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咧!”掌柜的问,“姑娘要哪一把呢?” “随便吧,”马冰收起旧伞,淡淡道,“都一样。” 旧伞收拢的瞬间,她好像感到某些重要的过往,也随之封闭了。 虽然如此,但掌柜的还是用心挑了一把秋日红叶的,十分应景,也很结实。 马冰只随意瞟了眼,便付钱离开,直接回了衙门。 谢钰还没回来,马冰想了下,也没有贸然去找高老六。 她端了个马扎,坐在屋檐下看雨。 屋檐很长,滴下来的雨水隔着老远。 那里的青石板早就被打出一排小窝,雨滴落下来时,会发出类似“卟”的闷响,同时溅起透亮的,很漂亮的水花。 另一边,王衡抱着个手炉听两个徒弟背药方,偶尔瞪一眼。 马冰忍不住笑了。 前几日王衡的孙子递了家书回来,老头儿嘴上没说,背地里却偷偷抹了回眼泪。 那位王家的小少爷真的被长辈“发配”去了一座很穷困的小县城,遭了不少罪,还病了。 但他确实是个很单纯的好人,难熬也没嚷着要回来,只是在信中检讨了自己过去的养尊处优,说这里的人远比开封府的百姓更需要帮助。 他不想回开封了。 在信的末尾,他还请王衡代为向开封府的人转达自己的歉意。 他实在不该当着人家的面挖墙脚的。 尤其,还说了那样天真的傻话。 当时谢钰和马冰都愣了。 老实讲,当时那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他们甚至已经忘记了。 最后还是王衡提醒,两人才想起来,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样也挺好的。 该长大的人,都长大了。 直到快晌午的时候,谢钰才顺着鱼头豆腐汤的香味一路走进来。 马冰到底闲不住,把水缸里养的大鱼捉出来一条。 胖头鱼嘛,脑袋是很好吃的,便单独斩下来炖豆腐,白白的,浓浓的。 剩下那么老大一条鱼身子,一口锅勘勘放下。 就加了葱姜蒜和酱油、蔗糖什么的红烧,大火烧开了,转小火咕嘟嘟冒泡,酱红色油亮的汤汁一口气浸到肥厚的鱼肉里去。 吃的时候掰下一大块肉来,往浓郁的汤汁里一按,格外香甜。 便是只拿那鱼头豆腐汤泡饭,也能狠吃几碗的。 今儿照例是元培配着谢钰出门,也不知两人做了什么,大约是饿狠了,进门后顾不上寒暄,先埋头用热汤跑了两大碗饭,这才喘过气来。 马冰把小黄的事说了,谢钰夹鱼肉的动作顿了顿,“高老六未必不知道。” 说着,他一抬手,荡开元培伸过来的筷子,将鱼脸颊上最肥嫩的一大块肉抢走,转手放入马冰碗中。 马冰笑了下,对上元培渴望的眼神,啊呜一口吃掉。 确实,高老六做的就是不见光的买卖,有很多消息反倒比他们更灵通。 谢钰又吃了一块热豆腐,额头上渐渐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不过,还是要说一声。” 是进是退,让他自己选。 吃完了饭,谢钰果然撒出人去,借口有外面来的人贩子流窜,开始在城内外大肆搜索可疑人士。
第123章 你猜错对象了 高老六确实已经知道了。 按照约定,小黄应该每天都从三间固定的铺子之中的一间门口路过,但那三间铺子的人却说已经有两天没看到小黄了。 出现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已经死了,自然没办法再露面。 二是他虽然没死,但现在的情况也很危险,以至于没有办法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谢钰的消息递来之后,高老六稍微松了口气。 看样子,小黄还活着。 非但活着,还在想办法隐藏自己的上家。 是个好消息。 那小子实在很有点天分,想再培养出一个这么机灵的来着实不容易。 开封府派来的衙役说:“大人说了,此事危险,六爷想退出也可以。” 这可不是他们以前做过的泼皮混斗,对面站着的是以肃亲王为首的反对派余孽,手眼通天,爪牙遍地。 看这个架势,不死几个人,着实很难收场。 谢钰的确很想培养出高老六这一帮人,对双方都有好处。 但贪生怕死乃人之本性,他无权强迫对方一定这么做。 况且若高老六和他们的手下只是屈服于一时的威胁,终究不能长久。 能说出这番话来……显然小侯爷现在还没有完全相信自己呀! 不过倒也不奇怪。 或者说,若对方一点都不怀疑,才不正常。 高老六摸着落腮胡子笑了笑,“富贵险中求,小人和兄弟们都晓得。” 就连小黄那小子出门前也是磕了头的。 万一真有个好歹,他的老娘和一双弟妹,就是他高老六的亲娘和亲弟妹! 与其现在急忙忙空口表忠心,倒不如干脆利落的表明自己所求。 他高老六就是个泼皮出身,想求富贵,求权势,求庇护,再适合不过。 谢钰对高老六如此答复一点都不意外。 不过也确实高兴就是了。 可惜小黄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但这并非一定是坏事。 有时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照现在城中搜索的力度来看,若小黄真的死了,不可能到现在还没被发现。 他明知已经被盯上,却还是选择继续在外“流窜”,最大的可能是他有新发现,而且是很重要的发现。 只不过目前没拿到足够的证据,他不甘心就此放弃。 而小黄被盯上这件事也说明一个问题: 肃亲王急了。 或者说小黄现在在找的证据尤其重要,不然肃亲王不至于这样沉不住气。 而与此同时,关于田家的处置,朝堂上吵翻了天。 争议最大的点就在田嵩。 田嵩在朝为官的两个儿子知道的事情很有限,而收到那封信后,死活没敢再提肃亲王的事,只说自己什么都不清楚,都是老父亲交给他们的。 而那位老父亲,现在还疯着呢。 他倒是说了些不清不楚的话,貌似牵扯到多位大臣,但正如之前肃亲王所说,疯子说的话,能信么? 审问顿时陷入僵局。 马冰私下有点懊恼,没想到疯了这种事,竟能一跃成为田嵩的保护伞! 这叫什么事儿! 谢钰安慰道:“若非他疯了,也引不出如今的局面,不要多想。” 况且,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 皇帝不知从哪儿找到给肃亲王治病的江湖郎中,一道旨意下去,让他强行给田嵩诊治。 理由也很充分: “田老操劳半生,如今却冒出这许多误会,为保晚节,还是请他清醒过来自己说清楚吧。” 有了这话,田家人就算想阻拦也不敢开口了。 说什么? 不让治病? 这不是让老爷子背着黑锅等死吗,你们是不是心里有鬼? 那郎中现在就是非常后悔,后悔贪心不足,分明已经得了肃亲王府那么多赏钱还不赶紧跑。 现在好了,牵扯到这么大的事里,还能有命活? 他硬着头皮去给田嵩看了,十分为难。 这疯得也忒厉害! 心病还须心药医,肃亲王能好那是因为他本身就是狠人一个,不该想的就真能不去想。 可这位…… 只怕就算真是给人下了药,也不过是个引子,多半还是他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小人无用,还请,还请大人另请高明。” 他跪下,脑袋恨不得掖在胸膛里。 负责此事的是霍平。 连着几日阴雨绵绵,天黑得很早。 才不过酉时,外面已经黑透了。 屋里早早燃起灯,将他本就高大的影子投在墙上,几乎占据了整面墙。 偶尔有微风自门窗缝隙中吹来,烛火摇曳,那影子就扭曲起来,活像厉鬼降世。 那郎中不过最初偷瞟了一眼,就吓得浑身发起抖来,再也不敢抬头。 霍平瓮声瓮气道:“上面说了,只管用药,留口气就好。” 能撬开嘴交代了就成,谁管以后田嵩能活几年呢? 随着他的话落下,外面突然炸响一声惊雷,骤然风起,大雨拍打着门窗,越发疾了。 那郎中的冷汗都下来了。 这,这不是让自己杀人吗? 他可是个正经大夫! 救人的那种! 霍平就把桌上的包袱推下去。 那包袱没有系口,一落地就“哗啦”一声散开来,从里面流水般涌出许多雪花缠丝银锭子来。 官府给的银子成色十足,雪亮的颜色,在烛火照耀下折射出耀眼的光,几乎要晃瞎人的眼。 在很多时候,银票远不如现银来得震撼。 有一锭滚到那郎中手边,银光闪闪,刺得他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 他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银子。 从小到大,不忘初心,非常专一。 不嫌多! 头顶上霍平幽幽道:“只要办得好,事成之后还有一份,到时候会送你安全出城,决不食言。” 那郎中的眼珠子都红了,甚至根本没听后半句。 这,这得多少银子?! 他的心脏乱跳,忍不住抓过那锭银子,先把一角放到嘴里咬了下,然后用力一嗅,陶醉得闭了眼。 就是这个味儿! 干了! “为防止心怀叵测之人对田老下手”,皇帝直接让原本守在外面的禁军入驻田嵩所在的院子,一来是真防止肃亲王狗急跳墙杀人灭口,二来,也是防田家人。 游方郎中之所以是游方郎中,就是因为他们的很多手段不入流,并且堪称残暴。 自从那郎中住进田嵩的院子之后,田嵩疯的时候确实少了,但惨叫却多了。 跟去看守的禁军听了,都觉得像杀猪,十分不忍。 于是干脆每每治疗时,就塞了耳朵。 一连治了几天,还真是颇有成效,田嵩清醒的时间明显拉长,甚至会主动喊饿,要求沐浴了。 而这个时候,谢钰那边也有了进展。 打着搜捕人贩子的名号满城查人的衙役们抓到两名可疑分子,对方一看见他们就跑,跑不过,竟当场就要自尽。 奈何谢钰带的人曾负责过宫中治安,对这死士这一套熟悉得很,一个照面直接把两条胳膊和下巴卸了,想死都不成。 怕不彻底,秘密押回开封府后他们还请王衡来从里到外检查了遍。 老头儿还真就又从指甲缝里抠出点儿毒药粉末来,不由得有点好奇,“死士真这么多?” 他在宫中任太医时,算是赶上好时候了,就没直面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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