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竟破天荒没有继续追问。 “或许吧。” 说完,主动催马前去。 马冰落后两步,也抖抖缰绳跟了上去。 是记错了吗? 谢钰自小才名在外,据说有过目不忘之能,绝不可能记错。 那他又为什么故意这样说? 是查到了什么吗? 接下来路上两人无话,一直沉默到小团花枝巷子。 “大人,还进去吗?”马冰问。 谢钰翻身下马,“既然张家老三的情况好转,你去讲一讲也好,叫他们安心,我顺便瞧瞧屋子构造。” 见他们深夜前来,张家人吓得了不得,还以为三子是不是不行了…… 听马冰说完,众人千恩万谢,又要去街上买好茶果招待,被马冰拒了。 “不要忙了,我们才吃了饭来,实在吃不下,这次过来是想再看看屋子。” “老大,”张老汉立刻吩咐道,“去买些好茶果装好,等会给两位大人带着。” 啊这…… 马冰大窘,我也不是说拿回去以后慢慢吃的意思呀。 难得见她手足无措,谢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非常没有义气地单独往屋后去了。 张家跟其他普通百姓的住处没什么区别,就是一座简单的四合院,原本二老住正房,几个小的住厢房。 因为家境宽裕,后来又加了一溜儿后宅,单独给张宝珠和几个丫头们做女眷的住处。 前几年又买下左邻,辟出来一个跨院,已经成家的长子和次子两家就住在跨院做对门。 因朝廷有规定,房屋建筑不得侵占道路,故而后宅空间有限。幸而张家只有一个女孩儿,倒也住得开。 那趟屋子后面有条窄小的过道,仅能供两人并排行走,平时堆放些水缸等杂物。 靠墙种了几株高大的柿子树,取事事如意的好意头。 柿子树都长得极好,枝繁叶茂,好几根树枝直接越过墙头,伸到外面街上去了。 张老汉看着那大柿子树不无得意道:“每年都能结许多,我家只摘墙内的,墙外的都散给路人和邻居。宝珠最爱吃……” 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滴下泪来。 “我那可怜的孩儿,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 谢钰看着实在不像是会安慰人的,马冰就道:“您还是保重身体,若静不下心来,不如替宝珠收拾收拾屋子,不然过几日她回来了,一看家人也病倒了,屋子也乱糟糟的,可怎么住呢?” 张老汉一听,犹如抓到救命浮板的落水人,两只老眼内登时冒出光来。 “姑娘说得对极了,小人真是老糊涂了,您看着家里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对对对,小人这就去收拾,这就去收拾!老伴儿啊,老大,老二,快来,快把宝珠的被褥都搬出来晒晒,等她回来好睡!” 众人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大半夜的,晒得什么被褥? 谢钰意味深长道:“马姑娘对人心把控当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刚才对张老汉说的那番话,无疑给他留了一点指望,若张宝珠找回来,自然皆大欢喜。 而即便找不回来,至少也能欺骗自己:只要好好活着,总有合家团圆的一日。 马冰无奈道:“大人,您这是意有所指啊!” 谢钰挑了挑眉,“有么?莫非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马冰无言以对,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非常地以下范上。 谢钰给她逗笑了,足尖点地,顺手往树干上一拍借力,好似一只灵猫,竟悄无声息直接上了墙头。 马冰:“!!!” 这是在干什么! 然而下一刻,却见谢钰把自己往繁茂的枝叶中藏了藏,整个人瞬间从马冰视线中消失。 她啊了一声。 民宅的墙普遍不高,但凡有心攀援,大部分成年人都能做到。 而这几棵柿子树长得实在太好,茂盛的枝叶铺天盖地,若不用心去看,谁能发现里面藏了个人呢? 而下面不远处正对后宅的窗子! 哪怕从最远的地方斜着量也不过一丈! 马冰直接从窗子里翻了进去,坐在桌边非常小声地说:“谢大人像猫。” 谢钰:“……我听见了。” 马冰没事儿人似的窗户里探出头去,“大人果然慧眼如炬,若是有人偷听,再没有比那里更合适的了!” 谢钰木着脚看她,过了会儿,就直接转头跳到墙外街上去了。 “过来看看墙外。” 马冰:“……” 你倒是等等我啊! 话说,正常走的话必然要从前面绕过去,张家又在这排民居的中央,算起来得多走一两里路呢。 马冰看着那不算太高的墙头,要不我也…… 然而墙外的谢钰仿佛有读心术,“走正门。” 已经开始提裤腿的马冰:“……” 报复来得猝不及防! 等马冰气喘吁吁绕到张家屋后,就见谢钰正半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盯着院墙看,好像上面开了朵花。 “这么慢。”谢钰头也不回道。 翻墙头的人闭嘴! 马冰磨着牙凑过去看,“发现了什么?咦,这是什么?” 墙上好像有个浅浅的小坑,因为与墙壁同色,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谢钰站起来,退后两步,抬腿。 大约是腿太长,他又退了一步,再抬,对上了。 马冰恍然大悟,“有人踩着这里爬墙!” 然后躲在树冠内偷听! 谢钰嗯了声,伸出指尖摸了摸墙壁,“城中民居由官府统一建造,后续虽然可能有改动,但大体上不变的。这些墙壁都是以混合了糯米浆的砂石浇筑而成,不易燃,且坚固不易坏。” 马冰接道:“也就是说,能在这里蹬出这样一个小坑的,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 难不成张宝珠未出阁时,曾持续被人偷窥? 太可怕了! “非但如此,”谢钰翻开手给她看上面新鲜的粉末痕迹,“痕迹很新,证明前几天那人又来了。” 小坑的边缘已经有些模糊,被反复的雨雪打湿后形成一层外壳,唯独这几个位置有新鲜的剐蹭痕迹,必然是不久前刚弄出来的。 “可我们之前问过,张家人也不记得有谁纠缠宝珠呀。”马冰道。 “张家人未必知道。”谢钰淡淡道。 远处隐隐有打更声传来,两人对视一眼,主动迎了上去。 不多时,黑影中闪出来一个老头儿,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锣,正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老伯辛苦,”马冰主动上前,“您在这一带打更多少年啦?” 老更夫没想到黑影里还有人,一开始还吓了一跳,看清他们的模样后才松了口气,“啊,十多年啦。” 十多年,够了! 谢钰掏出腰牌晃了下,硬邦邦问道:“可曾发现可疑之人?” 更夫见他气势不凡,就有些怯怯的,抖着腿儿道:“大人饶命,小人,小人可什么坏事都没做啊!” 谢钰:“……” 马冰几乎要笑出声,“老丈莫怕,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快过节了嘛,朝廷想肃清治安,特意叫我们来问问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也好保大家平安不是?” 见她模样俊俏,口气又和软,老头儿狠狠松了口气,“啊,这样啊。” 又朝皇城拱手,“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 看着这一幕,谢钰忽然想起来时马冰说的那些话,心中泛起一点从未有过的感受。 只是一句话而已,他就这样满足了吗? 老头儿想了半日,等得花儿都快谢了,还是满面茫然。 马冰忍不住提醒道:“前儿我听好几户人家说,似乎有人入夜后爬墙偷窥呢,怪吓人呢,您老可见过?” 老头儿就啊了声,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可待要张嘴时,却又踟躇起来。 谢钰就道:“你只管说,保你无事。” 老头儿瞅了他一眼,咬了咬牙,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那,那小人可就说了啊,但你们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马冰和谢钰大喜,齐齐点头,“自然。” 老头儿拉着他们到墙根地下的黑影里,指着街东头一座屋子道:“看见那家了吗?那家姓黄,原本也颇有家资,可惜子孙后代不争气,越发败落了。 如今当家的叫黄富,竟是个赌徒无赖!整日游手好闲不做正事。他早年气死了亲爹,越发无法无天,前几年又气死亲娘,干脆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又四处招惹调戏,听说还做过贼呢,只是没人拿住现行罢了…… 去年小人打更经过这里,哝,就前头张家,突然从墙上跳下来一个人,险些吓死。那黄富还朝小人挥拳头哩!” 说到这里,他又对谢钰他们哀告道:“小人,小人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招惹不起呀……”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他一个老汉如何对付正值壮年的无赖? 马冰安慰道:“没事,你继续讲。” 老头儿这才道:“后来小人也是心下不安,次日留意着,发现张家也无事发生,也就渐渐把此事抛开了。” 谢钰追问:“黄富与张家可有过节?” “过节……”老头儿又琢磨了会儿,“倒是没听说,不过那厮贪财好色,惯好胡作非为,你不去招惹他,他还要来招惹你哩,常有人无缘无故就被他记恨,这也是在说不准。” 贪财好色?! 可巧张家有才又有色!
第46章 拜堂 马冰和谢钰马上决定去黄富家走一趟,若人在,就直接提回开封府问话;若不在……他的嫌疑就更大了。 “黑灯瞎火的,不知是睡了还是跑了。”马冰看着一点光亮也没有的小院道。 “你在门口守着,”谢钰道,“我进去瞧瞧。” 马冰点头,“也好。” 顿了顿又道:“小心啊。” 谢钰似乎笑了下,又好像没有,用比刚才在张家翻墙更轻巧的动作翻了进去。 过了会儿,马冰听到门内响起谢钰的脚步声,然后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吧,没人。” 两人细细打量着屋内情形,发现更夫的话没错,黄家以前确实富裕过,而黄富也确实是个败家子儿。 整座房子里就没剩几件囫囵家具,四处留着的空白十分刺眼。 谢钰指着里面的拔步床和外头的桌子道:“从材质和做工来看是一套的。除此之外,应该还有橱子、柜子、椅子等几十件,一整套下来,少说也要几百两银子。” 若非那拔步床要拿来睡觉,桌子要拿来吃饭,只怕也早就卖了。 “不肖子孙啊,”马冰摇头道,“油灯里的油还没干透,应该离开不久。” 谢钰伸手往桌面上抹了下,用火折子一照,薄薄一层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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