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是虚掩的,夏知秋一拉便开了:“小翠啊,你回来了?” 小翠点点头,把此前的见闻讲给夏知秋听:“夏哥哥,我方才让苏萝试鞋,瞧见她脚底有个莲花纹路的图案。红色的,艳丽得很。我总觉得有点古怪,特地来和你说一声。我此前明明听阿五讲起过,苏萝是从乡下来的难民,饥寒交迫,险些饿死,整个村子就她一人幸存。这样的贫苦出身,连肚子都填不饱,家中人又怎会有巧思,在她脚底绘莲花呢?” 夏知秋也琢磨了一番,道:“确实!若是那样精细的东西刻在身上倒也还好,刻在脚底,寻常人如何能瞧见?不像是特地给人看的,倒像是个暗号。” 谢林安听到这里,忽然肃穆地看了小翠一眼。 他走向红木桌子,用镇纸压住宣纸,毛笔蘸水与朱砂粉,在纸上细细画莲花。不过一瞬息的功夫,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跃然纸上。 谢林安问:“那莲花……是不是长这样?” 小翠忙点头:“对对!就是这样!谢先生怎么知道?难不成……” 夏知秋反应过来,突然捂住嘴,震惊地道:“你轻薄苏萝姑娘的时候,还专程看过她脚底?” “胡说什么?!”谢林安头疼欲裂。 他冷冷地看了小翠一眼,道:“小翠姑娘,你先出去吧。我有要事得跟你夏哥哥商量。” “嗳,好。”小翠知道谢林安是夏知秋的军师,他们谈论案情的时候,闲杂人等不该在场。于是,她很乖巧地离开了,还顺手帮人关上了门。 小翠一走,谢林安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眉头紧锁,原地缓慢地踱步,显得焦躁不安。 夏知秋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谢林安,不免小声问:“谢先生,你有什么事要这般掩人耳目,同我说的?” 谢林安深吸一口气,道:“别往下查了,苏萝的事儿就这么算了。你想关着她也好,处死她也好。不要再招惹她。” “什么意思?”夏知秋被谢林安这一通连珠炮给吓晕了,她喃喃,“谢先生,你怎么了?今儿个怎么这么怪呢?” 谢林安抿唇,道:“夏知秋,听我的话。不要放出苏萝,也不要再去查她的事,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夏知秋看着一侧的莲花图,恍然大悟:“谢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分明是知道这朵血莲花的来历,你分明知道苏萝是什么人!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不能告诉我吗?” “不能。”谢林安毅然地道。 “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夏知秋有点受伤,她把谢林安看成是挚友,若是他有事,她一定会对他施以援手的。 谢林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溢出一丝嘲弄的笑容:“夏知秋,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你若是想活命,在她沦为我这样的怪物之前,将她杀死。” 谢林安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脑中全是红色的画面,他不知那铺天盖地的红是什么,是杜鹃花吗?是女子的胭脂吗?还是血呢? 他觉得头疼,不愿意仔细去回想。 谢林安原本能逃跑,原本能平安……直到他遇到了夏知秋。 一个想要成为好官的蠢货,一个相信世间公正尚存的傻瓜! 夏知秋隐约能窥见谢林安的内心了,她咬紧牙关,道:“谢先生不是怪物!” 她的声音明明很轻,落在谢林安耳朵里却振聋发聩。 夏知秋像是要验证这一点,她靠近谢林安,仰视他。 夏知秋盯着男人那双拥有浓密长睫的漂亮眼眸,一字一句重复:“谢先生……不是怪物!” 谢林安看着这个女子固执的模样,她的眉峰紧锁,困住了数不尽的忧愁。他探指,点在夏知秋的眉心。他的动作很轻,似乎怕惊扰到夏知秋。 良久,谢林安轻轻地反驳:“说什么胡话……” 夏知秋执拗地分析给他听:“我记得谢先生最初的模样,那时的你看起来很刻薄,嘴像刀子一样伤人。可是你还是会陪着我查案子,给我许多提示。谢先生明明有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却硬是要用这种恶毒的嘴脸来伪装。我不知道谢先生之前经历过什么,可我知道,谢先生不是恶人,也不是怪物。” 谢林安不屑地道:“我只不过是拿他们当作取悦我的工具,查案子,也只是我的游戏罢了。” 夏知秋释然地笑:“好吧,那就当是谢先生说的这样。不管过程如何,最终,你还是帮我替那些枉死之人声张了正义,这不就行了?由此可见,谢先生就是个好人,实打实的好人。” 谢林安盯着夏知秋许久,最后长叹一声,无奈地道:“败给你了。” 夏知秋见谢林安的怪异神色稍有缓和,也松了一口气:“即便谢先生阻拦我,不让我查苏萝的过往,我还是会继续查下去的。我是吉祥镇的父母官,我的子民死在了我的面前,我既然找到了她们的尸体,那就会还她们一个公道,不能让人死得不明不白。” 谢林安问:“即使这事会要了你的命,你也在所不惜吗?” “嗯,即便会要我的命,我也得继续往下查。”夏知秋挺起胸膛,坚毅地道。 谢林安斜了她一眼,道:“既然如此,要是你都决定了继续往下查苏萝的事,那我明日就和其他官员告发你女扮男装,犯了欺君之罪,让人将你押入京都,听候发落。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死在我手里。” 夏知秋吓得呆若木鸡,她还以为谢林安之前说要她命的话,是指查案子有多么凶险呢! 原来他只是想拦夏知秋查案子,甚至不惜用上这么鸡贼的办法。夏知秋越想越不爽利,咬牙切齿地骂:“谢林安!你敢告发我,你就是禽兽不如!” 谢林安冷哼一声,道:“你蠢吗?我告发你以后,你为了报复我,肯定会检举起我这个逃犯来。到那时,咱们都被官家的人抓了,两败俱伤,我能讨到什么好处?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我刚才不过是耍你玩。” 原来是诈她的啊,害她还真情实感骂了谢林安一顿。 夏知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哈哈哈,原来谢先生这么爱开玩笑啊。” 她顿了顿,道:“不过,谢先生信誓旦旦要我别查苏萝,还声称你和她一样,都是怪物。难不成你们和这朵血莲花图案都有关系?血莲花究竟是什么?是某个组织的印记吗?” “你想知道?”谢林安挑眉,问。 夏知秋点点头:“当然想。” “既然你诚心诚意发问,那我就大发善心回答你一次。”谢林安走到夏知秋面前,张开双臂。 他居高临下盯着夏知秋,唇瓣微动,缓缓吐出一个字:“脱。” “脱……脱什么?”夏知秋结巴了。 这时,她才发现她和谢林安的距离格外近,近到她一抬头,都能瞧见谢林安根根分明的眼睫毛。那长睫像是一把黑色的小扇子,扫啊扫,挠她的心。 夏知秋的气息不稳,近乎紊乱。 他们原本不是在讨论公事吗?怎……怎么就开始要她脱衣服了? 夏知秋装聋作哑不吭声,谢林安觉得有意思,又咄咄逼人,道:“怎么?脱衣裳也不会?先解开腰带,再扯开衣襟……你不会的话,我教你。” 他说话不正经,作势要抓夏知秋的手。 夏知秋被吓得连连倒退,谢林安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谢林安也欺身过来,在她面前,缓慢地宽衣解带。男人细长冷硬的手指先是解开腰带,继而衣衫一松,衣襟便微微敞开了。锦衣之下,细嫩的肌肤若隐若现…… 夏知秋不由自主捂住了眼睛,她连看都不敢看。 谢林安那头的躁动不知搞了多久,一直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夏知秋的脑中浮想联翩,一会儿是谢林安白皙的手指,一会儿是他衣下包裹住的精壮身材…… 啊,造孽!她怎可以轻浮地想象这些画面呢?!她又不是登徒子! 隔了很久,谢林安唤她:“睁开眼睛。” 不知是不是夏知秋的错觉,她总觉得谢林安此时讲话的声音温柔,让人心猿意马。 夏知秋口干舌燥,舔了舔唇,哝囔:“这……不合适吧?” “睁开!”谢林安这句,是命令。 夏知秋咬了咬牙,猛地睁开了眼。入目的画面,让她受到了惊吓。 只见得谢林安大敞开衣衫,他的腰侧,赫然纹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血莲花,和他画上的莲花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谢林安和苏萝一样,都有那朵血莲花! 这是怎么回事? 夏知秋想瞧清楚那个图案,谢林安却迅速地拉上了衣襟。 夏知秋震惊地问:“这是怎么回事?苏萝是你的什么人?” “我说了,我们都是怪物。不过,比起我,她还嫩了点,只是个半成品。这样拙劣的半成品,上不得台面,得销毁了她。”谢林安嗤笑,“我想好了,我同意你继续往下查案子。只要证据确凿,我就能借此将她除去……我啊,眼底可容不得沙子。” 夏知秋惊奇地发现,谢林安的眼神里浮现了一丝凌冽杀意。 她还想细问血莲花的来历,谢林安却不愿意说了。 不仅如此,谢林安还慢条斯理地威胁她:“今晚的血莲花,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不然你给我招来了祸事,我也会同你玉石俱焚,把你的秘密抖出去。” “知道了。”夏知秋无奈地应允了。明明她手上也有谢林安的把柄,他们是互相利用的人,可偏偏就她这么憋屈,被谢林安按着打压。 就在夏知秋去花厅吃饭的时刻,谢林安喊住了她:“对了,你不是很好奇苏萝的事吗?我之前寻过那个小乞丐,问过他和苏萝的对话,大致了解了几句,如今再加上血莲花的图腾,我基本猜出她的身世了。” “嗯?”夏知秋好奇极了,一直盯着谢林安,等他后文。 “那些人寻上苏萝,估计就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在饥荒之中生还的孩子。” “什么意思?”夏知秋问。 谢林安笑得意味不明:“所有大人都死了,就一个小孩在饥寒交迫中幸存下来。她是怎么活下来的,你心里不已经有答案了吗?” 闻言,夏知秋毛骨悚然,不由打了个寒颤。她当然可以想到苏萝是怎么活下来的,只是这个念头太恶意,太可怕,她不愿去细想。 谢林安眸光变冷,低语:“这样孩子,正是天生的宝贝呢!他们肯定不会错过她的,甚至会好好培养她。” “他们是谁?”夏知秋再问,谢林安就不肯答了。 他走出房门,和夏知秋道:“别问了,去花厅吃饭吧。今晚应该是赵主簿和小翠姑娘下厨,估计饭菜也不合我口味,迟些时候,我再给你开个小灶,炖个夜宵。” 夏知秋知道她没本事从谢林安口中撬开点什么,不过她心里清楚。谢林安应该是很信赖她了吧?否则他这样警惕的人,又怎会将软肋交到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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