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骇死我啦!”媚儿蹙眉捧心,两行清泪倏地滴落,“奴…奴一介女流…怎可害老爷性命……” 只有周文滨面露赧然,跪立原地不动,定定地望着顾南枝看,眼神中饱含央求之意。 “咳,”顾南枝有所察觉,故意掠过周文滨灼灼目光,面向众臣道:“先说嫌疑最小的周文滨……” “定是周文滨!”一人站出指责,“周大人死了,两个子女又都成家,这万贯家财可不都落于他一人头上!” “对!” “是他!谋财害命!把他抓起来!” 人群找到宣泄的口子,逮住周文滨一个劲儿地起哄。 周文滨的辩白陷在沸腾而起的哄吵声中,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顾南枝静静抱臂,她虽贵为郡主,但在面对朝中重臣时也不敢妄自尊大——更何况现下来了一群——不能强硬镇压,于是便沉默地等着人群平息,几个年岁稍长的老臣最先反应过来,帮着稳定厅堂纪律,这才渐渐重归宁谧。 “说完了?”顾南枝不急也不恼,状若无事般说道:“那我继续。” 闹得最凶的几个互相看看,干笑着退回座位。 “周文滨不是凶手,他有不在场证明。” 本可以用更委婉的措辞,可顾南枝偏要锉一锉他们的威风,那几人立时面皮发烧,如同被打脸一样火辣辣地刺痛。 “如何证明?”一人不死心,不等顾南枝下文,急急出言诘问。 “本郡主亲查可证。” “有何证据?” “所言即所证,”顾南枝一掀眼皮,眼神如刀向那人看去,“这位大人,带头闹哄是你,打断论证还是你,皇上命我断案彻查此事,你几次三番作梗,仅针对我顾家还自罢了,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对天家不满——” “不敢不敢!万死不敢对天家不敬!”那人面露惧色,不停赔礼,“下官情急失礼,郡主宽宏大量,还望恕罪。” 众人皆静默,气氛凝滞,无人再敢多舌。 “经何三、媚儿口供,”顾南枝自是泰然处之,继续道:“我推断,此案因两重计划而起,凶手黄雀在后,将那蒙在鼓里的周大人残忍杀害。” “此话怎讲?还请郡主明示!” 何三、媚儿闻言均垂首,阴影下罩,表情晦暗不明。 “前些日子,周大人因与家父在朝堂多有不和,暗生怨恨,欲行诡事污人声誉,”顾南枝收敛眸意,目光落于地上二人,道:“何三,可有此事?” 被点到姓名的总管浑身一抖,嗫嚅说道:“…有,有!……老爷…啊不,周大人,他举办夏至宴,就是为了设下圈套,在偏房用二夫人媚儿的清白侮辱顾将军!” 顾南枝不顾满座惊呼,顺话说道:“周翰请来子夜歌舫助兴,趁歌舞吸引宾客注意,将家父邀至偏房叙事,哄他喝下掺了迷药的酒水……再之后的意图实是龌龊至极到难以启齿,请诸大人自行联想。” 厅中难以置信的抽气声此起彼伏,众人学乖,哄声也就一阵,很快静下来等待后文。 “此乃第一重计划,时间、地点均由周翰亲定,正是这一点,让凶手有机可乘,借势执行第二重密室杀人计划!”审视的目光依次扫过何三、媚儿,顾南枝振声道:“可怜周大人毫不知情,懵然沦为真凶一箭双雕的垫脚石!” “可是郡主……您也说那偏房是间密室,门窗皆锁,若真于屋内行凶,究竟该如何脱逃?” “呵,凶手住在府上,要想在门闩上动手脚,简直易如反掌!”顾南枝偏头唤道:“来人!” 一小厮手托托盘,上面盛着断闩残骸与那奇特磁石。 “这根特制门闩就是制造密室的关键,”顾南枝一手一样拿将起来,展示给众人看,“此为磁石,可吸附金属,在门闩外端凿挖出大小适宜的方孔,将这磁石楔嵌其中,再木屑封顶、刷以新漆,便可。” “……可具体…合该如何操作?” 一个眼神郁离心领神会,递上事先准备的窄细铁条。 “很简单,诸位大人请看。”顾南枝接过铁条,走出厅外,阖门站在门后。 众人情不自禁围拢近前,面面相觑,不知郡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顾南枝先将铁条穿过一侧门闩限木的孔洞,调整位置使其不至于滑落,而后缓缓合拢门扉,少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板之后,众人望去便也只见一团隐隐绰绰的影子。 交头接耳声渐起,众人茫然不消片刻,门上铁条居然凭空而动! 众目睽睽之下!明明左右无人接触!插在门上的铁条,竟开始慢慢挪动起来! “这!”“何等的妖异之相!难道有鬼?”“啊!” “诸位别急,”郁离挺身而出,和缓群情道:“且看接下来的动作。” 众人听后心绪稍稳,定睛细瞧,那铁条目的明确,不断调整位置,直到从另一侧限木孔隙中穿出! 门从外被猛推两下,铁条充当门闩,将门扉死死截住,这时才传来顾南枝略带得意的声音:“凶手之法便是将这铁条换作磁石门闩,如此一来,密室之谜不攻自破!” 群臣瞠目讶然,两种情感交织着油然而生:一为对郡主肃然起敬,二则不禁好奇凶手的真实身份。 房门重启,众人再看顾南枝时眼神已然微变,均得是心生敬仰、目露精光,有人再也忍耐不住,冲口问道:“郡主,可急死卑职了,杀害周大人、制造密室,甚至还嫁祸顾将军的罪魁祸首,到底是何许人?” 全场目光加身,顾南枝不慌不忙,绕过下跪三人重回大厅中央,一个利落转身正对这三人,右手作剑指状直直探向其中之一,厉声呵道:“虽不知你到底受何人指使,但数罪加身已是难辞其咎!如今被我当堂指出,你,认是不认?!” 令顾南枝微微心惊的是,一番严词质问并没将那人吓破胆,反而对上一双缓缓抬眸、平静如水的瞳目。
第45章 案犯身死 “郡主冤枉!” 媚儿被面前的手指吓得花容失色,跪立不稳向侧坐倒,一手撑地,一手以帕拭泪,呜呜咽咽止不住地啼:“老爷待奴不薄,奴又是女子弱质,怎…怎能……” 顾南枝根本不给她哭诉辩驳的机会,斩钉截铁打断道:“你在暗中执行第二重计划,假周大人之手达成目的,打得一副好算盘!只可惜你惹错了人,上京顾家,岂容你一介外邦女在此搅弄风云?” “说!”顾南枝柳眉倒竖,怫然怒视,诘道:“是谁指使于你?” 美妾哭声更甚,绢帕打湿大半,似有哭不尽的情殇与委屈。 “郡主大人!!望您明察!”何三一咬后槽牙,膝行两步拜倒在顾南枝脚边,“二夫人她久病初愈……” “放肆!”一旁很快有人替顾南枝出声呵止,“你算什么东西,这有你说话的份?来啊,掌嘴!” 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哄哄闹闹的人声议论、娇泣不停的哀哀哭鸣、张牙舞爪的亲信打手跺出隆隆足音、何三又惊又俱以头抢地钝声咚咚……各色声响混杂一起,直吵得小郡主一个脑袋两个大,眼见着事情即将脱离掌控。 顾南枝无措后撤半步,她自知郡主身份实不一定镇得住这些自恃高位的大人物,可真当形势难以稳固,还是感到一阵目眩茫然——宦海浪险,哪里是她个有名无权的郡主安能停风捉浪的? “夏郎中,”迎着顾南枝下意识的求助目光,郁离决然踏步上堂,振声道:“贵部好大的架子,已有郡主领旨查案,还须劳动你在此越俎代庖?” 夏良吉是为刑部郎中,六部官阶中最低等的干事,许是见惯了本部审案办案,又急于在这种场合挣面子,这才在无意中搅扰时局而不自知。 四下还是不静,郁离忍无可忍,终是一声断喝:“恬不知耻!!” 气随丹田,振聋发聩,连顾南枝、宋柏都被吓得一抖,遑论其他人就更是瑟瑟。 一时间,哭的闹的、行的动的全都如同下了定身符,厅上众人有一算一皆是呆立原地不知如何自处。 室内静若闻针。 “郡主有圣旨在手如同君临,皇上面前,诸位也敢这般肆意?”郁离怒极反笑,面上阴晴不定令人胆寒,“丑话先行,再有不请自言者,莫怪在下不给诸位留脸面。” 语毕,森冷含愠的目光扫视一众,被看到的无不低头默然,跟着移步出座,跪拜叩首山呼:“寒青君所言极是,望郡主宽恕我等倨礼之罪——” 顾南枝鲜见他这般模样,也是半晌无言,空气冷凝几欲成冰,心道多亏了郁离“寒青君”的身份,不然还真镇压不住这帮老奸巨猾…… “咳咳,”顾南枝硬着头皮出声,“呃……诸位快快请起,这个第二重计划……” 衣衫擦地簌簌,众人归位,再不敢制造响动,均得默然静听,堂下三名疑犯也都跪得规矩,无一不垂首候审。 “周府侧室媚儿,原是外邦人士,惯常使用吹针杀招和透心异毒,这是前提。”说回案情,顾南枝转眼进入状态,正色严词道:“听闻周大人第一重计划,借机谋下此二重计,便是当家父昏迷、被周大人唤入房中时,趁周大人不备吹针杀之!” 郁离再次抱臂退至一旁,满身戾气褪去,面上重又挂了欣然的笑。 宋柏颇为惊悚地觑他一眼,不动声色搓了搓胳膊上暗暗冒出的鸡皮疙瘩,心里骂他一句:狐假虎威!还不是借阿姐的光,才能在人前大出风头! “为逃脱杀人罪名,媚儿将主意打到一旁昏晕的家父身上,脱下他外袍穿在己身,以匕首刺于周大人尸身,再将染血外袍穿回家父,掷碎杯盏,最后以上述之法营造密室,离开偏房溜之大吉。” “媚儿,我再问你一次,你认不认?”顾南枝目亮如炬,直盯着媚儿瞧去。 “呵~”媚儿轻笑,不紧不慢抬手擦干脸上泪痕,悠然昂首与顾南枝对视,端的是无比风轻云淡,幽幽开口:“郡主此言,可有凭证?就算您贵为郡主、奴低贱为婢,空口白牙的,也不好污人清白不是?” “还想抵赖,那我帮你回忆回忆,”顾南枝摇头叹道,“周府自案发以来封锁严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更不用说销毁证据?你在隔门操纵磁石门闩时的另一块磁石、杀人所用针筒毒针,以及透心毒药,准都被你藏于房中,让人一搜便知!如此,你可认罪?” 媚儿欲答,顾南枝只觉神识空前明晰,脱口而出:“还有迷药?…说不定……就连第一重计划也是由你献计,家父武功高强,世上少有能致其意识全失的迷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就连周文滨、何三都不自觉往远离媚儿的方向挪了一挪,仿佛同跪一处的不再是娇娇美人,而是什么成精的蛇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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