面,周延邺越会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胳膊一拽一搂,兜着她起身向外走,“别闷在屋子里了,朕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这下晚膳也不叫传,一径儿拖她往勤政殿外去。千扬也想出去透透气,便没挣扎。官家领她到西华门,登城郭,一路攀至钟鼓亭。 暮色四合,宫中升起灯火,从高高的钟鼓亭上望去,似星海匐在脚下。本该叫人心情舒畅的美景,可千扬只觉得慌,德胜门城楼下的鲜血与尸骸是她努力想忘却的一幕。 她抓紧官家的手,“您上这儿来做什么?咱们去御苑吧。” 官家却一手掰着她的脑袋轻抬,“看月亮。” 月亮怎么了?三月十五,完满一轮银蟾挂在夜空,清晖融融。千扬不太理解,“也不是中秋,您怎么想起要赏月来了?” “鸿胪寺一个小官员今早递了份奏疏,说今晚有异常天象,朕觉得有趣儿,便带你来瞧瞧。” 千扬仰头一圈儿打量,夜幕幽深似海,静谧无边,哪有半点异像?千扬嗤他被人诓骗了,“鸿胪寺是管朝会仪节的衙门。司天监日日观天象都没言声儿,您倒听信外行人的话?这算什么事儿,官员不务正业,天子识人不明,实在离谱。” 官家听她埋汰他,不仅不恼,反而庆幸她又活泛了。朗朗一笑卖了个关子,说先等等,“若过上半个时辰都没瞧见,你再嘲笑朕也不迟。” 怕她仰脖儿累着,官家揽过她,将她脑袋搁在肩上,说起了闲话,“朕听说今日你母亲进宫了,怎么,聊得不痛快?” 千扬想起来就烦闷,“别提这个,我不想说。” 官家觑了她一眼,顿了顿说:“有不顺心的事,就同朕说。朕不愿意有人给你不痛快受,那么那人是你亲妈,都不行。” 他不劝她同生母修好,不管不顾就给她撑腰,千扬心头的烦躁一滞,仰脸问稀奇他,“您不觉得我放纵、不尊敬?” “那有什么!”官家满不在乎,“生母难道就一定有理了吗?这一点,朕可不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好好的,每天给朕乐呵点儿比什么都强。”深情款款的目光垂下来看她,可语气却不由带了点儿委屈,“你一皱眉头,一不搭理朕,朕就忍不住胡思乱想。你不痛快,朕便觉得你要踅摸着出宫,撇下朕去过你自由自在的日子了......千扬,朕宁可你有烦心事就与朕说,朕愿意为你分忧,也不想见你独自伤怀。” 很腻歪的话,可他说得这样认真,仿佛真的全心全意。千扬唇畔微动,到底还是没说出话,轻轻嗯了声,伸手将他的脑袋转过去,“专心看您的月亮吧。” 铺垫到这儿,官家觉得差不多了,又执拗地将头扭回来,“你不同朕说说吗?那位阮夫人究竟说了什么,叫你这样烦心。” 其实两人会面在勤政殿,纵然说话时不叫人在近前,哪可能不入潘居良的耳朵?官家早得了信儿了,阮夫人这提议搅得她心神不宁,官家知道后难免不豫。给齐王说亲,她不痛快个什么劲儿?她真对皇叔有二心么?他不愿疑她,可唯独这样的解释才符合表象。所以他问她,想听她亲口说,她若肯对他交心,起码说明她愿意尝试同他好好开始。 可惜她并没有。她只是淡淡说一声没什么。 官家眸光渐渐冷下来,失望与恼火交缠,再没有好脾气。重重哼一声说:“朕今日已经给礼部传谕了,正式册封你为贵妃。册封礼可以缓一缓,册印册宝则要加急办。待召早拟好诏书发往中书门下,这会儿满上京城都知道你晋封贵妃。朕劝你把那些有的没的心思收一收,别想跑,也别心存侥幸,你这辈子注定要同朕绑在一块儿了。” 千扬吃了一惊,“为什么我不知道?您怎么自说自话呢,这种事儿不该先同我打声招呼吗?” 官家却没接茬儿,自顾自说:“封贵妃好......先封贵妃,往后叫馆阁议后位人选时也不突兀,不抬举你抬举谁?内廷也没旁人了。朕也吩咐了给你父亲封承平侯——贵妃的娘家,追赠位侯爵,理所应当。” 提到爹爹,千扬就怔了下,拿这个来堵她的嘴,周延邺那小子真是知道该怎么拿捏她。 千扬叹口气,扯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您这又是何必?人不在了,哀荣都是虚的。除了叫人家背后嘀咕张家养出好一个狐媚惑主的闺女,还有什么用处?” 官家一口咬定,“他们都是嫉妒。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不过听一听,还是可以的。既然说都叫人说了,索性你就名副其实——贵妃,你可以考虑一下狐媚惑主,朕觉得是个好主意。” 满口不着调,她懒得掰扯,不过总算显得轻松了些。官家见状话锋一转,猝然又提起旧话,“阮夫人说要把你妹妹配给齐王,你做什么不乐意?是替你妹妹瞧不上齐王,还是你自己眼热齐王妃的位置?” 感到她蹙眉瞪他,官家不理睬,抹了抹下巴继续说:“朕却觉得这主意不错。齐王这么些年没再聘续弦,煌煌一个亲王爵没人承嗣,像什么话?朕都没脸去见明宗皇帝。齐王主意大,寻常人家闺女许给他,他有的是法子推了,可你妹妹不一样,朕打量着他就算瞧在你的面子上,都不会叫人家女孩儿难堪的。朕赶明儿就下旨,你的意思呢?” 他又开始耍小孩子心性,千扬听烦了,“你问过人女孩儿的主意了吗?说指婚就指婚,就您这专横的样儿,同当年太后逼我嫁您有什么分别?”不再同他兜搭,扭身就走。 走出没两步,却被官家拽回去,仰倒在他怀里,他搂紧她腰,示意她望天,“瞧瞧,开始了......那鸿胪寺丞还真有点儿本事,整改天得会会他。” 千扬怔了瞬去望月,惊得啊了声,“您说的天有异象,就是天狗啃月亮?” 只见那原本完满的圆月,此时少了西缘一角,突兀的一道弧线,真像是叫人啃下了一口。官家还兴致勃勃地同她探讨那月相,“古来有说天狗啃月,也有说是月宫上的蟾蜍啃月。朕瞧着大约还得是天狗,蟾蜍有那个肚量吗?” 日月星辰是这世上最恒常的存在,偶尔见到这样罕见的景致,千扬也感兴趣,一时瞧得入神,喃喃道:“您当太子那会儿不读书吗?张平子《灵宪》中早写了,月当日之冲,是为暗虚......不是什么天狗,这您都不知道?” “你还读过《灵宪》?”官家很惊诧,“承平侯果然博学,连闺女都教得非同寻常。” 其实她正经书读得少,这种杂七杂八的奇书,倒是很愿意看。她怅然回忆,“月蚀天象倒不罕见,我小时候见过一回,后来进宫了也遇上过,只不过那时候正逢夜里当值,没能瞧上,只能隔天听人说了。” 官家又心热起来,“那正好,这回瞧个够。按那位鸿胪寺丞的说法,这回的月蚀蔽日格外中/正,暗虚完整遮月,朕都没机缘见识过。” 两人相依偎着仰头望月,只见那一角儿缺损渐渐扩大,遮住一小半,遮住一大半,只留下细细一弯镰勾,如初生新月般。直到最后,那一弯细月也不见了,夜空上只留下一颗暗红的圆,隐隐似流火。 月亮被彻底掩尽清芒,天地骤然失色。钟鼓楼远离人间烟火,连城楼上点燃的火把都隔着老远。无尽的昏晦中,忽然有一双温热的唇流连上她耳畔,打断了她对天象奇观的感叹。 身后的人全身心地缠上来,灼灼温度在微凉的夜中格外烙人。这人怎么随时随地都能来兴致?让人没一点儿防备。千扬嫌痒,扭身推他,“又闹什么?” 官家不肯停,细碎的吻间声音含糊不清,“多好的时候啊,一丝光亮都没有,谁都瞧不见......”左右他不肯浪费,箍住她的腰顺手一托,迫她紧靠在雉堞上,带她双腿往自己身后缠。他还记着适才的仇,所以吻起来不算温柔,带点儿压迫的意味,一路从肩头往上到下颔,啮舐着留下痕迹。 “齐王能给你什么朕给不了的?”嘴上开始认真说话,所以一双手上下忙活开了,“齐王知道你喜欢什么节奏吗?”捻着珠玉在指尖攒动,轻重缓急很有章法,片刻后开始撩她袍角,“还有这儿,他知道如何会让你最快乐?” 这时候,嘴巴总归不是用来说话的,他最后撂下一句总结陈词,“贵妃,许多事你自己都不知道,可朕知道。” 他又蹲下身埋起头,寻到那片百战不殆的战场,开始新一役。 先前登城楼时有御前的人打过招呼,这一片巡查的侍卫都叫退开,可隔得远,也不妨碍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开。官家忙活了一阵儿,着急来捂千扬的嘴,第一次比她知道羞,“回勤政殿里再叫,这里可不能让白人听去。” 最后是怎么回勤政殿的,总归模样不会太好看。千扬几乎挂在周延邺身上,走得晃晃悠悠,望了望天,才发现月亮早已回复如常。 千扬喊了声官家,“天象有异,您不怕有心人做文章么?” 官家忖了忖说无碍,“日为天子,月主内廷。月相有异,至多能往圣人身上做文章——若真有人要拿这个说嘴,倒还巧了,正好借这个由头为圣人铺后路。” 回到勤政殿,千扬梳洗完便上了榻阖眼歇息,几乎要睡着时又被闹醒了。无奈睁开眼,又是周延邺在身上作弄,她困倦着求饶,“多早晚了?您放过我吧。” “朕真的很难过......”他执过她的手让她感受,“不然你替朕算一算,那晚在御苑......到今天有几日了?”他簇簇地喘气,“你不愿意,就用别的吧。千扬......朕求你。” 握住她的手不肯放,千扬没奈何地动了两下,“这样?” 他吸着气,然后嗯了两声说好,急不可耐地示意她继续。其实也不算麻烦,千扬阖眼躺在那儿,一手枕在脑袋下,一手根据他的指点动作,除了一边手臂费劲儿,其余浑身上下都透着漫不经心。懒懒开口问:“快点儿慢点儿?” 官家大概是分不出神儿来回答,停了片刻,方喑哑着嗓音说就这样。慢慢地,千扬也品出了点儿趣味,是种大权在握的无上掌控感,掀眼帘打量他,瞧瞧,那么大个人,这时候显得多脆弱啊,小嘴儿微张,两手覆在她胸膛上奋力拿捏,简直就要溺毙。她稍快稍慢都能带出他敏锐的变化,咿咿呀呀地漫出点儿声响,求人的话张口就来,没有任何体面可言。 可也只得趣儿了没多少时候,千扬就觉得厌烦,因为手臂快没知觉了,节奏不得不慢下来。他正在关键时候,哪里肯依,忙腾出一只手来带着她,没完没了地重复。忽然他抬高了声量,大约是差不多了,她斜眼瞧,只见他抖动了几下,那样子和失了魂儿似的,然后重重瘫倒在床榻上。 千扬推他,“赶紧给我收拾干净,这多不舒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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