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哥要开大了!
第38章 状子 ◎荆棘前路,只要你一句我愿意。◎ 一墙之隔的桑府, 桑正阳的状子写就之后,被休沐在家的桑翊拎到前院书房,训斥一番。无非是因桑五郎乃二次春闱, 又逢恩科,命其多加小心之言。 末了, 桑翊指着状子道:“这是你写的, 为何这般心绪不宁, 也忒丑了些。好歹我朝科举,命专人誊录,考官见不得你真迹,不然, 头一个下去的便是你。时日无多,你日日去明理堂, 且是跟人纪大公子好好学学,成日鬼混,半点不学好……” 桑翊也是关心则乱,想起了往日的桑正阳来。 从春节至今, 桑正阳鬼混的日子,越发少了,不修口德的毛病,也好了不少。前日, 还得了汤先生夸赞,说他稳重不少。 对此,桑正阳没同往日一般,争个对错, 而是混乱点头, 认个昏错。又说了好一通好话, 这才算是安抚住。得令出门。 刚行至月洞门,见家中老仆怀抱好些香烛,桑正阳疑惑道:“这是怎的了,家中莫不是要做什么法事?” 老仆憨憨一笑:“五哥这是哪里的话。夫人交代,说是早些买来,早些给菩萨送贡,好保佑五哥高中。何曾是要做什么法事!” 桑正阳顿住,这,阿娘素来不信神佛。前些时日陪程夫人去合八字,为着二妹以及自己的面子,才捐了五两银子的香火钱。回头还难过上许久,说是不如多多给二妹备上些嫁妆,求那神佛有甚用处。 而今买了这多香火,是得有多不信任他。 疑惑间,老仆已然走远,顺着月洞门前的荷塘小径,逶迤着不见了。 桑正阳落后几步跟上,入得花厅,放眼望去,鬼影子也无一个。再往前几步,掀开帘子便瞧见老少三人,齐刷刷跪在蒲团上。 妇人是自家阿娘,两个少女是二妹和三妹。几人皆是素衣跪地,双手合十于胸前。视线再往上,整整齐齐三个香炉,儒道释三家都在。 烟雾撩撩,颇有些令人喘不过气。 桑正阳一怔,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事儿。 他而今已是及冠之年,身形颀长,掀帘子进来后好一番功夫,褚夫人才瞧见有人。 拨冗睁眼一瞧,见是桑家五郎。 立时有些不耐,“回你自己书房去,好好温书,来这里作甚!” 另外两个小的,闻言也抬头看来,令桑正阳更为不适。 活像是打搅她们母子三人的和谐相处似的,遂小声替自己争取,“阿娘,二妹,三妹,我这些时日好多了,你们是没瞧见么。” 桑沉焉嘀咕:“是,好些天不跟我吵架了,也不再像是个帮闲似的,成日五爷五爷的呼唤自己了。”扭头看褚夫人,一脸老实,“阿娘,五哥确实改好不少。” 另一侧的桑钰嫣低头笑笑,并不言语。 褚夫人憋不住,高声呵斥,“都这等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你妹妹吵架,桑五郎,我看你是皮痒痒了,得紧紧才是。” 桑沉焉、桑钰嫣姐妹二人相视而笑。 桑五郎怒气满怀,一丝不敢展现在脸上。好言好语,顺杆子又认了个昏错。好生保证一番,打算出门,回自家书房好生待着。 甫一扭头,瞧见三清真人画像之后,好似藏了个什么东西。桑正阳停住脚步定睛一看。 这一顿不要紧,一旁跪地双手合十的桑沉焉,登时紧张看来,眼神示意五哥快走。 心知不对,桑正阳阴阳怪气道:“阿娘,这画像是谁帮您挂上去的,别的被人藏私了也不知。若是如此,拜不拜的,也是无甚区别。” 褚夫人疑惑,“是你三妹妹帮我挂上去的,如何?” 此言一出,桑正阳顶着自家三妹妹恶狠狠的目光,从三清真人身后取出个小册子。刚握在手中,桑沉焉便飞身来抢。 桑正阳仗着身量高出一截,高举头顶避开。嬉笑着随意翻开一页,念道:“出帐、入账当间,道明年月、是何物件、价几何、产地何处、人员往来……诶,这是隔壁纪家大郎的笔迹。” 眼见事情败露,桑沉焉就此作罢,咬着后槽牙道:“先生见我日前在学习如何管账,特地遣人送来的册子,告知我该当如何记账的。” 终于见着桑沉焉低头服软,桑正阳从兴奋中回神。冷不丁又瞧见自家阿娘和二妹,一脸平淡,习以为常。 诧异道:“阿娘,你也不管管。桑桑,都退学了还去招惹纪大郎。既得大家指点,不好好研读,藏在香案之后,是指望着如此这般就能学会不成?” 一时无话,跪在蒲团上的褚夫人和桑钰嫣,没好气看了桑正阳一眼。 二人险些骂出声:你个夯货,跟你三妹妹一样。 无人搭理,桑正阳复又低头看桑沉焉。 只见自家三妹妹犹如得胜的将军,笑笑。 “五哥。你要不要脸。不好好温书,来找我的麻烦。这事儿阿娘和二姐,早就知晓呢。先生还送了我好些东西,什么京都官眷手册、后妃母族发家史、二十四街坊……” “等等!”桑正阳蹙眉,“他给你这些做什么。” “先生教导学子,有何不对。五哥你真的是该好好念书了。这些都不懂。” 桑正阳越发迷糊,抬眼朝褚夫人看去,未及说话,听褚夫人催促他回去温书。 临走,听褚夫人叹气一声,“你记得要好好的。从官家发了恩旨,我就命人采买这些物件,你可是莫要浪费了。需得知道,别家都是在入贡院之前拜拜,万没有这般早的。” 桑正阳:得。我走! 下晌,桑正阳在二府之隔的小门,等到如约而来的纪明,粲然一笑,“大郎,走,去衙门递状子。”二人由自家小厮簇拥着,缓步上户部衙门走去。 这衙门口,是个临时之地,开在京兆衙门一侧。由两个书办,几个小吏,专司举子报名应举之事。 走在悠长寂寥的太师巷,桑正阳探头探脑,前后回顾,见无人,附耳悄声问话。 “大郎,你给我三妹妹送了这多东西,你怎的也不给我送些。前些时日说的那个北地山川地理志,给我如何?” 桑正阳口中的北地山川地理志,乃是前朝游侠所著,记录了不少鲜为人知的去处,很是稀罕。纪明手中的虽是抄本,却在他游学北地两年间,修订增补不少。 为世间独一份。 眼见纪明不答,桑正阳也心知自己委实有些过分,改口道:“你给我几天,我抄录一份,再还给你就是,如何?咱们都是多年兄弟,没得这点子情义也无吧?” 纪明瞥他一眼,轻笑。“倒也不用如此麻烦,我回头让落玉抄录一份,送到你府上就是。” 万不料纪明居然应下了,还应得如此干脆,桑正阳有些不敢相信。 确认道:“真的!” “五郎,你也知我从不骗人。” 听罢,桑正阳心中疑惑,却也安耐不住地开心。一路上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直到转过平南巷,入到京兆衙门所在的槐树大街。 铺天盖地,人影幢幢,摩肩接踵。大都为前来应举的少年,间或各家夫人、姊妹。熙熙攘攘间,闻得全是对开恩科的感叹,叹官家圣明,叹谢将军威武。 可桑正阳一句也听不进去。打从整条街的热闹喧嚣映入他的眼帘,粉衣裙钗的少女欢笑着来来往往。 他心中那处隐隐之患终于落到实处,他明白方才纪大郎为何令人觉得意外。 一个闪身,拉着前脚方迈出去的纪明,回身到平南巷。 厉声问:“大郎,你不会同那个不要脸的崔二公子一般吧!” 都看上了我妹妹,都想从他这里撕开口子。 美得你去,已然栽了一次的桑五郎,如何也不会再一次栽下去。 被他一掌推了个踉跄的纪明,眼神坚定,“是又如何!” “纪大郎,你……” 桑正阳一口气直冲天灵盖,压也压不住。话说到一半,他却不知该如何继续。纪明是个怎样的人,他远比两个妹妹还要了解,甚至远比桑桑还要了解。 除开两年游学在外,纪明甚少外出,终日与书册笔墨为伴。为的不过是一个机会,一个冲天的机会。 这样的人,做好友,做先生,甚至闲谈一番,于己而言,都是分外有益之事。 然,要成为与他并肩而立之人,该是怎样的坚强,怎样的博学多才。 桑正阳清楚地知晓,桑桑做不到。就算是自家二妹也远远做不到。 “大郎,太重了。桑桑还小,她……” 积蓄许久的力量,也只是令桑正阳说出半句话。前半句,隐隐提到纪府的担子太过沉重,后半句婉言谢绝。 趁他语塞之际,纪明轻轻道来。 “你口中所言,我如何不知。汤先生曾言,最是人心不可谋。五郎,我忍过,我让过,我彷徨过,更试图放弃过。可那又如何呢,终究是敌不过人心,敌不过心中的妄念。 妄念已生,不可断绝。 我既控制不了自己,那我便踏步往前。遇山开道遇水搭桥,我要让这一道,永远坦坦荡荡,风平浪静。 至于纪府的未来,有我就够了。一府之兴盛,一族之未来,断不可压在一柔弱女子双肩。”说道此处,纪明有些激动,胸腔剧烈起伏。 定住片刻,又听他道:“复兴纪府是我的责任,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不会推卸到任何一人身上。 再说纪府族务。这点小事,又有何难。” 纪明的话,骤然停歇。可桑正阳知道,不止如此。 方才之意,往后,纪府的一切,内外一切,尽数有纪明一人就够。 未来的纪明新妇,无需管账理事,无需操持家业,无需…… 唯一需要的,唯独是开心恣意地做自己。 一时之间,太过惊骇,桑正阳喃喃道:“那小册子?”说的是他今日早间方才在三清真人画像之后见着的小册子。 “她愿意学,那便学。做什么都好。” 要她开心快乐,无忧无虑,永远做自己想做的事。 桑正阳当下竟无言以对。日日一道在明理堂念书的纪大郎,何时有了这样的心思,这样浓烈的心思,他全然不知。 果然,果然,阿娘说得极好。 他桑五郎就是个棒槌,就是个夯货。 蓦地,桑正阳想到阿娘常说的话——你和桑桑都是个夯货。 他复抬眼盯着纪明,觉得这人有些可怜。桑桑估摸着,还甚也不知呢。 许是心中的惊骇还未平复,桑正阳将脑中之言说了出口。 纪明轻声回道:“我愿意等,只要她愿意。” 桑桑一丝不察又如何,纪明愿意等到她什么都明白。 荆棘前路,只要你一句我愿意。 几步之外便是车马往来,人声鼎沸。纪明和桑正阳所在之地,好似被隔绝一般,笼罩着无限惆怅,分外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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