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中回来之后,他把他那套狩猎的经验都抛诸脑后了。 他别扭片刻之后,若有所思地颔首:“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她。” 见他承认的痛快,林烟反倒松了口气:“少年慕艾,倒也寻常。” 能轻易说出口的喜欢,即便是真的喜欢,那也是点到为止,要真是深埋心中死也不承认的,林烟才真要头大了。 他到底还有些不放心:“只是沈县主身份特殊,和宗室和朝堂都渊源不浅,您千万不能为情乱智啊。”谢弥喜欢沈夷光他不意外,只要把握好方寸,他也不想干涉上司私事。 谢弥听他说的可笑:“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呢?” 他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擦过油的手,洋洋自得地道:“我觉着她好像也有点喜欢我。” 不然之前为什么会当着江谈的面舍命救他? 不得不说,谢弥还是怪自信的。 林烟还没说话,他欢乐地一甩袖:“我过两日去跟她说说。” ...... 自那日之后,江谈便如被幽禁在东宫一般,原本门庭热络的东宫眼下已是门可罗雀,岑寂犹如冷宫。 他脾性越发古怪,夜里也不许人点灯,在这东宫内,昼夜好像都失了力气 绣春摸黑走进书房,看着托腮坐在窗边的江谈,低声道:“殿下...” 事出之后,太子第一个就想去找沈县主解释,但是被皇上硬扣下了。 至于之前太子万般喜欢信重的萧四娘,一入东宫就被送到后面下人居所,太子从始至终未见过她一眼。 江谈不动,绣春犹豫再三,只得道:“圣人让我知会您一声,退婚的旨意已经传出去了,这事儿断无更改之理。您不如先顾一顾眼前,去向皇上好好请个罪吧,因您失势,近来三皇子和五殿下在您,在咱们东宫面前何等得意?您难道容他们一直猖狂吗?” 或许太子心里很清楚,自那日出事起,他就永永远远地失去沈县主了。 江谈这才有了些反应,微微侧头,目光空洞地望着他,神色木然。 绣春心里一惊,忙道:“殿下!” 江谈目光拙拙地看着前方的一块地半晌:“我明日去向父皇请罪。”声音沙哑的简直不似活人。 绣春没想到他转变的这么快,怔了怔。 江谈垂眸不语。 只有权势,才能让他不必受制于人,才能帮他再次夺回她。 ...... 自沈夷光退婚之后,长安各家便纷纷动起心思来,第二天就有人上门打听她的亲事了,就连那好色无德的陈家三郎都想登门捡漏,可把沈景之气的,给他揍一顿扔出去了。 只是沈夷光毕竟才才和太子退婚的,王孙公子和高门世家总有些顾虑,难免想再等等看,因而近来打听亲事的人虽多,靠谱的却没见几个,沈夷光不胜其烦,约着沈青时出门逛街去了。 她买买买到黄昏才回来,就撞见送客的沈景之和宁家的伯父伯母——这二人是小师叔的父母,也是自小看着沈家兄妹长大的。 沈夷光忙行礼:“叔父,婶母。”由于小师叔年纪小,辈分却高,所以他们就各论各的了。 宁伯父和宁伯母一见她便笑的合不拢嘴,又站在门口夸了她小半炷香的功夫,直到天快黑了,夫妻俩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 沈夷光机敏地觉察到了一丝不对,轻轻问沈景之:“哥,出什么事了啊?” 沈景之笑意微敛:“你先跟我来松鹤堂。” 松鹤堂是祖父养病的地方,沈夷光不明就里地跟去了,就见沈皇后和万年也在病床边坐着,屋里众人都神色沉凝,她祖父沈修文还重重咳嗽。 她姑母身为皇后,自然不可能随意出宫,既然出宫来了沈府,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 沈夷光忙走过去给他顺背喂药,连声问:“姑母,出什么事了?” 沈皇后眼尾生出几丝细纹,神色倦怠:“我待不了太久,就长话短说吧。”她蹙起细眉:“北戎有意和亲。” 沈夷光一惊,下意识地去看万年:“表姐你...” 北戎一向跋扈,但凡求亲,索要的都是帝王之女,就连王爷所出的嫡女都瞧不上,朝里还有好几个未嫁的公主,她自然忧心万年。 “不是我。”万年摆了摆手:“那个晏明洲亲自进宫,透露出对你的倾慕之意,皇上没什么表示,咱们也暂时猜不透他的心思。” 沈夷光一向对异族人没好感,脸色颇为难看。 沈皇后轻轻宽慰:“不过这事儿峰回路转,我和万年才刚到,宁大人夫妇就上门了,话里话外皆赞你不住,可见也是有了结亲的心思。” 这事情一件跟着一件的,沈夷光险些晕头转向:“叔父和婶母上门提亲?给谁?” 万年翻了个白眼:“自然是你们的小师叔宁清洵啊,还有谁?!” 万年还要插嘴,病床上的沈修文轻咳了声,她当即肃容不动了,满室皆静。 沈修文嗓音苍老嘶哑,不过吐字却极清:“我原是打算等你和太子解了婚约之后,缓上个小半年,再为你寻一门妥帖亲事,谁料如今出了和亲这档子事,宁家又恰巧上门,潺潺觉着如何?” 他不欲让孙女再和王侯家议亲,哪怕再寻半年,定的只怕也是宁家,或者和宁家差不多的人家,只是这实在太仓促了。 沈夷光还没彻底回过神:“小师叔,我...这...” 倒不是宁清洵有哪里不好,是他待人实在太好了。 他性情通达圆融,每见沈夷光必先赞上一通,但他也不只是对沈夷光如此好,他对其他男女老少都是一般,见面必先夸三分,遇到什么事都是能帮则帮。 正因他一派君子之风,对谁都是一般宽厚,沈夷光才总觉着缺了点什么。 她自小到大都是家里最受宠,最得偏爱的那个,宁清洵这般性情,却是待外人和妻子一般好的,她总觉着不是滋味。 她也不是不喜欢小师叔,但又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而且两人实在太熟,她觉着好怪。 她嘴巴张了张:“小师叔他...对人太好了。” 沈修文一笑,招她近前,温柔道:“待外人好,以后会待自己的妻子更好。” 他这身子最快也只能到今年年底了,在他走之前,他想为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孩子,打点好一切。 沈景之毕竟是男子,只要自己有能耐,不愁将来,唯有潺潺,他最放心不下。 沈夷光又想到了江谈。 她当初之所以喜欢江谈,是他对旁人都冷漠,唯独对她有几分温和,现在想想,或许她一开始就是错的。 在梦里小师叔还舍命救过她,这么瞧来,她和小师叔或许做不到恩深义重,能相敬如宾倒也不错。 沈修文又咳了几声,笑:“你若实在不喜欢,咱们再挑旁人就是了,总归皇上还没拿定主意。” 沈夷光看着他只有皮肉松松挂在骨上的手,心里难受,‘吧嗒’落了滴泪,她不想再让祖父担忧:“祖父容我想想。” “好。”沈修文又轻轻道:“过两日宁家老夫人大寿,你代祖父去咸阳贺寿,如何?” 就算没有这两桩插曲,沈夷光也是得去贺寿的。 她毫不犹豫地应下:“好!” 沈修文一笑,慢慢阖了阖眼。 众人见他疲乏,都不忍再扰他太久,主动起身告辞,留沈修文在这里侍奉。 沈夷光送姑母和万年出门。 万年憋了一下午,这时候终于憋不住了:“都说宁家千好万好,我看未必,你们单看这宁清洵如何可不成啊,宁家和咱们宗室亲近,和父皇亲近,这...” 沈皇后沉着脸横了她一眼:“宁家做臣子的,不亲近皇上亲近谁?” 万年哪里都好,就是口无遮拦的毛病让人犯愁:“父皇什么性情没人比我更清楚,一味靠着父皇真能落好吗?看看当年灵州谢氏...” 沈夷光愣了下,还没听清,沈皇后便一声厉喝:“放肆!” 万年给她喝了一声,这才觉察自己失言,忙忙地住了嘴。 沈皇后看起来心情极差,先让沈夷光回去歇着,然后拉着万年回了长乐殿。 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斥责:“你这嘴真该缝起来,什么话也敢往外说!” 万年怕她头疼症又犯了,忙上前帮她揉着太阳穴,又给她贴上两枚膏药,嘴上仍是不服:“我虽只听过只言片语,但也知道不是母后的过失,父皇还好端端的呢,您倒是愧疚这么些年。” 沈皇后冷冷道:“住口!” 她深吸了口气,淡淡道:“你既只听了只言片语,就该管好自己的嘴,当年的事你不了解内情,便当它没发生过,我愧疚的原因你不知晓,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至于你父皇,更轮不到你多嘴了。” 万年脾气大,见沈皇后这般,便直接起身,负气告退了。 作者有话说: 弥子哥还是欠虐啊,有没有嗅到一丝强取豪夺的味道?
第33章 宁清洵为了确保这次提亲能够顺利, 还特地向上司递了假书,推迟两日动身, 这几日宁家为了展示诚意, 日日送礼上门,还都是些贴心精巧的小件,并不贵重, 让人不好拒绝——不过宁家也的确是规矩人家,并未孟浪地直接给沈夷光, 而是先给了沈景之。 对于这桩亲事,沈夷光其实还没有想好, 这些日子实在出了太多事, 她心里乱糟糟的。 不过面对宁家不要钱似的送礼攻势,她也有点坐不住了, 琢磨着回点什么礼, 她想来想去,最终敲定了——送麀皮手衣。 她暂时没理清自己的心思, 所以这东西并无什么暧昧之意, 而且她打算给自己大哥也做一份,这样就更不会让人误会了。 不过她那手一碰到针线就变成了棒槌,她索性只选料子,再描好了花样, 就撂给侍女她们做了。 沈夷光做手衣的时候, 还询问了一下谢弥:“小王爷, 你们宜州那里冬天冷不冷啊?”她哥和小师叔为官的地方都在宜州附近。 她察觉自己问的突兀,便道:“我想做几只手套, 不知道用哪种厚度的皮料合适。” 谢弥心里的花骨朵, ‘啪’地一声怒放了。 他嘴角慢慢咧起, 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便轻描淡写地道:“论及冷自然不如北方,不过哪里地势低,是湿里夹着冷。” 沈夷光哦了声,心里大概有了主意。 谢弥心情飞扬至极,像是灵鹊展开翅膀,遥遥地飞上了云端。 他自然不会白收小丫头的东西。还特地去花市,选了一盆清香娇妍的茉莉,搁在屋里精心养着,难为他这么个带兵打仗的要伺候这么一盆娇花。 等一盆花全开的那日,谢弥心情极好地去见沈夷光,顺便打算跟她说一说自己好像对她有几分动心的这件事。 沈夷光正在屋里摆弄着那双麀皮手衣,谢弥瞧的心热,却又觉着有点难以启齿,在她身后又是清嗓子又是踱步的,硬是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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