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目顾盼,美眸流转,媚儿倏地又笑,竟有着冰雪初融的光霁。 “郡主慧心巧思、颖异过人,奴自诩万全之策,竟被推理得分毫不差。” “这么说你承认了?”顾南枝面上不显,心头自是一轻,又道:“我不相信这么大的局只你一人完成,想必是有人从旁指使,你若如实招来,定能从轻……” 话没说完,一直浅笑聆听的媚儿,突然直挺挺栽倒在地!只抽搐似的一挣,便再也不动了。 “这!这妖女又在使诈?”“房上!房上有人!” 顾南枝一惊,急急仰头望去,却只看到黑影转瞬即逝,徒留屋顶一方被掀开的寸瓦! “追!”顾南枝一声令下,门外衙役应声而动。 郁离皱眉,几步上前去探媚儿鼻息,道:“她死了。” “什么!” 顾南枝扑到跟前,扶起媚儿尸身,郁离默契十足托起头颅,让她看得更清楚些——媚儿白皙脖颈之上赫然立着一根银针! 又是吹针!? “怎会这样……”顾南枝松开尸身,呆呆坐在地上,“她这是……被人灭口?” “看来此女背后……还潜藏着更深的秘密,”郁离凑近低语,“阿枝,冷静,先结案,此事容后再议,大人们都等着呢。” 顾南枝定了定神,起身宣布:“案犯媚儿身死,此案已结!” 闹得沸沸扬扬的周府凶案竟落了个这样的结局,众人在惶恐唏嘘中作鸟兽散。 周文滨、何三更是被吓得面无人色,瘫在地上抖如筛糠,生怕发生在媚儿身上的祸事同样取了自个儿小命。 “你们也下去吧,”顾南枝有气无力地打发他们离去,“杀手冲着媚儿而来,你们回房不会有事。” 他二人不敢多嘴,屁滚尿流地退下了。 此案虽破,可顾南枝心中没有半分喜悦,更多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郁之情。 顾南枝、郁离滞留周府善后,宋柏自然跟随在侧。 随后,媚儿房中的确搜到顾南枝方才所说物什,坐实此女真凶之名,可她却再没第二条命抵罪了。 “确是透心毒无误。”宋柏这一套验毒流程已是驾轻就熟,开箱即证,将那枚置媚儿于死地的银针妥帖收纳。 几人来到媚儿院中,看衙役们在房中进进出出,将那些凶器、血衣一一搜罗摆列。 “昨日来时总觉得哪里不对,”顾南枝闲闲站在一边,无意似的提起:“现下才终于明白是何故。” “是为何故?”郁离顺话问道。 “太淡了,她房里没有半点香气,”顾南枝语调平缓地答,“豪门贵宅,又是宠姬美妾,不用些香料熏衣我是不信的。” “定是在我们到来前特意驱过香,”顾南枝一偏头,将荡过来的马尾发梢拽在手中圈弄,道:“发案当夜,我闻到我爹衫上异香缠绕,且外袍衣带系法有别于我家常用‘玉扣结’,只可惜这些在当时不足为证,我就没说。” 郁离点点头,专神望着她。 “而后查察线索纷杂,我将此事抛诸脑后,直到刚刚在花园中又嗅出那股异香,加之阿柏提醒,得知此乃西域特产幽兰花独有的香味,这才想通了关节。” “早些时候周夫人曾提过一嘴,媚儿本是异邦女,再联想这绝技、异毒、怪石、奇花,不难断出凶手身份……”郁离觑她仍是闷闷,语调一转,赞道:“阿枝心思缜密,竟能将风牛马不相及的信息串联起来,断案一道,真是大有精进呀!” “啊是吗,”顾南枝恹恹,“你不早都知道。” “哈,哈哈……”郁离自讨没趣,只得干笑两声遮掩过去。 “郡主,”一衙差抱拳埋首上前,“搜出若干证物,请郡主过目。” “过去看看。” 算时间应是临近午间,可头顶上仍是坠着阴沉的稠云,天光不亮反暗,直教人更加气闷。 院中架了张条案,上面渐次放着些物件。 “阿姐!你看!”宋柏指着最左一侧的玄木细管,忙不迭提醒顾南枝。 “这便是凶器了,”因担心吹管沾毒,顾南枝没敢触碰,踱着步子向后看去,“再往后……装针的盒子、盛毒的罐子、领袖染血的裙衫…都在这了……诶?那是什么?” 最末处放着一团内翻卷起的衣物。 郁离撩袖去拆,打开一看,竟是一身男人衣物和假发套、假胡子! 顾南枝眼神连动,喃喃道出一句:“果然……这便说得通了,媚儿是那夜京郊刺客之一,乔装成男子淆乱视听…可她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杀你?”说着望向郁离,后者也是一副眉心深皱、苦思不解的模样。 “媚儿只是个有点‘锋利’的棋子——现在来看,也不过是枚弃子罢了,”郁离冷哼一声,“真正想杀我的,怕不是她背后的下棋之人。”
第46章 龙颜震怒 正当三人闲谈、气氛微凝之时,忽有一队人声由远及近。 “寒青君,皇上宣您觐见。” 领头的是位面善的内侍,鬓发皆白上了年岁,应是宫里的老人儿了。 “薛公公,”郁离假意露出难色,回道:“您看,这案子刚破……” “皇上口谕,点名儿让您即刻入宫,”薛公公揖了又揖,告饶道:“案子的事儿您就别操心,还有郡主呢!您赶紧跟咱家走吧……” 说完,神秘兮兮走近两步,低声道:“龙颜震怒,催得紧,老奴现下要是一请您不动,明个儿以后,您可就再也见不到老奴了……” 顾南枝素来对皇宫没什么概念,只知事事顺着他们即可,也就不会劳神去记宫人长相,如今见得郁离脱口道出其名,心下顿生怪异之感——一介平民,怎会与宫里的公公如此熟稔? 宋柏见了直撇嘴,怎么也不愿承认郁哥儿的能耐要大过阿姐。 “唉——”郁离难得在外人面前流露真情,慨然长叹,无奈道:“草民遵旨就是,断不会让公公难做,只是请公公移步府外稍等片刻,我这还有几句话要与郡主交代清楚,您看……” “好好好!”薛公公得了台阶就下,一甩拂尘忙道:“老奴这便不打扰了,就在周府正门那儿候着您,时间紧迫,还望寒青君见谅!”这才得空与一直看向这边的顾南枝见了一礼,而后匆匆离去。 顾南枝深吸口气,双手抱臂,微昂着头眯眼瞧他。 “阿柏你先回家去……我,我这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阿姐说……”郁离不敢看顾南枝狐疑的眼睛,只得先转头吩咐那个有点“碍眼”的毛头小子。 宋柏虽爱黏着他俩,却也看得出二人确实有话要说,狠瞪郁离一眼,又得了顾南枝肯定的眼神,这才收敛东西走远。 小院正中摆着几块怪石,原意是堆就假山造景,可当天公不作美,天上没有半丝阳光倾泻,石荫黢黑、树影对摇,倒显得萧暗阴森了。 正衬二人此时纠结的心境。 他们说话时,那些衙役也没闲着,收起证物打道回府,当下院中仅余小郡主与解释不清的倒霉蛋。 郁离背对顾南枝而立,风雨欲来,闷热气压压得人透不过气。 一直以来,有他从旁引导栽培,顾南枝见微知著的能力可以说是今非昔比,再不能像初次见面时那样随口糊弄过去…… 顾南枝等得不耐,率先开口:“不是有话要说?那个什么薛公公还等着呢,要是实在没话就……” “有!” 郁离一踩脚跟转过身来,郑而重之望进对方双眼,一步步走近顾南枝。 “有,有话直说呗……”见他神情严肃,顾南枝同样有些紧张。 只见郁离破釜沉舟般张了张口,随即肉眼可见地颓唐下去,仅蔫巴巴道出一句:“……我既承诺过不再瞒你,就不会再开口骗你,可……”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对吧?”顾南枝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么滑稽的表情,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行了行了快去吧,可别误了官家大事。” “阿枝……”郁离还是为难,不将实情轻易诉出,只因怀着许多考量——那股藏在暗处、欲行加害的神秘势力,若真累得小郡主牵涉其中,他人单力薄的,这次又不能胡乱揭过,到底该如何在乱流之中守她周全、护她全家安稳? 诚然,郁离将此次顾家飞来之横祸,也算在了自己头上。 看他眉宇深皱不似玩笑,顾南枝没由来地情绪一松。 “好啦,去吧!”顾南枝绕至郁离身后,轻轻推着他向前,唇边莞尔:“什么花魁、皇宫,等你想说时再说与我听,我…全然听信于你。” 心头颤震! 微不可查的暖流淌过心田,所行之处皆融融和煦,将整颗心脏烘得柔软绵顺。 郁离一下顿住脚步,顾南枝再推却不动,一双玉手没来得及从他背上收回,便是一阵目眩,落进男人结结实实的怀抱之中。 !!! 顾南枝下意识抓紧他衣摆。 两人之间距离一下变得密不透风,清新好闻的青竹气息直扑了顾南枝满面,只听头顶沉闷一声“等我”,郁离便松了怀抱径直拂袖而去,徒留顾南枝一人怔在原地。 ……搞什么啊… 顾南枝揉了揉兀自发热的脸颊,久久不能回神,本想回家,可脚步依旧踟蹰,仿佛周围空气中残留的那人体温仍圈着自己。 - 宫墙之上,黑云渐浓。 一顶不起眼的车轿沿小路送入偏门,此时寂而无风,天边隐有沉雷滚动。 其中坐着的,正是东朝煊赫的名士——寒青君郁离。 脚夫训练有素,二人抬轿行得又快又稳,不一会便将轿子停在一座偏殿门前。 “爷,到了。” 趁着路程,郁离收拾好仪容,将发冠拢得一丝不苟,衣裳也展整如新,看上去儒隽又风雅。 “嗯。” 长身玉立的男人掀开轿帘一角俯身而出,揣着手拾级而上。 四下静默无人,就连两个脚夫也须臾消失无影,气氛压抑得有些怕人。 “吱呀——” 门扉启缝,郁离闪身入内。 “喀哒。” 郁离背身推拢,门扉落定。 大殿空寂无光,只一人端坐高位,却看不清楚面容。 “草民郁离,叩见陛下。”郁离双手撩袍,跪在地上端端正正行了大礼。 半晌无声,郁离不敢起身,只将额头抵住冰冷地砖。 “许久不见,皇兄近来可好?”深沉的嗓音顿了顿,戏谑道:“应是不怎么样,不然,皇兄也不会走投无路回京。” “草民无名无分,万不能担得起陛下一声‘皇兄’,还请陛下直言草民名讳。” “姜郁离!” 怒不可遏一句断喝,激起声声回音反复震荡。 郁离保持着趴地姿势岿然不动。 “你成心的是不是?”姜禹泽怒不可遏,一步步逼近殿中唯一下跪之人,“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是,谁人不识寒青君,但也无人知你姜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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