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将钱袋丢还给他,“我不要。你辛辛苦苦赚的这点钱,还不如夫人赏赐的茶叶贵。” 萧游拂了拂妹妹的头,“别嫌少啊,阿兄总有发达的那一天。等咱们找到了阿爹,就不必过得这般辛苦了。” 云渺也不知道他们爹是谁,只知有个穷娘。据说他们爹是个富贵人家的大老爷,若能相认的话,她就也是位小姐呢。 云渺想起萧游前几日来信说在写新的话本,信誓旦旦,保证一定能大卖,便问他写成了没有。 萧游有些尴尬,他原本打算用谢家夫妇的爱恋事迹写一话本,却不想那日在群玉阁被拒绝了,这事便搁置下来。 他简单把在群玉阁遇见谢灵玄夫妇的事说了,云渺道,“公子确实不喜欢别人打扰,夫人却是个随和的人。阿兄要想写的话,暗中观察就是了,再不然我把我看到的告诉阿兄,阿兄的灵感自然就有了。” 萧游想这也不失为一条出路,便点头应下来。 半晌,崔妈妈将众人送出谢府。萧游回头朝垂花门后的那处小山望去,琴声和姑娘都已消失了。 他叹了声,那人有显赫的家世,良缘美满的丈夫,尊贵的地位。如此人生,已经圆满了。或许他和她唯一的交集,就是在笔下的话本故事中了。 · 那日商子祯在谢府闹了一场,温芷沅受惊不小,躺在床上连歇了好几日。 瞧见妻子那憔悴的面容,谢灵玉深感惭愧,日日除了读书,便伴在温芷沅身边,给她削果递水,照料起居。 夫妻两人自成婚以来,一直互有隔阂,像这般妻贤夫淑,还真是头一次。 谢灵玉在内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不如就把花奴忘了吧。 温芷沅毕竟已成他的妻子了,今生他注定得伴在她身边了。她聪明,贤能,又孝顺父亲母亲,端是个好妻房。 他已经辜负花奴了,如今温芷沅因为他结交狐朋狗友而挨了欺负,他又怎可执迷不悟下去,再辜负了她? 温芷沅养了好几日病,还是病恹恹的,腰疼得厉害,常常呕心嗜睡。 谢灵玉不晓得她究竟得了什么病,焦急之下,托长公主的关系从宫中找来了御医,亲自为温芷沅医治。 等候半晌,进得屋内,却见妻子面目潮红地靠在枕榻边,长公主亦嘴角上扬。 谢灵玉这才恍然,温芷沅是有喜了。 长公主本想暂时不叫温芷沅管家了,让她好好养胎,温芷沅却并不愿意。左右她月份还小,连显怀都没有,家中的事她还可以管的。 温初弦闻此喜讯,叫人打造了一对长命锁,送去给温芷沅未出世的孩儿。 两姊妹从前颇有隔阂,但自打商子祯一事后,隔阂解开,彼此亲近了许多。 平昌侯爵府的夫人办了场马球会,两人一块去了。 都是谢家妇,温芷沅又有了身孕,相伴而行还能互相照顾些。 温初弦记得芳姨娘的托付,有意为谢兰儿物色合适的人家。见马球会上有不少青年俊杰,便派汐月留意着,若有俊俏的男子,记下名字,回去说给芳姨娘听。 她留意年轻俊杰,却不知有人正在角落处,淡淡瞻仰着她。 萧游上次听了妹妹云渺的劝,准备暗中记下温初弦的良缘事迹,这几日常常跟随她。 见温初弦出门参与马球会,他便也做了一份杂活儿在草场。一边在角落里洗马,他一边偷闲,拿张纸和一杆笔,隔老远眺望她,将她的音容笑貌记下来。 温小姐不喜欢笑,但一笑起来,却宛如春花初绽,美艳不可方物。有时候看她笑了,萧游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 但他笑一下就立马收住,绝不敢叫她察觉到他的存在,也时刻不敢逾矩、忘了她是一个有夫之妇。 萧游写下了数行文字,字字皆是真情实意的,他以前可从没有过如此文思泉涌的时刻。 以前读《洛神赋》时他常常纳闷,曹子建如何能妙笔生花地凭空写出洛神那般神仙妃子来?一见温初弦,他豁然领悟了。 几个时辰下来,萧游灵感不断,毛笔也写秃了,以至于马都没洗净,挨了管事的训斥。 马球会临近结束之时,人影散乱。 萧游怕跟丢温初弦,离她稍稍近了些。 远眺见温初弦离开高台,走到一雪袍男子身畔。那男子生得长眉星目,端是一表人才,熟练地伸手揽了她的秀肩,将她带走了。 两人共同上了一辆马车,随即人影不见。 萧游怔忡追了几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人便是谢灵玄了。他那日在群玉阁曾见过一面。 他自嘲地笑笑自己,羡慕人家的恩爱美满做什么。 温小姐是仙子般的人物,或许也只有谢灵玄那样的人中龙凤,才配与她成为眷属,伴在她的左右。 …… 一日的马球说累不累,说轻松却也不轻松。温初弦虽并未下场打球,但坐在高台上,背也坐僵了。 回到水云居,她倒下就想要睡。可谢灵玄在旁边,她就算再累也不能现在睡,须得强颜欢笑地和他说话。 “我今日为兰儿妹妹找到合适人家了。” 她倚在谢灵玄膝上,双眼安静而无神,“……是清河的王家。他家五公子今年二十,还未成婚。夫君看可以吗?” 谢灵玄不甚在意。 “你对别人的事倒很上心。” 将她扶正起来,抱坐在膝上,手边正好摸到一沓厚厚的书本。 “这是何物?” 随便打开了其中一本,里面全是些才子佳人缠缠绵绵的故事,幽会,私奔,亲嘴,暗通曲款,没一本是正经书,也没一本能登得了台面。 谢灵玄早知温初弦素来有两个嗜好,一调香弄粉,二则是看这些檀郎谢女的话本故事。 “这些个禁-书,母亲是不叫看的。你藏在你温家闺房偷看就罢了,还敢带到谢府来?” 用书本轻拍她头,略有责问之意。 温初弦将他的手撇开,“夫君若不让看,那我便不看了。” 他笑说,“是母亲不叫看,又不是我不叫看。” 说着将那靡靡的书页打开,露出其中最荒诞的一页,凑在她耳畔,和她一块看。 “娘子念给我听听。” 温初弦在他膝上,本就如坐针毡,此刻他又将这样的一页放到她面前,逼着她一块看,着实令人面红耳赤难堪至极。 她败下阵来,勾住他的衣袖祈求道,“我不要。” 水漉漉的双唇鼓着,求他放过,可他眼中的色彩却愈加斑斓,谐然说,“那要不娘子直接演给我看?” 温初弦浑身发冷就想逃,可谢灵玄却哪里容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拉住。 他总喜欢这样秽乱地摆弄她,一臂挟在她纯白的脖颈间,一臂缱缱绻绻地落于她腰上。 她重心离地面极低,膝盖弯曲,很难不跪下来,求他,却也是不管用的。 谢灵玄用冰冰凉凉的玉如意勾住她的后颈,“……这样做对不对?” 那一页书还开着。 温初弦真是后悔,后悔没早点把这破书给撕了烧了,竟叫这人给看见了。哪里是他演给她看,明明就是反过来,她被迫着演给他看。 他是哪里来的登徒子,竟如此轻浮地对她?即便是夫妻,也该相敬如宾。即便是闺房之中,也该互敬互重,像亲人一样——这是玄哥哥以前跟她说过的。 她从小见过温老爷与何氏那样不冷不热的夫妻,也见过谢公爷与长公主这样密如亲人的夫妻,轮到自己时,却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到这样一个恶徒手中,连看个话本都要被他戏辱。 “谢灵玄。” 她隐隐磨着牙,最后的通牒,“你放开我。” 这种通牒当然无用。他有什么怕她的呢?左右房门一关,他便是绝对主宰,想把她弄死都行。 想她在外面也是如神仙妃子一般的人物,冷艳高贵,端庄有仪,谁会知她暗地里如此媚贱地跪在一个男人的膝下? “温初弦。”谢灵玄喊了声她的名字,亦真亦假地说,“我近来仿佛愈来愈欢喜于你了。你身上的每一寸,都是令人喜欢的。” 他想说,他不欲再吃那药了。 他想和她要个孩子,就像谢灵玉和温芷沅那样。 原来他主动吃药,是不允她有他的孩子,怕她偷偷留种借此对他产生威胁。 可前日闻谢灵玉居然有了,他没来由地一阵烦乱。论起恩爱,他们要比二房的恩爱一百倍。凭什么谢灵玉有了子嗣,他却没有呢? 他改主意了。他也要她给他生,而且只要她生。 温初弦只是一个深居内宅的妇人,即便她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也无力反抗,他可以轻轻易易掌控她的人生。让她生下一个他们的骨血,又有什么干系,她就算什么都知道,也威胁不到他。 谢灵玄将她吻下来,没有任何阻隔的,温热的一个吻,没夹杂任何苦涩的汤药味儿。 温初弦敏感地洞察到了他的心思,也晓得他给自己带来的会是什么。她流下一行急切的泪水,不停拍打着他试图反抗。他今日没有吃那药,她不做。 一下下毫不留情的击打,是绝不妥协的执拗。她虽就在他臂下咫尺的位置,冰冷的眼神却仿佛在千里之外。 那样疏离,淡漠……她一开始知道他不是谢灵玄时,就是这样冷淡无情。相处了这么些时日,还是分毫未变。 谢灵玄心灰了灰,忽然感到一阵极大的痛苦折磨。他放下-身段,尝试着柔声和她商量,“初弦,咱们能试试吗?” ……试着养一个孩子。 可温初弦却轻轻给他一巴掌,擦了把泪水,从他身边退开了。 他在妄想什么? 他毁了她多少东西——她生平至爱的玄哥哥,张夕,全哥儿,蒸蒸日上的香料铺子,管家权,自由,和她的清白。 他可以冷冰冰叫她吞下那么糊嗓子的一口饴糖,也可以叫她滚,不愿在谢府呆着就滚。他从前不喜欢她时,甚至叫她给他做外室。他亲口承认过,只喜欢她的色。 可如今他却说,想试试和她养个孩子。 多么可笑。 见她要走,谢灵玄拉住她的手,“坐下。” 他凹凸的五官如覆寒霜,微微泛着一些些冷怒。 僵持了半晌,他终究还是妥协了,叫二喜进来,送了一碗那药。药是滚烫的,散发着湿漉漉的腥气,他抬碗闷头饮尽,也不管烫不烫。 温初弦如尸般坐在一旁,看着他喝。 谢灵玄将碗丢开去,发出铛地剧烈的一声响。喝罢了药,便可以理直气壮地碰她。他沉闷地笑着,“你还真是拧。” 室内鸦雀无声,他讽刺了她一句,温初弦不做声,只当没听见。 她收起心里盈满欲蚀的恨意,默默褪了自己的衣衫。他亦没客气,直接覆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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