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归睁开眼睛,站起身来,走向季凉,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语:“好,我这条命,留给你。若是你,随时可以来取。只要你对我,再无心结。” 季凉身子微微前倾,蹙眉道:“许安归……你不必如此。” 许安归把头靠近季凉的耳畔,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我只是不想你继续误会。我只是想告诉你,与你拜天地之后,我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我说我会护着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是北寰洛。我那日在季府说的那些话也是认真的,我知道你是北寰洛,所以想与你在一起。” “为何?”季凉不懂,“你……” “我喜欢你。”许安归不等季凉说完便抢先说道,“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 季凉蹙眉,又重新问出了之前那句话:“我们……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对吗?” 许安归把她转过来,替她拭去眼帘上的泪水,轻笑道:“十三年前的那场宫宴上。你撞进了我的怀里。” 自从那场火灾之后,季凉的记忆就有些混乱,很多时候,她只能重回旧地的,看着熟悉的事物时候,回想起一些片段。 在她的记忆深处,确实有一个宛若神明的干净少年笑顔让周围所有的花儿都黯然失色。 可后面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许安归见她一脸疑惑的模样,问道:“你不记得了吗?” 季凉抿了抿唇:“那场火灾之后……我的记忆有损。” 许安归轻叹一声,把她轻轻地揽入怀里:“对不起,让你承受了那样的无妄之灾。之前我遇刺的时候,那贼人放火烧车,你走不动也是因为那场火灾之后,你畏火对吗?” 季凉把头顶在许安归的胸口嗯了一声。 许安归摸着她的头发:“在那之前我只是猜测,直到那天,我才确定,你就是北寰洛。你若是想不起来了,就不要想了,我告诉你……十三年前你进宫来,是因为皇爷爷的生辰。在那之前,你的父亲,北寰将军在南泽收复了江南最后一个仓储,彻底断绝了南泽北伐的希望。那一场仗打得极巧,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江南最后一个粮食要地。皇爷爷大喜,特许北寰阖府来宫里参加宫宴。” 许安归讲到这里,十三年前,她进宫朝圣的记忆便清晰了起来。 是了,那一天她与哥哥、父亲、母亲盛装出行,由凤栖门入宫。 年仅六岁的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装,稀少的头发,在头顶扎了两个丸子,丸子上绑了与身上衣服颜色一样的流苏。 从来没有穿过宫装的北寰洛不断地扭捏着身子,拉着父亲的手撒娇道:“父亲,父亲,洛儿不想穿这身衣裳,裙子好长,不方便跑动!” 北寰府大公子,季凉的亲哥哥北寰羽那年十三岁,已经跟着北寰将军在沙场上出征两年,此时此刻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冷哼妹妹道:“你就是平日里太过散漫,成日里跟着秋薄打混,哪里是一副小姐的模样。” 北寰洛蹙眉,鼓着嘴,抬起一脚直接踩在北寰羽的脚上,恨恨道:“要你管!”然后跑到北寰将军的身后躲了起来。 北寰羽猝不及防地被妹妹踩了一脚,当即就失了风度,操起在军营里训练的架势,扬手要打北寰洛。 北寰将军自然是要护着自己的小女儿,连忙拉住北寰羽,让北寰洛快跑。 北寰洛头也不回地朝着一处草木繁盛的园子跑去。 “哎!”北寰夫人还没有拉住北寰洛,她就一溜烟的没影了。 北寰夫人有些埋怨看向北寰翎:“这小妮子让你惯得越来越没规矩。这里是皇宫,也当是在家里胡闹?跑丢了可怎么办?” 北寰翎倒是满不在乎道:“随她去吧,她那个性子能老老实实地跟着你一起,不作妖才是怪事。皇宫里到处都有内官宫女看着,丢不了的。让她自己去玩罢,玩累了,自然就老实了。陛下知道洛儿的性子,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 北寰夫人知道北寰洛性子野,让她在一个新地方一直跟着他们,是不可能的。 只是叹了一口气,便也不再多言。 北寰洛一边跑一边拎着裙子,哈哈大笑。 她看见一处水池上有假山,当即就把鹅黄色的小裙子塞进了腰里,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假山。骑马一般坐在假山最高处,望着整个花园。 “好大啊……”北寰洛自言自语,“比我们北寰将军府的花园还大!” 她四处看着,忽然看见对面不远处有一个不大的孩子,也跟她一样爬上了高处。 那孩子一看就不是爬高的老手,他畏首畏尾地死死地抱着树枝,踩着假山往高处爬。 北寰洛蹙起小小的眉头,心中暗道:那人是谁?为什么不会爬树,还要上树?难不成是他的风筝挂在了树上?洛儿这么会爬树,不如去帮帮他罢! 想到这里北寰洛立即从假山上挪了挪,找了个草垛繁茂的地方跳了下来。 她跑过去,看见了许景挚,于是有了许景挚假摔的谋划。 她一边回头看着许景挚摔下来的地方,一边跑着去找宫里的人。 忽然她撞到什么人,一头栽进了那人的怀里。 北寰洛仰头,看见了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眉宇清秀,眼睛浑圆地望着她。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那时候的北寰洛还不知道好看的男孩子应该长的哪副模样,她只是揉了揉额头,傻乎乎地笑了笑。 少年低头看着她,好看的眉宇便蹙到了一起,低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北寰洛刚要说什么,却看见这个白衣少年是一个人,当即又闭上了嘴巴。 许景挚告诉她,去找南边宫里的内官,他们一般都是一群人在一起,这个人是一个人明显不是许景挚要找的人。 一定不能找错人,这许景挚交代又交代的事情。 北寰洛后退了几步,从白衣少年的怀里退了出来,奶声奶气地问:“你是谁?” 白衣少年觉得有趣,反问她:“那你又是谁?” 北寰洛刚要回答,忽然想起来这是在皇宫,好像是一个不可以随便放肆的地方,这少年长得白净,莫不是宫里的小公公?问了她的名字准备回禀给皇帝陛下? 北寰洛耳边瞬间便出现了北寰羽的恐吓之声——若是你再不听话,就让宫里的内官把你抓住,丢到池塘里去喂鱼! 北寰洛不想被喂鱼,于是用胖乎乎的手捂住了嘴,呜呜道:“我才不说。” “噗。” 那白衣少年见到北寰洛这么呆傻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那少年一笑,仿佛这花园里的所有花都变得黯淡了许多,只有他的笑容里有花的模样,绝艳无比。 北寰洛惊了,放下手,说道:“你可真好看。” 那白衣少年似是也惊了,立即收了笑,耳根爬上了红晕。 少年绝世的笑容早就让北寰洛忘记了北寰羽说话的话,她围着白衣少年转了一圈,把他好好打量了一番说道:“明明笑起来挺好看,为什么要板着脸?有人欠了你很多钱吗?” 白衣少年微微颔首,垂目想了一会道:“你是北寰洛?” 北寰洛惊讶地张开了嘴:“呀!神仙小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白衣少年听见这样的称呼,再也绷不住,笑得更加灿烂:“你都说我是神仙了,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了。” 北寰洛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那,神仙小哥哥可以跟我一起来帮忙呀!” “帮什么?”白衣少年问道。 北寰洛指着湖水对面的假山道:“那里有人需要帮忙!我要找人去帮他!” 白衣少年回头望了望北寰洛手指的方向,低头想了想,便伸出了手:“我带你去找人帮忙。” 北寰洛伸出自己胖乎乎的手,搭在了白衣少年的手上。少年纤细好看的手,紧紧地握住了那只胖乎乎的手。 两人沿着回廊,一前一后的走着,在那个相仿的回廊上,仿佛跨越了十多年的时光,两人又被重新安排在了一起,重演了儿时的那一幕。 季凉终于想起来了,是的,儿时,她确实见过许安归。 那个记忆里的白衣少年,就是他。 只有他才有那种绝艳、让人过目难忘的笑容。 季凉仰头望着许安归:“你哄我。那是我不过六岁,你怎么会是那总见过一面便会记住我的人?” 许安归道:“我在战场军营里见过你。只是远远地看一眼,我便知道那个在军营里拿着小木剑追着秋薄砍的少年,就是那时撞在我面前的小姑娘。你在军营里,一直穿的都是男装,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男子……那日我见过你穿女装的样子,便记住了。那次是我第一次出现在你面前,而我却见过你很多次了。许多次战场的军营里,其实我都与你同在。只是你从未看向我……那时候,你的眼里,大约只有师兄一人吧。” 听见许安归提到秋薄,季凉心便是一抽:“他是我儿时的玩伴,很是照顾我。” “我知道。”许安归眼眸微低,“他也是我的师兄。” 许安归望着季凉,摸着她的脸,轻声问道:“现在,我再问你,你后悔吗?” 季凉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他。 许安归道:“现在我已把我知道的有关于你的一切,告诉了你……现在,即便你选择离开,我也不会勉强。这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只希望你安好。告诉我,你后悔吗?跟我一起进入囹圄之中,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师兄一直对你有情,你若后悔了,我可以送你们出许都。剩下的事,让我来解决。” 季凉垂下眼睑:“郭太师不开口,东陵帝与太子是不会告诉你那件事的来龙去脉。那时候我才十一岁,忘记的事情太多。若我走了,你要如何与郭太师周旋?除了太子之外,还有一个人对东宫之位虎视眈眈,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应付吗?若你死了,我们准备了八年的计划,不就毁于一旦了吗?我本就没打算活着出许都……” 季凉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离开了许安归的怀抱,垂首道:“许安归,这万灵冢已经让我知道了你的决心。我也有我的决心……那条路,无人可以与我并行。我不能安好,却希望我身边的人安好。 季凉眼神黯淡了下去,在她心中,一直有一个信念,那个信念就是让这里漂泊的灵魂,魂有家归。 她知道自己的身子,怕自己这副身子拖不到朝东门翻案,更怕翻案了以后心中长城崩塌之时,便是自己撒手人寰之日。
第260章 许诺 ◇ ◎我许安归这一生,许你一人,永生不弃。◎ 若是她的感情注定是不能长久的事情, 那她为什么要再拖一个人跟着她一起去走一趟忘川? 季凉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好似要逃离一般:“这样的我,无法回应你们给与我的任何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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