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珣不自在地望了一眼自己腰间,那里已经没有了赵蘅玉的荷包。 平日赵珣也不会佩戴这荷包,但这东西终归是他的。 是他的东西,他扔了烧了,总之是他处置了,他厌恶将东西拱手让与他人。 现在赵蘅玉要回了他的荷包。 这似乎是赵蘅玉第一次要回她送给他的礼物。 何时他会这般伤春悲秋了? 定是因为荷包的事,让他有些心虚。 赵珣皱了皱眉,然后不在意地哂然一笑,他转眼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赵蘅玉望着赵珣走远,她压低声音问燕支:“黛砚在阿珣那边可好?” 燕支说:“黛砚如今住在南三所,和我们宫里人都不大碰得上,不过奴婢记着公主的嘱托,派人去问过了,六殿下身边的太监都说,一切都好。” 赵蘅玉皱眉:“你们没有人再见过她?” 她心中一紧,有些不太妙的预感:“再去问问。” 燕支点头就要出去,赵蘅玉支着身子,抓忙嘱咐了一句:“悄悄地,不要让、不要让……” 燕支不解:“不要什么?” 赵蘅玉喉咙发干,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她感觉她主动和赵珣生分了,她忍住心慌道:“不要让阿珣知道。” 承禧殿宫人打听了几天,都没有人当面见过黛砚,燕支犹豫着将这件事告诉了赵蘅玉。 赵蘅玉已经病好了,虽然面色略有苍白,眸子漆黑,发也是漆黑的,她稍显无力站起来,乌发雪肤映在铜镜中。 赵蘅玉拧眉:“不在?她会去了哪里?” 燕支这时候也察觉到不妙,她问道:“公主,不如我们问问六殿下。” 赵蘅玉摇头:“不,我亲自去南三所看看。” 赵蘅玉谨慎地安排了这件事,她换上宫女的衣裳,带上几个太监,提着一盒芙蓉糕,就来到了南三所。 她让万顺提着芙蓉糕去寻赵珣,盯住他别让他发现端倪。 她自己则带着燕支往别处去。 赵蘅玉第一次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紧张不已,一路穿过游廊,她都低着头。 她身边的燕支一直都是体面的大宫女,也从未干过类似的事,所以走动间也不太自然。 主仆两人在游廊里走过,忽然有人叫住了她们。 “站住,你们是哪个宫的宫人?” 赵蘅玉只感到额上冒出了冷汗,这年轻男子的声音很熟悉,温蔼又缓和。 赵蘅玉抬起眼睛。 年轻男人穿着天青夹绉纱襕衫,正好奇地望着她们二人。 赵蘅玉顿时松懈下来,来人竟是斐文若,方才一晃眼她差点把斐文若认成了赵珣,想来两人气质相近,身高也相近。 虚惊一场又被熟人撞破,赵蘅玉忍不住尴尬又委屈。 她这样子,让斐文若惊惶失措起来,斐文若忙道:“公主恕罪,都怪臣莽撞,将公主的赠物示于人前,才让公主有了无妄之灾。” 赵蘅玉噗嗤一声笑了:“文若哥哥是在说自己是灾祸?” 斐文若一怔,从赵蘅玉的话中,他发觉赵蘅玉并没有怪罪他。 斐文若忐忑地问:“既然公主不是来问罪于臣,那公主为何来了这里?” 他打量了一下赵蘅玉的装扮,不解道:“还做这副打扮?” 赵蘅玉静静望着斐文若,忽然开口道:“文若哥哥,我……我遇见了一件为难事。” 斐文若是太子的伴读,每日有很多时间在文华殿,文华殿离南三所又极近,若斐文若肯帮忙,找到黛砚要容易得多。 斐文若听到赵蘅玉有事要他帮忙,他一怔,然后道:“公主只管说。” 赵蘅玉左右望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文若哥哥小时候见过我身边的宫女黛砚,可还记得她的模样?” 斐文若点头。 赵蘅玉道:“请文若哥哥帮我留心找找她。” 她神色颓然:“只一件事文若哥哥要千万注意,不要让阿珣知晓。” 斐文若略带讶异地望了赵蘅玉一眼,不过他依旧什么也没问:“好。” 万顺站在廊子下张望,被赵珣的宫女墨石发现,墨石竖了眉毛:“作什么?你在窥伺六殿下?” 万顺忙笑着走上前来:“姑娘,我是三公主身边的宫人,我们公主派我来给六殿下送点糕点。” 墨石一听是赵蘅玉身边的人,面上的不满之色收敛起来,挤出了笑模样:“原来是公公是承禧殿的宫人,公公将糕点给我吧。” 墨石接过万顺手中的提盒,走进抱厦,她打起帘子的时候,万顺瞧仔细了,赵珣正坐在书案后写字。 见墨石走进来,赵珣皱了皱眉。 墨石恭敬道:“殿下,这是徽宁公主派人送来的糕点。” 赵珣眼也没抬,没有理会她。 墨石接着说:“奴婢方才远远地瞧见,两个承禧殿的宫女来了这里,在外头拦着斐公子说话呢。” 听到这里,赵珣放下书,笑道:“她的宫女和斐文若?” 墨石见赵珣理会了她,带着喜色点头:“正是呢。” 赵珣顿时觉得心情甚好,之前赵蘅玉喜欢将她的宫女放在他身边,如今轮到了斐文若。 赵蘅玉终于不再粘着他,这让他感到如释重负。 赵珣瞥了一眼赵蘅玉差人送来的糕点,淡淡道:“扔出去。” 墨石道:“是。” 墨石提着盒子走出去了,赵珣望着晃悠悠的竹帘,除了轻松,心中悄悄多了一道浅淡滋味。 莫名其妙的,不上不下的,有种空乏之感。 赵珣摇摇头,将这丝不适抛之脑后,继续写字。 赵蘅玉得到了斐文若的允诺,顿时松了口气。 桃花树下,斐文若看着少女双眸亮晶晶,一片花瓣落在她的袖子上,他不敢拂去。 赵蘅玉带着燕支在南三所寻了一圈,一无所获,她再次来到长廊,看见了赵珣的宫女墨石。 赵蘅玉唯恐被墨石发现,于是拉着燕支躲在柱子之后,她看见墨石在嘟嘟囔囔的,拎着一个盒子走了出来。 墨石快走过来了,赵蘅玉不由得抓紧了燕支的手,心中想着要是墨石发现了她这身打扮,她应当如何说。 幸好,墨石停下了步子,她斜穿出长廊,走到中庭的井边,将盒子打开,往井里一抛。 芙蓉糕滚滚落入井中。 燕支惊诧又担忧地望了赵蘅玉一眼,她们的公主却极为冷静,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些。 待墨石走后,燕支吞吞吐吐:“公主……” 赵蘅玉抬手止住她,她轻声说:“没事。” 隔着支摘窗,她看见墨石走了进去,将手中的空盒子呈给赵珣看。 赵珣的侧脸隐藏在光线黯淡之处,神色冷峻,凛如霜雪。 赵蘅玉从未见过这般陌生的赵珣。 赵蘅玉晃荡了一下身子,燕支忙撑住了她:“公主。” 赵蘅玉本就生得婀娜娇弱,大病之后,更是清瘦不胜衣,燕支握着她纤细的手臂,心中忍不住心疼,她道:“也许是芙蓉糕不合六殿下的口味。” 赵蘅玉强笑了一声:“也许吧。” 她再度望了一眼支摘窗,别开了眼睛,镇静道:“我更担心黛砚了,当初是我将她送给阿珣的,这原是我的错。” 几日之后,斐文若设法传信到承禧殿,请赵蘅玉到浣衣局相见。 浣衣局在德胜门以西,不在皇城内,是犯罪女子服役之地。 听到浣衣局三字的时候,赵蘅玉心中就有了极不好的预感。这次她依旧是打扮成了宫女的样子,带了燕支和万顺,来到了浣衣局。 虽然是艳阳高照,浣衣局令人感到莫名的阴冷和潮湿,赵蘅玉抬头看了看天,太阳高悬在半空,散发着明亮却不温暖的光。 燕支和万顺小心护着赵蘅玉穿过麻木呆滞的宫人,走到与斐文若约定的屋子。 门一推开,灰尘和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燕支拿出帕子递到赵蘅玉跟前,赵蘅玉摇头。 赵蘅玉三人在屋子里等了一刻钟,万顺焦急地不住透过窗棂往外望,燕支也急躁地搅了搅帕子,赵蘅玉脊骨挺直地站着,微光从缝隙透进来,照在她的脸上,她像是一尊雪白的瓷器。 过了不知多久,门终于被敲响了。 斐文若站在门外,愁眉不展地说:“殿下,我找到了黛砚,只是她……” 赵蘅玉越过斐文若,望向了他的身后。 黛砚双眼红红地扑到赵蘅玉怀里:“公主……”
第10章 “公主……” 黛砚形容憔悴,眼下有两块大大的青黑,赵蘅玉注意到她的十指皲裂,触目惊心。 黛砚扯着赵蘅玉的袖子跪倒在地,她多日劳累,饿着困着,强行支撑着,一激动一松懈之下,直直往下栽倒。 赵蘅玉一惊,她道:“黛砚?” 黛砚已经晕倒了。 万顺忙走上起来将黛砚扶起来,赵蘅玉对斐文若道:“文若哥哥,此番多谢你,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斐文若笑:“若公主得空,我想要带春雨的杏花,这便是足够的谢礼。” 赵蘅玉一愣,忽然想起年幼时和斐文若一起采集杏花上雨水用来泡茶的事。 只是现下赵蘅玉记挂着黛砚,不好多言这些旧事,她点点头,说道:“好。” 斐文若自然理解赵蘅玉的匆忙,只是看着赵蘅玉匆忙离开的背影,他依旧有些怅然若失。 他轻轻说:“不用谢。” 赵蘅玉秘密请了太医来给黛砚看病,太医说,这是劳累过度,睡眠不足,外加每日惊惧不安造成的,只需好好调养,睡足了觉就可醒来。 赵蘅玉闻言略微放下了心。 第二日赵蘅玉在长春宫正殿给嘉贵人请安并陪着说话的时候,燕支悄悄到她身边附耳告诉她,黛砚醒了。 赵蘅玉便起身要告退,可嘉贵人叫住了她。 “蘅蘅——” 一整个早上嘉贵人都有些愣神,早些时候,皇帝身边的太监来了长春宫,为了一件喜事。 嘉贵人屏退宫人,对赵蘅玉露出笑,说道:“蘅蘅,你的婚事圣上已经定下了,永安侯府的独子,斐文若,你也认识的。” 赵蘅玉一怔,神色怔忪:“定下了啊。” 嘉贵人温柔道:“你觉得如何?” 赵蘅玉霎时间感到慌乱:“我、我对文若哥哥并不是那种情谊,我去找父皇分说。” 嘉贵人按住她的手:“蘅蘅,这是赐婚。” 嘉贵人不可避免地想起上回皇帝和她的单独谈话。 赵蘅玉是皇帝的掌上明珠,一颗只需安静闪熠的珍珠。 赵蘅玉说道:“我还小,我可以再留几年,我去求父皇。” 赵蘅玉捏着裙子就要冲出去,走到门口却顿住了脚步,她有些心慌地问道:“母妃,你不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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