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死者是兵部尚书,疑犯是骠骑将军……” “骠骑大将军!”顾渊站在门内冲她吹胡子瞪眼。 “……骠骑大将军,”顾南枝忍笑,清咳两声继续道:“都是当朝肱骨,目击证人皆是京中贵人及家眷,足见此案牵涉甚广,须得上达天听,”说到此处,顾南枝双手抱拳向上一拱,“绝不可私下处置,诸大人以为如何?” 顾南枝谆谆善诱言辞恳切,贵为将门郡主仍以礼相待,博得不少好感,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定神后细细咂摸,不禁对她的话深以为然。 “郡主所言极是,可……当下这种局面,该如何论处?” “发生此等重案,必将有专人查察,因此应命京兆府严密把守凶案现场,并将周大人尸身运回府衙验尸,这是其一;” “去请京兆府尹的人呢?”“在路上了!” “其二,派人封锁周府顾府,诸位想想,此案凶手无外乎周、顾两家的人,其余大人案发时同在宴厅,互相质对即可自证清白,等到明日早朝,将今夜所见所闻据实禀告便是。” “你…你……”周夫人刚被下人掐人中叫回意识,就听着顾南枝居然将凶手嫌疑导向自家,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你顾家欺人太甚!你爹杀了我家老爷,你竟腆着脸倒打一耙!” “周夫人此言差矣!”顾南枝像是早就料到周家人的反驳,有条不紊道:“我爹虽同在现场,但大家也都看到了,他也是昏晕刚醒,站都站不稳,如何杀人呢?” “谁知道是不是装的!”周夫人不死心辩道。 “好,退一万步讲,是装的,”顾南枝很快接道,“我爹他杀完人不走,偏要反锁门窗坐以待毙,等人来个瓮中捉鳖,是为何故?” 众人恍然开悟,相看着频频点头附议,其间夹杂了几声闷笑,再看那杵在门口的顾老将军,似被她“捉鳖”一词气得头晕更甚,顾北原稳稳搀扶,面上露出一点欣慰笑意。 周夫人不再吭声,其余人等更无意见,恰逢京兆府尹到来,交代清楚案情又费了一番功夫,待到一切按照顾南枝的提议安排下去,顾家一行回到府内已是临近子时。 只是有一处不同,顾西川见了刘鸿成就没好腔调,硬是将自家府兵塞进守备队伍,美其名曰“协同办案方可事半功倍”。刘鸿成本就是个见风使舵的,看到靠山周大人惨死家中,也不敢再跟顾家人犯横,想都没想就应下,还要溜须几句顾二郎思虑周全。 - 顾府,正厅。 除去早早睡下的顾夫人,其余家人齐聚一堂,面色皆是凝重。 宋柏被伴冬叫醒,现正给顾渊切脉看诊,以防被人下药留有什么后遗症。 “你这鬼灵精!”顾渊坐在主位,摊开一只手给宋柏瞧,还不老实地“大骂”顾南枝:“你亲爹被人陷害,你居然…居然说什么,瓮中捉鳖?我要是鳖,你们谁都跑不了,都是小鳖,小小鳖!” 众人笑开,气氛稍缓。 “谁让你钻了人家的套!明知道近来与他家不睦,周翰在朝上总与你唱反调,这是你说的,自己倒忘得干净,主动与人同处一室不避嫌!”顾南枝不甘示弱,说话跟连珠炮似的不停:“说说吧!你是怎么被人家骗得落入彀中的!” “你这妮子,愈发无礼!”顾渊只佯装薄怒,实际毫不在意,捋了捋胡须认真回想道:“嗯……宴会进行到一半,老周跟我说有要事想跟我商量,席上说话不方便,邀我去偏房一叙,我也没寻思他能害我啊——还把自己性命搭进去了,玩得忒过火嘞……” “说重点!” “噢,噢,你就不能对你的老父亲耐心一点,这么凶,真拿我当疑凶?”顾渊收回手臂,宋柏下去为他烹调汤药,“……我只记得桌上有酒,他还挺客气,给我斟酒,与我对饮,刚喝一杯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老周死我旁边,人真不是我杀的!” 顾南枝扶额,无奈道:“光我们相信你没杀人没用,明日早朝皇上面前得用证据说话!” “小南枝说得对,不过断案我是不懂,全靠你们帮爹了。”顾西川嬉笑站在一旁。 “要你何用?看人三妹年龄小的都比你顶用。”顾北原找机会就揶揄他,气得顾西川直跺脚却无从反驳,逗得顾南枝哈哈大笑。 “别浪费时间,说正事。”郁离站在顾南枝身后,弯了腰小声提醒她。 “喔喔,对,”顾南枝收敛笑容,转向一直看向这边的大哥,道:“大哥,你明日参加早朝,势必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有几点我须提前嘱咐你。” “三妹请讲。”顾北原的目光滑过郁离,终是按下不表,后者也只是缄默守礼地站着,乍一看真真像个被富家女看上带回家的小伶。 “首先,房门角落的门纸破了一处,定有人提前窥得房内情况,却没有即时传达。由此,我断定周府有人故意隐瞒实情,具体缘由……仍是未知。” “……确实,若是仆从之流,见凶案发生定会上报,除非……”顾北原沉吟。 “除非亲眼目睹凶手伤人,而这凶手恰是自家主子,或与自己相熟!”顾南枝顺话接道:“对,我们也是这样分析的。” “‘我们’?”顾西川狐疑的目光一下扫向乐伶模样的郁离,张口便问:“小南枝,话说,你还没跟大家介绍,你带回来这位是……?” “啊?啊哈哈哈……不用管他不用管他,我随便在席上捡的……” 顾西川皱眉,警觉地盯着郁离看,可郁离眉眼漾笑,教人没有发火的理由。顾渊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早已昏昏欲睡,没理会堂上是否多了个外人,撑着额头只等宋柏一碗汤药解救,好放他回去就寝。 “还有,偏房内杯盏酒壶碎了一地,桌椅却摆得好好的没有磕碰,仅凭这一点,便能在朝上证明真凶另有其人。” 顾北原点点头,脸上浮现信服神色。 “啊?”只有顾西川仍是不解,直截了当地问:“如何证明?” “……二哥你…”顾南枝掩唇轻笑,还是耐心解释:“若真是爹杀的人,争执打斗到杯酒尽碎,桌椅不可能还保持原样。” “从爹的状况来看,酒中有人下药无误,便可推断是那真凶为销毁罪证故意砸碎酒壶酒盏。如此,爹的嫌疑可解。”顾北原觑他一眼,打趣道:“让你平时多读书,如今可好,连三妹都弗如。” “顾!北!原!”顾西川见那陌生伶人也跟着笑他,面上终是挂不住,“你今天怎么老针对我!” 顾北原撇撇嘴没搭腔,朝顾南枝眨了下眼,顾南枝嘿嘿地笑,知道大哥是想哄自己开心。 家庭会议临近尾声,顾北原对明日早朝的说辞成竹在胸,顾西川伸了个懒腰,仍是敌意十足地追着郁离瞧,顾渊仰头将一碗药汤灌下,迷迷瞪瞪起身就要回房歇息。 “我扶您。”顾南枝见状一同起身,不顾血污伸手就要挽顾渊胳膊。 “哎——”顾渊虽困顿,但意识仍是清明,出言提醒:“离远点,脏得很!”又小声嘟囔,“真是怪了,我身上如何来的这多血迹……” “好好好——”顾南枝小心扶住顾渊,并肩往里屋走去。 就在这时,顾南枝突然嗅到一丝极淡的异香,目光瞬间垂落,在父亲衣带上又发现了端倪,一个大胆的猜测顿时浮上心头。
第35章 殿上周旋 上京,永宁皇城,太和殿。 文武百官下站殿中,以大殿中轴为界分站成两派,左为武官右为文,一水儿的朝服加身、笏板在手,趁着早朝未启,相互交头接耳声不断。 顾北原身着大红色官袍,站在文官阵营前列,不跟身后窃窃私语的同僚搭话,一心一意等待圣驾到来。 “啪!啪!啪!” 殿外有鸣鞭三声,一抹明黄身影龙行虎步入内,众臣纷纷下跪叩首。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肃穆山呼中,年纪极轻的皇帝姜禹泽高坐龙椅,剑眉星目,品貌非凡,周身环绕与生俱来的威严贵气,略一抬手道:“众爱卿免礼平身,朕听闻昨夜京城发生离奇血案?诸位爱卿可有本奏?” “臣有本奏!”与周翰交好的钱大人狠剜顾北原一眼,上前两步挪至阶前,从袍袖中掏出奏折,双手平举过头,高声道:“微臣状告当朝骠骑大将军顾渊,因仇谋杀兵部尚书周翰,行径恶劣,其心可诛!现已派人严密把守现场及案犯顾渊一家,听从圣上发落!” 话音刚落,朝堂躁动,侍立太监很快将奏折呈上,姜禹泽展开阅览,不自觉收紧了眉心。 钱大人昂首挺胸,偏头瞥了神色依旧的顾北原一眼,鼻腔哼气,心道你顾家大难临头居然还在装模作样。 “有这等事?”姜禹泽面上不显,将奏折合拢搁在案上,抬眸看向殿外,“传京兆府尹。” “传,京兆府尹,刘鸿成——” 刘鸿成一早等候在外,听召入殿后直直走至与钱大人并立。 “臣刘鸿成……” “不必拘礼,回话便是。”刘鸿成刚要下跪,便被姜禹泽打断问道:“刘卿家,折上说周翰尸身在你府衙,验尸结果如何?” “回皇上的话,”刘鸿成恭敬一拱手,“周大人是因失血过多而亡,除胸口致命刀伤外,身上再无半点外伤……”话至此处,刘鸿成同样看了看顾北原,故意放大音量道:“这说明,凶手武艺高强,趁周大人不备一击致命!” “哎呀…那这么说,定是顾将军杀人无误呀……”“是啊,昨夜我也在场,房间门窗皆锁,不是他还会是谁呢?”“真没想到,顾将军一把年纪,行事竟还如此冲动,不应该,实在不应该啊……” 群臣议论纷纷,钱大人见口风呈一边倒,断然接道:“案发时多位大人在场,与微臣皆是亲眼所见!如此一来已是铁证如山,顾渊斗狠好勇妄杀朝臣,此罪不治难平众怒,还望皇上明察!” 姜禹泽略略忖度,微凉目光落在顾北原身上。 “陛下,老臣有话说。” 和蔼苍老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说话者乃是满朝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阁老郭敦儒是也。 “哦?数人作证,已成定局,郭阁老还有何高见?”姜禹泽面上同众臣一般讶异,可眸色依旧深沉,看样子仍对此事存疑。 “依老臣之见,顾将军并非冲动之人,”郭敦儒年事已高,缓声慢语道:“会不会是,有人躲在屋中,待众人开门后放松戒备,趁机混进人群?” “绝无可能!”钱大人对答如流,“偏房面积不大且陈设简单,只一桌、一案、一床、二窗、二椅,绝无第三人藏身之处,而且破门致使门飞闩断,门后容人更是天方夜谭!” “唔……从窗而逃,何如?”郭敦儒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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