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豆除了帮着杨松卖栗子外,还帮岑开致跑跑腿。 食肆新上了荷香蟹饭,卖得极好,近处的塘子里荷叶残破,杨松去采栗子那一日,文豆就去城外摘野荷叶。不要酬劳,只要那日做了荷香蟹饭,给他半甑就好。 荷叶入馔并不稀奇,不过大多都是用其一解肥腻,例如荷叶粥,荷叶茶,荷叶包鸡什么的。 这道蟹饭只是取其香气,香菇切末,切些肥肉丁,香菇浸出的水再用来泡米,这米泡好之后,拌入香菇和肥肉丁,铺在荷叶之上入锅蒸,蒸到九分熟后再将白蟹斩成几块,码在米饭之上,再蒸个一盏茶的功夫就差不离了。 这饭做给自家人吃的时,岑开致会肥肉丁改成腊肉,香菇也多放些,在食肆中贩卖,总不好弄得价钱太高,本钱更不能超了,但滋味又不能不好,所以这道饭上桌前,岑开致还会淋上一勺自己熬的葱油。 猪油米香,蟹肉鲜香,葱香菇香,简直香过一个金秋。 因为这道饭有现成的荷叶做容器,常有食客买了拎走,文豆动了做买卖的心思,也要了这荷香蟹饭去买,销路很是不错。 这一日文豆提了篮子回来,却是一脸颓丧。若不是阿姥喊他进来喝茶,他似乎是想偷偷的溜过去。 “怎么了?”岑开致不解,见他低着个脑袋像是不好意思,又把篮子撇到身后。“没卖掉吗?” 说着,公孙三娘已经从他背后把篮子掏了。“一、二,诶?八份?今天就卖掉俩?” “你躲什么?这八份饭都想自己买账了?”岑开致安慰他,道:“没事,吃厌了也是有的。” 文豆却摇了摇头,道:“不是吃厌了,客人还是喜欢,就是,除了酒肆,那些个食肆馆子都把您这蟹饭给学去了,不许我卖。” “难免的,罢了。这道蟹饭咱们也赚够了,眼见都秋尾巴了,荷叶要败,白蟹要瘦,本也没几日好卖了。你拿三份去,当我请你和杨松吃了,剩下的放着吧。” 岑开致虽这样安慰文豆,心下难免有几分不得劲,说完就到后厨忙活去了,文豆还是一脸闷闷不乐,公孙三娘喊住他,道:“别不高兴了,没多大的事儿。” 文豆撇撇嘴凑了过来,道:“还有别的事儿。” “什么?” “有几间食肆卖的比咱这便宜,还说咱黑心,要价高呢。” “他娘的。致娘用的是每天新鲜拉到渔市上的白蟹,多少银子一斤不想想啊?挖那么大一勺猪油肥肉丁下去呢!除非他们是有来货的路子咱不晓得,否则能多便宜?” 文豆和公孙三娘虽没将这事儿透给岑开致,但她很快听到了食客的抱怨。 “味都一样吗?”岑开致问。 “那家酒香些,你家的一股葱气。”说得虽不客气,但桌上还是点了一份荷香蟹饭,这人也是熟客,若不是喜欢这蟹饭的味道,别家既有便宜的,何不去那吃?
第53章 红枣蒸南瓜和首饰 岑开致要驳斥他是很容易, 哪家便宜您上哪家吃去呗。可毕竟打开门做生意,不好与客人闹得不痛快,只笑笑,当没听过。 秋寒愈烈, 文豆也不好再去摘荷叶, 岑开致不想用陈年的干荷叶, 索性就不卖这蟹饭了, 瞿先生蛮喜欢这道菜的, 岑开致还留了几张荷叶,只给熟人做。 瞿夫人身子略好一些, 闲时偶尔来寻阿姥说话,两人年岁差了好些,却能说到一块去, 阿姥手里总有活计, 择菜撕络, 挑虫坏晒豆子什么的,瞿夫人也帮着一块弄。 发? 钱阿姥原不肯叫她沾手, 瞿夫人笑道:“阿姥高看我了, 我跟青容他爹是娃娃亲, 他家后来发迹, 得了银子送他念官学考功名, 我家却还是平常农户,勉强混得肚饱。不过瞿家家风好,不忘旧约娶了我,我识字都是成婚之后他教我的, 吟诗作对半点不会, 我就是个农女。” “不是这个理儿, 你上我这做客,还要你做活。”钱阿姥又争竹篾,道。 瞿夫人故作不悦的道:“这般生疏,您是泉九干娘,咱们也是亲家呢。” 钱阿姥笑道:“就是亲家才要吃茶吃糕就好,难不成挽了裤腿跟我下地沃粪去?”两人笑一阵,还是凑到一块挑豆子去了。 厨房里飘出一阵阵的甜香气,阿囡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南瓜蒸红枣走了出来,金黄托着两粒深红,都是秋的颜色。碗是高脚碗,倒不是很烫,只是这半点糖没放的点心闻着也太甜了,甜得纯然不腻人,只是凝了春夏秋这三季的蜜,赶在冬日前甜一甜人们的舌根和肚肠。 “回回来都做点心,真是臊得我都不敢来了。”瞿夫人笑着接过来,揽着阿囡到自己怀里,喂她一块吃。 岑开致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两碗,其中一碗给阿姥的。阿姥喜欢吃南瓜子,半个老南瓜的籽都在她这一碗里了。 “您说得哪里话,顺手做的罢了。我自己也要吃的。”岑开致说着坐下,她还真不是假客气,这几日食肆的生意忽然就淡了下来,今上午就来了两个熟客,比雨日还稀。 “岑娘子,阿姥。”文豆叫着,声音穿过寥落的大堂。 钱阿姥应了一声,道:“文豆啊,来吃南瓜吧。” 文豆风风火火的掀了帘子进来,竟不是第一时间冲去盛南瓜,而是双眸放光的说:“我知道这两日为什么生意淡了,不是咱这生意淡,那北街上更没什么生意,说是有人在食肆里吃伤了肠胃,拉肚子拉个不停,竟就活活给拉死了。” “竟有这样的事?”岑开致盛了南瓜,递给小狗一样蹲在阶上的文豆,“哪家食肆?” 文豆一路跑来有些渴,喝了口南瓜蒸出来的甜汁,满意的咂咂嘴,道:“叫鱼鲜珍,挺大一食肆,就是那天给我赶出来不让卖蟹饭的,我后来才知道,周围那几家的蟹饭都是从他家挑来的,全是他一家的买卖,难怪赶我走呢!” 文豆滔滔不绝,岑开致瞧见瞿夫人低下头,?了一勺黄豆大小的南瓜放进嘴里,显然心不在焉。 “夫人,怎么了?”岑开致问。 大家都看向瞿夫人,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鱼鲜珍原是钟家的买卖。我原先吃过他们家的紫苏烤鱼,这个时节味最好,怎么生出这样的祸端?” 文豆并不很清楚瞿家的事情,也没多问,就道:“不就是因为他家做紫苏烤鱼的大厨子被福海楼挖走了吗?没得招牌菜了。” 他又‘啧啧’两声,“越说倒是越明白,难怪急吼吼的抄岑娘子这一道荷香蟹饭呢!” 岑开致也恍然,道:“怪不得昨个去福海楼吃的烤鱼十分有滋味。” 昨日,江星阔、岑开致、瞿青容和泉九两对一道去福海楼吃饭。 “青容回来也说那烤鱼味道好,还说过几日同我和他爹去吃呢。”瞿夫人又问,“那鱼鲜珍不是惹上官司了?” “且啰嗦呢,死的那人是玉浆仙酒肆的客人,叫了鱼鲜珍的荷香蟹饭和几个炸鱼丸做下酒菜。” 南瓜蒸得软烂,又糯又甜,若不是这么多人在,文豆真想把碗底也舔了。 “所以还掰扯呢,两边都不愿认这笔账。” 几人正聊着,忽然就见后院虚掩着的门被踹了开去,公孙三娘推着一大车金灿灿的老南瓜回来了。 “三娘,今年南瓜便宜,你也不好买这样多吧?”钱阿姥实在无语极了,厨房里还有一个半没吃完呢。 公孙三娘却没心思跟她说这个,脸上的表情同文豆方才如出一辙。 “诶,鱼鲜珍的蟹饭又吃死了几个人!” “啊?本就怀疑有问题,他们还敢卖?” “不是,前日吃的那一波人都拉肚了,拉到今日又死了两个。我回来的时候,鱼鲜珍都给临安府封了。” 。这下,鱼鲜珍算是彻底没得辩驳了。不论事儿有多么严重,只要不是出在自己身上,只做茶余饭后的几句闲谈罢了。 “瞧,黑白善恶,福祸吉凶,老天爷心里有数,帮你出气了。” 鱼鲜珍门口,临安府的衙役正在封条赶人,嘉娘挑了车帘一角正看得津津有味,忽听荆方如此说,又觉没劲,冷哼一声道:“说好像是你给钟家使了绊子,你哪有那胆子?我打听了,说是他们自己做生意不当心,用了死蟹。” 荆方笑笑,也不辩驳,只道:“夫人舒心了就好。” 今日两人是陪着嘉娘来看首饰的,珍宝阁是临安做钗环的老店了,花样虽不甚多,但胜在金料纯足,口碑又好,家境殷实些的人家,每逢嫁娶周岁等喜事,都喜欢来珍宝阁挑选。 嘉娘素来喜欢金玉首饰,戴得满头华灿,也是这珍宝阁的豪客了。一进店门就有香茗糕点奉上,店里的伙计将她引到里边的房间挑首饰。 “临窗的那间呢?” “有客人了。” 嘉娘也没太在意,只是经过的时候珠帘被换首饰的伙计掀开,随着重量又落回原处的时候,剔透碧蓝的珠影中,她瞧见泉九在里头,正同一个气质出众的女娘坐在一块,十分亲昵的样子。 “隔壁那俩人挑首饰是为什么?”嘉娘好奇的问。 伙计道:“说是定亲用的首饰呢。” 嘉娘‘噢’了一声,扭脸对荆方道:“泉九那厮低俗下作,身边那个女娘瞧着倒是蛮好的。” 她又好奇的问:“他有银子吗?在你这买得起什么呀?” 那伙计挠挠头,笑道:“夫人,我是伺候你们的,哪晓得他们呢?” 嘉娘有些得意,道:“你有福,等着拿分润吧。那边的,忙了半天也就个三瓜俩枣的。” 泉九是没什么钱,月钱积攒了一些,泉驹又借了些去给他爹娘治丧,这孩子人品不错,卖了城郊的半亩田地,又很快把钱还给了泉九。 能娶瞿青容,对泉九来说就是美梦成真,他不想在这事上委屈了她,办酒过礼的钱他还是有的,另向江星阔借了一百两。 “那就这套吧。”瞿青容看好了一套赤金的首饰,泉九抿着腮帮欲言又止。 “怎么了?”“老气了些。” “赤金的首饰花样是不多,再挑,就剩下寿桃老松什么的了。”瞿青容道。 泉九鼓了鼓脸,问:“你这不就是把银子换成金子,压根也没使多少钱。” 瞿青容捏捏他的包子脸,道:“阿爹很久之前给我攒好了出嫁的头面,我不缺首饰。” 泉九闷闷不乐,瞿青容又揪他的耳朵,“那你给我挑。” “咳咳。”泉九早就看好一枚玉簪,攥在手心里,献宝一样拿出来给瞿青容看。 这簪子是碧玉的,瘦筋筋的一根,每隔一寸有一处浓绿,雕上竹节,做成竹子样式,玉质只是尚可,但这色头和工匠的妙思难得,使得簪子浑然天成,仿佛一枝竹。 瞿青容很喜欢,更喜欢的是,泉九如此明白她的喜好。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8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