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岑开致轻叫,温柔逼迫着她的力量消失了。 “弄疼你了?”江星阔的脸上□□未消,一双绿眸看得人格外心神荡漾。 情浓之时,月事来叩门了。 岑开致蜷在床褥上,将自己缩了起来,双颊红红的看他,“就是女娘每月都有的那事。” 江星阔不自觉困惑的偏了偏首,好像一只大狼狗听不懂主人的吩咐。 随即,他明白过来,手脚笨拙胡乱舞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我给你烧点热水?” 岑开致又羞又想笑,轻声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会收拾的。” 江星阔见她羞涩,哑声道:“我替你喊阿姥来帮忙,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头一回,江星阔走路有点如坠云端的感受,倒不是腿软,而是有几分飘飘欲仙了。 虽都是女娘,这身子也各有不同,钱阿姥年轻时来月事,痛得死去活来,恨不能把肚肠都挖出来,公孙三娘却是毫无知觉,有一回穿着血衣大摇大摆的回家来,惊得阿姥从椅上跳起来替她遮掩。 岑开致没钱阿姥那么倒霉,却也没公孙三娘那般顺遂,来月事时总觉得小腹冰凉,微有隐痛,认真做起事来倒也不察,只是格外怕累,总觉后腰酸疼。 食肆的晚市本就歇得早,天将黑就关门了,这一回也不知是不是贪凉睡风口的缘故,岑开致身子尤其的无力,所以更比寻常早半个时辰。 食肆的门板自颱风过后就被泉九换上了一块厚重的,上门板着实算个重活,公孙三娘一鼓作气正顶着门板了,就觉有人推搡。 “有位姓岑的是住在这吧?” 公孙三娘不是没力气,只是出其不意,她一时没吃住,摇晃着后跌了几步。 门板‘噔’的一声拍在地上,扬起一阵好大灰土,吹了门口几个摆架子的女娘一脸,咳得毫无体面。 “三娘?伤着没?”岑开致闻声匆匆从后院出来,见到施明依带着一个侍女一个仆妇站在门口,微微蹙眉。 公孙三娘示意岑开致不要上前,抠起门板重重摔在另一边门上,道:“找我家岑娘子做什么?” 论这通身的气魄,街面上的男子都没几个能比得过公孙三娘。施明依从仆妇身后走出,不由自主的放柔了声音,好言好语的笑道:“岑姐姐,我有事情与你相商,可否进来一叙。” 身子本就不爽,原本能歇下了,又被人吊住。岑开致懒洋洋的指了指桌子,示意施明依坐下。 食肆大堂整洁干爽,可在施明依看来,青石地粗粝土气,方桌木质低劣,实在简陋。 她勉强坐下,岑开致燃起一盏油灯,照亮她姣好的面容。 “不知你歇得这样早。”施明依笑道:“原先不知那珍珠头面是姐姐爱物,若是知道…… “罢了,物归原主,不必再提。施娘子,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岑开致小腹隐痛越发明显,自然也没了耐性。 施明依见她依旧冷口冷面,心中有气,但面上不显,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明州闹疫病的事情,你可知?” 岑开致点点头。 “也是。临安府门口就有祛避疫病的汤药派送,姐姐自然也知晓,如今城门也只开了一扇侧门,往来车马行人都要查验,幸而眼下疫病已得抑制,家中损失也颇多。” 施明依等着岑开致给她递话,一个老妪却掀帘而出,“致娘,怎么不在屋里躺…… 钱阿姥纳闷的看着大堂里几张陌生的脸,但也没问什么,只把一碗姜糖蛋搁下,道:“趁烫吃了,人会舒服些。” 模糊光影下,那碗东西黑乎乎的,却有一股子扑鼻而来的浓甜酒香气。 岑开致微微一笑,神色柔和,侧眸看向施明依的时候,却又带上一点不耐。 “施娘子到底要说什么?”别碍着她品尝阿姥的手艺。 “那日你与阿娘争执过后,她心中一直难受,前些日子来信,说过些日子想接你回明州。” “不去。”岑开致干脆利落的道,即便是去,也不该是这个由头。 “你若不去,阿娘说想替你在临安说一户人家,置一份产业。” “说人家就不必了,要置业,给现成的银子就好,我的眼光素来比她要好。” 施明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还宣之于口的女娘,温柔浅笑的面孔上露出一丝藏匿不住的鄙夷,随后又被她用虚伪的痛惜掩盖。 “姐姐,我且要劝你一句,你莫瞧那江家六郎看着待你有情意,可无媒无聘的,你跟了他算个什么?他阿娘虽瞧着热乎,但又是个那样的身份,即便想你进门为江家开枝散叶,许个妾室身份,又怎么比得上给殷实人家做正头娘子来得舒坦有体面呢?” 大抵是阿姥这碗姜汤蛋做得太过美味,既有核桃剁细后的脆香,细细碾出的姜汁辣味,又有大量红糖馥郁的甜,酒气逃逸后残留的浓醇,蛋羹凝结得并不剔透,有密密的气孔,却更能包裹吸纳种种好味,一口下去,嘴甜而腹暖,只觉施明依在说笑话。 岑开致还没理会,不知什么何时偷偷掩在帘后听大人说话的阿囡却冲了出来,挤到施明依跟前,哼鼻子道:“胡讲!江大人明明跟致姨提亲了,是致姨说要先拜过阿爹才允婚的。” 岑开致登时天旋地转,姜汁仿佛没吃到肚子里,而是泼在了她脸上,双颊烫辣无比。 “你,你,你不是睡着了吗!” 阿囡眨眨眼,一脸懵懂,“是啊,梦里模模糊糊听见的。” 岑开致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问她有没有看自己和江星阔缠绵亲热,只觉手掌脚心都发烫,倒是血脉通畅,小腹也不痛了。 一大一小的样子委实不像扯谎给自己脸上贴光,施明依暗自想着,“纳妾求色,倒是不奇怪。娶为正妻?江六郎是不是太傻气了些?难道当年岑家还有遗产,被她拿捏着?可江六郎也不缺银子,手头比夫君还要阔气些。难不成是想哄了她,随口说的?却也不像那江六郎的性子。” 她越想越明白江星阔是真的要娶岑开致为妻,不然何以为了一个妾室,跑到江海云跟前说她的坏话? 施明依一时气不顺,就听岑开致言语间要送客了。她想着给柳氏去信,问问岑开致身家几何,也就急着想走了。 门一开,正见马儿四个蹄子落下,月光在黑马的皮毛上镀了一层银子,江星阔手中的锦盒一下就钻进了施明依的眼中。 墨绿色的暗色金纹,江海云有一方极珍重的好墨就是用这种锦盒装的,他说是行冠礼时李氏赠给他的。
第50章 秋来食蟹 江星阔下马, 施明依犹自盯着锦盒瞧,近看倒有些不一样,这个锦盒大很多,且多一层, 棱角包边用了米粒般大的珍珠。 “江夫人。”江星阔面色不愉, 道:“你来作甚?” “带几句阿娘的话。”施明依匆匆回神, 赔笑道。 “带到了?”江星阔说着, 目光已经落在了岑开致身上, 语气冷然,神色却舒缓沉静好似这一抹月色。 施明依明白他的意思, 笑了笑上马车去了,车轮缓慢的行驶起来,施明依做贼一般挑开帘子, 想看那盒子里装着什么, 却见江星阔微一偏首, 吓得她赶紧缩了回来。 “她来寻麻烦?” “倒也不算。” 两人倚在门边说着话,屋里几人含笑掀了帘子回屋去了, 风把月光吹到他们身上, 带有一点尚未觉察出的凉意。 凉意进进退退, 一日一日的吞没暑热, 终于吐出一个秋来。 瞿青容沉着脸从钟家后院走出来, 窄窄一扇偏门‘砰’的一声关上,这是故意在打她的脸。 赵婶子虽气得发抖,心疼的说:“娘子何必来讨这口闲气?” 瞿青容平了平气,怀中紧紧抱着瞿青梧的一点遗物, 道:“无妨, 别同爹娘、阿九他们说。” 瞿青梧死得这般难堪, 对外虽用病故遮掩,但不知怎得,金宝钱行的罪行竟被捅了出去。 大理寺调一份卷宗不易,尤其是江星阔经手的案子,要集他和秦寺正两人的筹签,还要落印登记。 不是物,只能是人。 知晓卷宗内容的除了录笔就是江星阔、黄侍郎、泉九、秦寺正、阿山和阿田几人,录笔的书吏自爷爷那辈起就在大理寺任这份差事,平日里连个响屁的不曾叫人听见,更别说泄露,于他来说是辱没送命的事。黄侍郎最不愿这事宣扬,也不是他。 思来想去,此事本就是个大漏勺,旁的不论,南山寺就有一群知情人。 瞿先生被众人瞒得死紧,本不知晓。可书塾里忽然有几个孩子要退学,先是一个,然后是一串,因为还要讨还束脩,言语争执起来,便把这事捅破了。 瞿先生脸白了一阵,一声不吭,直挺挺的厥了过去,人中都被掐出血了也醒不过来,最后还是被泉九抗在肩上,一路颠到医馆,挨了好一顿针刺才睁开了眼,咳出一口血痰。 瞿先生不言不语不眠不休的躺着,泉九守了他一夜,天将亮时听见悉悉索索的卷纸声。 泉九揉了把脸,迷蒙间瞧见瞿先生将一个长卷塞进了纸筒里。 “先生这是要做什么,我来吧。” 瞿先生不说话,穿戴整齐就奔着微熹的天光出去了。泉九来不及叫人,又不好打昏了拖回去,这未来老丈人是最大的,喊他抓鸡,他哪敢打狗? 只好跟着他。 走过长街小巷,石子青砖,漏夜挑粪的夜香郎和打更的老翁要回家歇下,卖早点的食肆已经透出各异的香气,菜市迎来最鲜灵热闹的时候,大小街市从平静慵懒到热闹欢畅起来。 只是这一切似乎都与瞿先生无关,他平静的走着,不紧不慢的朝着他要去的地方去,谁也拦不住他。 临安府门口的衙役刚刚交班,揉着眼睛说上几句闲话,瞿先生站在正门前,褐色的衣袍翻涌,在逐渐热烈的阳光下透出深邃而低调的血色。 “先生。”泉九拽住瞿先生的腕子。 瞿先生这才看他一眼,那眼神尖刺一般,直直叩问你心。 泉九咽了口沫子,他知道,此刻要是说错了一个字,这辈子不必再进瞿家了。 “我去吧。咱进了门再由您递状纸。小鬼难缠,您不必受这份气。” 瞿先生站着没动,看着泉九挺了挺腰板,迈着那不着四六的步子朝那几个衙役去了。 瞿先生举人出身,虽早就不入仕了,但到底不是庶民。他状纸又写得极好,字字珠玑,又满载着为父的悲吼。 江星阔本就想挖出那些隐没在花册灰烬中的名字,奈何还顾忌着在世者的名声,眼下此事都被揭露了,但凡被金宝钱行登门讨过债的人家,不论有没有卖身之实,在世人眼中都成了娼门。 金宝钱行虽已倾覆,一时间,因它而死的人却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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