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姑娘,这是在忙活什么事情呢?”木门从屋里推开的时候,楚青越早就在门外等了许久了,他在这里素来不会隐藏自己的性子,因此眉宇间的那股不耐也就愈发明显了。 抬步进了屋子,他一眼便看见了随手放在床榻边的绣帕,他嘱咐她好好唱戏,没想到她倒是在这里优哉游哉地绣花,还真是半点都不着急,神色骤然冷淡了两分,楚青越随意地走到圆凳边坐下,故意把她晾在一边,慢慢悠悠抬手倒了一盏茶,这才抬首面无表情看着宁芸,语调玩味道:“宁姑娘,那折戏你应该会唱了吧,不如让在下瞧瞧。” 宁芸穿着一袭白色的衣衫,眉眼清婉动人,虽说她容貌只是清丽,但是她神情间总是怯生生的,平白显得楚楚可怜,任谁见了都要心软,可楚青越却是个铁石心肠的,他早年容貌迤逦、在戏班子里不知道受了多少轻待,若不是靠着装可怜,如何能够活下来,是以他最讨厌旁人在他面前露出这般楚楚可怜的神情,有时候日子久了,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憎恶旁人,还是厌恶那时候苦苦挣扎的自己。 见他没有再开口,宁芸小心翼翼抬眸看了他一眼,这才双手捻作兰花唱起了那一折戏,只是唱了两句,楚青越的脸色便冷了下来,她心中一咯噔,她知道自己不出挑、模样才艺都不出众,他本来就对她不满意,只是往日他顾念着两人之间的情分还会装一下,只是今日他莫不是从旁处受了气,在她面前又恢复了那副喜怒无常的样子。 她唱词唱得不够好听、身段也不够柔软,楚青越唱了那么多年的戏,自然是轻而易举就能瞧出来她的那些毛病,可是他始终没有出声,只是时不时喝一口茶,等到她唱完这一折戏后,他才抬眸定定地看着宁芸,语调平缓道:“宁姑娘,在下再给你三日,若是还学不会,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的。” 楚青越拂了拂袖,他原本准备离开,只是走了两步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朝着床榻边走去,动作随意地拿起了她方才修的帕子,只见上面绣着两朵浅粉色的绒花,偏生一点殷红的血迹毁了所有,他看了两眼,这才走到了宁芸身前,将这帕子塞到了她手中,“若是三日后还是学不会,你就收拾收拾跟这些绣帕一起死了算了。” 他这话语说的冷漠又刻薄,倒是丝毫不顾及往日的情分。 言毕,楚青越便准备转身离开,宁芸咬了咬牙,她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语气恳切道:“公子你信奴,奴能学会的,还请公子饶奴一命。” 她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她不能就这样死了。 见楚青越还是不说话,她动作急切地握住了他的衣袖,语调急切道:“公子,奴真的有好好学,公子你不要生气了。” 楚青越侧首看着她,她面容上的神情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连带着心中对她更是不喜,忍无可忍一般便拂落她的右手,他垂眸看了眼她腰间挂着的荷包,随手就拽了下来,“就这般喜欢绣花吗,待学会了这折戏再找我要。” 这荷包从他们相识,她就日日佩在身边,看的人心烦。 言毕,他便拂袖而去,走到长廊的时候,他慢慢悠悠地打量了眼这荷包,随意地就扔到了湖中,红色的鲤鱼一拥而上噬咬着这荷包,这浅粉色的荷包眨眼间就坠入了湖底,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第39章 晋江原创独发 在楚青越拽下宁芸腰间的荷包时, 她神情就陡然一变,下意识地就想要伸手抢回来,楚青越拂袖而走, 宁芸睫毛颤动两下、这才反应过来跟在他身后,她伸手想要拽住他的衣袖,他背对着她,像是察觉到了她动作、又像是根本不在意她的任何举动, 轻飘飘往前走了几步便甩开了她。 一路上宁芸都在他身后跟着, 其实跟在他身边的这一个月, 她都没怎么出过那间屋子,倒不是他不让她走出去,而是她不敢, 她知晓他对她并不满意、只有谨小慎微才能不让他厌弃, 这么多日第一次走出这间屋子,她更多的是觉得不适应,宁芸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想要哀求他、只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哀求若是有用, 从前那些姑娘就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了。 他既然说了会还给她,那便会还给她,不过是一个荷包, 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他想来不会在意。 这般想着, 宁芸垂眸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正准备往回走, 无意间回首却偏偏看见了楚青越随手把那荷包扔在了湖中, 她脸色霎时间变得煞白, 右手死死地攥着衣袖。宁芸想要冲上去质问他为什么,遥遥地若有所感,楚青越回首看了她一眼,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唇边噙着一道如沐春风的笑容,准备离开的步子微微一顿,他慢慢悠悠地转身朝她走来,看见她苍白的神色,他眼眸含着一道恶劣的笑意,态度轻佻道:“很生气吗,既然如此喜欢这荷包,那你就跳下去捡啊。” 宁芸眉眼低垂,她右手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她实在是太过生气了,身子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生气。 看见她这般模样,楚青越并不觉得愧疚,甚至他的神情中多了两分幸灾乐祸的挑衅,慢俯首凑到她的耳畔,一字一句调笑道:“怎么不敢啊?” 话音刚落,宁芸就提着裙摆跳到了湖水中,她不管不顾地沿着湖边往下走,固执地想要找到那个荷包,随着湖水越来越深,她的神情也显得越发吃力了。 楚青越站在原地饶有趣味地欣赏了一番她的窘态后,这才转身离开,她既然要寻思,他自然不会拦着她,反正她早晚都要死,什么时候死都一样。 漫漫湖水没过宁芸的头顶,衣衫早就尽数被湖水打湿,风一吹,宁芸的身子就瑟瑟发抖,这湖水越来越深了,她想要往更深处走去,只是最后始终没有这个勇气,她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她不能死,她颤抖着身子在湖水中待了许久,这才失魂落魄地朝着岸边走去。 白莺莺原先站在木窗便思考事情,原以为这宅子中只有他们三个人,没想到还能看见这样一番好戏,她看着那姑娘为了一个荷包就跳进了湖中,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感受,她并不了解这姑娘的过往,所以也没有资格去评判,唯独觉得这楚公子还真是心狠。这楚公子先前处心积虑要跟她偶遇,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恐怕他现在没有杀死她,也是跟那件事情有关。 就在她想事情想得出神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敲门声,她原本想要顺手阖上木窗,心下微动、指尖触碰到木窗的时候,她又收回了手,看见了就是看见了,她如今也没有隐藏的必要,打开红漆木门的时候,白莺莺便看见了楚青越站在门前,他眉眼含笑、披着一层温润贵公子的皮囊,“许姑娘,你可是觉得无聊?” “无聊吗,奴家觉得有趣的很,”白莺莺微微摇头,她伸出右手遥遥地指了一下木窗的位置,意有所指道:“楚公子还真是铁石心肠,就真不担心那姑娘死了吗?” “死了就死了,府里不养闲人,”楚青越不甚在意地整理了一下衣袖,他拂袖的时候如同挥动水袖,动作带着一股行云流水的美感,只是这种美感是经过刻意雕琢的,也就是在这时候白莺莺心里才明白了这人古怪的地方,他或许是在无意识地模仿那些贵公子,一言一行显得格外虚假,“况且是她自己寻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莺莺抬眸看了他一眼,懒得同他虚与委蛇,单刀直入开口道:“奴家也是个闲人,楚公子怎么还没有动手呢?” 楚青越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抬起右手就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白莺莺下意识地躲开了,他倒是也不生气,语气温柔却难掩阴冷,“不见得,许姑娘容貌艳若桃李,旁人自然是比不了。” “许姑娘,你说生得比旁人好看,到底是福还是祸啊?” 他分明是在问她,又像是纯粹的自言自语。 其实她无论回答什么,他都不相信,也不会在意。 言毕,楚青越便掀眸看了她一眼,语气随意道:“许姑娘,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在下一起去听戏吧。” 说完这话,他就径直转身离开了,像是根本不在意她有没有跟上来,白莺莺看了看他的身影,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她思索片刻还是跟在了他的身后,两人沿着长廊走到了尽头,又七拐八拐绕了许多小路,视野总算是一点点变得开阔,走了不多时,她便看见朱红色的戏台子横陈在前方。 待走到这戏台子旁边的时候,楚青越才回首看了她一眼,右手捻成兰花指指着正对着戏台子的一个席位,语调带着戏腔道:“许姑娘,就坐吧。” 白莺莺坐在席位上,随意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怪不得昨夜临睡前她听见了唱戏的声音,这楚公子还真是深藏不露,唱戏久了,恐怕他自己都分不清戏里戏外了。 楚青越坐在梳妆台前,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勾芡,他动作熟稔地给自己画好了妆,大红色的胭脂扑在面容上,亮澄澄的珠钗飞入鬓发间,他这才满意地停手,起身换上了唱戏的戏服,兰花指捻在指尖,他锦衣华服登上了朱红色的戏台子,身段风|流娉婷,唱出来的唱词也是婉转动人,才唱了几句词,空中便飘起了细雨,他未曾受丝毫影响。白莺莺正对着戏台子看他唱戏,她素来不喜欢这些男女情长的戏码,总觉得虚伪又无趣,只是如今被他强迫着看戏,心中也是不情不愿的。 斜风细雨缓缓拂动,长廊楼榭飘摇在风雨中,湖水中浅浅荡漾开一圈圈涟漪,这宅子平添了几分诗情画意的感觉。 谢云宸踩着黑靴走到一间牢房前才停下,他漠然地看着里面愤懑的大臣,随后命人将他们绑在了刑架上,他手握长鞭才甩了几下,那些大臣就开始鬼哭狼嚎,他嫌吵、便让人用破布堵住了他们的嘴,鲜血的味道逐渐变得浓郁,殷红的鲜血溅在他的长袍处,他也不在意,直到这些人都断了气,他才觉得心中的暴戾感稍微退却了一些。 或许那些人临死前都想要咒骂他,竟然都是死不瞑目,谢云宸并不在意,见他们都死了,这才命人将他们的尸体抬下去喂狗。 谢钧办完了事情便在天牢门口等着谢云宸,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蒙蒙细雨,他撑着油纸伞站在烟雨中,见公子走了出来,便连忙撑伞走了过去,一直到坐上马车,谢云宸都没有开口,谢钧自幼跟在他身边、自然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公子情绪的不对劲,就在谢钧狠狠心准备开口|活跃一下气氛的时候,谢云宸伸手揉了一下眉心,突兀道:“这天下总算是定了。” 往后风雨飘摇,都无人可以动摇陛下的位置。 主将已死,那些余孽只不过是垂死挣扎。 谢钧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他本能地觉得公子的心情许是好上了一些,便笑着开口询问道:“公子,我们现在要回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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