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钧想要开口解释,最后还是认命地低下了头,单膝下跪请罪道:“回禀公子,属下去找莺莺姑娘了。” “这么晚过去该不会是送钱的吧?” 屋内黑漆漆一片,谢钧什么都看不见,可他莫名地想象出了公子如今的神情,若是公子直接罚他也就罢了,可公子这般飘忽不定的态度却更让他害怕了,“属下……” 这话还没说完,谢云宸就出声打断了他,云淡风轻下了最后的通牒:“下不为例,若是还有下次,你以后就不用跟在我身边了。” 等到谢云宸离开后,谢钧才松了口气、单手撑地喘了两口气,神情中也出现了一丝灰败,公子这两日的表现实在是古怪,倒隐让他想起了两年前的事情,京城的雨下了一天一夜,侯府的血也流了一天一夜,就连巷子都漂浮着血腥和死亡的味道,那日公子的神情格外平静,他穿着一袭黑衣,面无表情站在一片血泊中,身后是堆满长廊的尸体,身前是被血水染红的湖泊,谢钧看着公子就是心中发紧,他总觉得公子的行为说不出来的奇怪,顾不得细想,他连忙走上去开口道:“公子,接下来干什么?” “烧了。” 那时候谢钧不知道公子身上的古怪之处到底是什么,过了两年后,他才隐约明白,或许公子很早之前就不想活了。 大仇得报,公子便了无牵挂。 若不是为了太子殿下,只怕公子早早就自戕了,可凭什么,那些人尸骨无存是他们罪有应得,公子这样好的人,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呢? 这世道还真是百般不公。 他知道公子这些年过的实在是太苦了,或许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如同凌迟一般,可无论如何公子都应该好好活着,人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公子今年不过是二十岁,寻常男子如他一般正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年岁,可公子早就尝过了这世间的百般苦楚,这些日子他身上的死气是越发重了,碰见莺莺姑娘后,公子才勉强有了些生机,可昨日莺莺姑娘也离开了。 若是找到了新帝,只怕公子就真的无牵无挂,想到这里,谢钧更是觉得心中发涩,有些东西如同浓云压得人心口喘不过去,公子为何就不能好好活着呢? 过往血污遍地,只觉心酸苦楚。 抬眼看了看月亮,明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洒落,衬得这无边月色也稍微褪去一些,借着这微弱的光亮,谢钧才勉强安心了一些,如今新帝还没有找到,公子应该不会出事,这般想着,他才觉得可以稍微喘口气。 这平烟镇本就不大,哪怕是短短一天的功夫也足够翻个三四遍了,可偏偏都没有沈淮清的踪迹,附近的镇子都很小、暗探早就找过了,一晃二十天的时日都过去了,找不到或许就是真的再也不可能找到了。 窗外的夜风呼啸,谢云宸站在窗前,想到近日搜查的结果、神情冷淡了两分,往日还能勉强活着,可如今日复一日的枯燥当真是让人觉得忍无可忍,既然找不到,那他便不找了,只希望能够彻底摆脱这般乏味的日子。 夜半的时候天空飘起了细雨,蒙蒙烟雨落下,显得这落寞的夜色也增添了几分婆娑,谢钧清晨起来后便准备出院子给公子找些食物,可是等到他起来后才发现公子早就醒了,谢云宸穿着一袭白衣,清俊的模样翩若谪仙,身上那股死气似乎是一点点消退了,雨珠顺着屋檐滴答滴答坠落、像是一颗颗玉珠,谢钧行礼过后便要出门,他撑着油纸伞即将出院子的时候,谢云宸忽然开口道:“谢钧,你不用急着回来,今日先把钱银给姑娘送过去。” 徐徐清风穿行耳边,谢钧不疑有他便撑伞离开了,公子近日的气质似乎是平和了许多,等他碰见了莺莺姑娘、定要好生赔礼道歉,免得惹的姑娘不快。 来日方长,说不定姑娘就回心转意了。 姑娘那般设计了公子他都没有生气,公子待姑娘总归是不同的。 雨丝细细密密在空中斜织着,谢钧穿着蓑衣驾马行了一段路后,忽然想到了近日公子的怪异之处,总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可他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奇怪。按理说找人这种事情向来是要做的隐蔽一些,可这些日子到了清河镇之后,公子行事却颇为张扬,若是往日为了隐蔽行踪,他们定然不会住客栈,可偏偏这次他们一路而来住的嗾使客栈,公子行事向来谨慎、滴水不漏,根本不能忽略这样的小事。 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念头,故意的、公子是故意的,仿佛是为了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想到昨夜公子的警告,谢钧右手勒紧了缰绳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冰冷的雨丝飘落在脸上,他浑浑噩噩的大脑忽然清晰了一些,不对、今日公子就是不对劲,他右手掀落蓑衣、咬咬牙毫不犹豫驾马往回赶,只是还是晚了,回到院子的那一刻,院子里堆满了黑衣人的尸体,殷红的鲜血顺着雨水一起流淌,浓郁的血腥味久久不散,让谢钧莫名想到了两年前的那一夜。 公子呢,公子如今怎么了? 谢钧踉跄着跑进院子,一眼便看见公子站在屋檐下,身上的白衣早就染上片片殷红,瞧着很是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样呢?
第62章 晋江原创独发 看着谢钧出了院子, 谢云宸在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时间,不紧不慢整理了一下衣袖,他进屋拿了一把长剑、长身玉立站在屋檐下, 冷淡的视线扫视了一圈院子,这才意蕴风流玩味道:“跟了这么久,还不打算出来吗?” 雨丝纷纷扬扬,树叶被风吹的簌簌作响, 只觉得这方寸之间的院子越发静寂了。 谢云宸轻笑一声右手握着剑挽了个剑花, 隽永眉眼间的嘲讽越发明显了, 他挑眉看了眼簌簌作响的树叶,嘲弄道:“听说沈经年死状甚惨,也不知有没有全尸, 恐怕他现在早就尸骨无存了, 你们不是要为自家主子报仇吗,如今怎么不敢出来了?” 见还是没有人出来,谢云宸眉眼微抬, 懒得同这些人浪费时间,他径直从衣袖间甩出去了一把匕首, 只听闻树叶间传来一道闷哼,一个黑衣人便倒落了。 “蝼蚁而已,若是不敢出来便退下吧, 免得丢人现眼。” 不屑地拂了拂衣袖, 谢云宸转身就要朝着屋中走去, 也就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 一群黑衣人自院子外翻墙而入, 提着长剑就要朝着他袭来, 就在长剑即将刺到他的时候, 谢云宸这才转身,动作干脆利落地挥剑抵挡,分明此时只有他孤身一人,他的动作仍旧是游刃有余、丝毫不减慌乱,白色的衣袂如同流云划过,他的功夫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动作干净利落、简单明了,那些黑衣人原先是不屑,后来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这才逐渐方寸大乱,只是此时他们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鲜血流了一地,不多时,那些气势汹汹的黑衣人便全都倒地而亡,分明是如此激烈的战况,可谢云宸的一袭白衣却始终未曾染上半分污秽,殷红的鲜血顺着锋利的剑端“滴答滴答”坠落、和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倒也不算太显眼,他站在一片血泊当中,分明是煞神的行径、可通身的气派又翩若谪仙。 院子中再次变得死寂沉沉,雨丝飘扬在空中,他随手将长剑放在地上,长身玉立站在屋檐下,神色冷淡地看着连绵不断的雨丝,苟延残喘了这么些年,他早就厌倦了,这天下本就不是他的天下,沈淮清还真是不中用,那沈经年平日自诩正人君子、光明磊落,决一死战的时候还不是任由属下暗中埋伏,只有沈淮清当了真、竟然真的一个人过去了,这般不中用、到手的江山也守不住,死了也是活该。那沈经年本就是笼中困兽,他们二人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何必要顾惜那点根本不存在的兄弟情谊?这下好了,二十天的光阴匆匆逝去,却还是没有找到他的行踪。 侯府都没有情谊,皇家更应该是无情。 话虽这样说,但毕竟是年少相识、患难与共的关系,这般尽心尽力找了他一个月、顺道帮他铲除了朝中的余孽,也权当是成全了这些年的情谊,如今也算是无牵无挂了,若是沈淮清足够有能耐、若是他现在还活着,等他回到了朝中也没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这皇位自然是他的。 身后传来一道衣衫窸窣的微弱声响,谢云宸分明听见了、可他就这样负手而立站着,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这声响。 那黑衣人存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握着匕首从地上爬了起来,握着匕首就朝着谢云宸冲了过去,只是可惜刚用匕首捅了他一下,谢云宸就回首毫不犹豫地踹了那黑衣人一脚,看着身上流出的鲜血,谢云宸的脸色阴沉了几分,还真是没有用的东西,给他机会都不知道怎么下手,干脆利落地解决了这黑衣人,谢云宸随意地接剑气地上的长剑往身上划了两下,疼痛的感觉袭来,他却隐秘地感觉到了一丝欢愉,阴曹地府他都愿意去,只求往后的日子不要这么让人厌倦了。 从前的日子是为了报仇,可报仇之后的日日夜夜都是无比难熬,没有亲人、没有执念、没有希望,日子日复一日,无聊的很,也着实让人心生厌倦。 往身上划了几剑后,就在谢云宸准备下死手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道急促的呼喊,“公子。” 转身便看见谢钧站在院子门口,谢钧看着公子的动作神情中满是震惊,接着就是一阵后怕,若不是他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怕等给莺莺姑娘送完钱银后,回来便只能看见公子冰冷的尸体了,公子为何要这样,过往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为何不能彻底忘记那些让人伤怀的事情?这世间有姹紫嫣红,公子总应该去瞧一瞧的,总不能为了那些不值当的人,一辈子将自己困在黑暗中。 顾不得多想,谢钧急忙跑到了谢云宸身边,不由分说地拿下了谢云宸抵在脖子上的长剑,他的神情瞧着平静,可双手分明是颤抖的,谢钧的武功根本比不过公子,若是公子执意寻死,他也是拦不住的。这般想着,谢钧的右手颤抖的更厉害了,生怕一不小心公子就直接挥剑自刎,还好公子没有挣扎,任由他挪开了长剑。 看着公子身上流淌的鲜血、还有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谢钧深吸一口气道:“公子,待我们回京了,定要将这些余孽一网打尽,诛九族。” 谢云宸没有说话,他没有说这些伤口都是他自己划出来的,他安安静静地任由谢钧查看他身上的伤痕,看见他眉眼处的焦急后,谢云宸才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嘱咐道:“谢钧,我死后将我的尸体一把火烧了,随后寻个有风的地方扬了吧,你以后找个姑娘,好好同她过日子吧。” 闻言,谢钧好不容易平稳的右手又开始颤抖了,他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可偏偏连嗓音都是颤抖的,他想要到屋中去找金创药,可公子却牢牢地拽住了他的手腕,字字句句冷静道:“谢钧,我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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