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秋痴痴地笑,惹来谢林安不满:“你笑什么?” “我笑谢先生口是心非,总说反话?” “此话何解?” “你分明是足够信赖我,才将腰侧的血莲花图纹给我看的。” 谢林安勾唇:“那你又怎知……我不是为了轻薄你呢?” 夏知秋一时语塞,良久,颤声问:“那,那谢先生是为了轻薄我吗?” “谁知道呢?”谢林安轻佻地答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此后再不欲多言。
第98章 两人并肩朝前走,花厅那处亮着灯,是小翠和赵金石在等他俩用膳。 夏知秋突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她舔了舔下唇,问:“谢先生,我记得你之前说苏萝不过是个半成品的怪物。那么……他们如何判定怪物成品与否?” 谢林安觉得她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有趣,回头看了夏知秋一眼,语调上扬:“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嗯?”夏知秋迷茫地望着谢林安,不明就里。 谢林安淡淡道:“苏萝体内的怪物从那层薄如蝉翼的人皮里挣脱,蜕变成了妖物。她的恶意汹涌,甚至刺杀了饲养她的义兄。怪物本身就是违背人性的存在,不知感恩。她能手刃家人,可不就是成了真正的怪物?” “那么半成品又何解?” “她若是成品,必然不会被你抓住了。怪物……可没有这么弱。” 夏知秋感受到一阵寒意,那凉凉的风涌向她的脖颈,刺激她的汗毛,使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芒在背。 那两个神藏少女,究竟是谁杀的呢?是苏萝吗?假如是苏萝下的手,那么没有杀过人的义兄也不必怕苏萝告密揭发他,那么义兄又为何囚禁她呢? 搞不懂。 夏知秋头疼欲裂,只得继续往下查。 翌日清晨,夏知秋从案卷总调出两名神藏少女的身份消息,查明了住址以后,就让徐捕头带队,将尸体送回家中。尸体在仵作验尸后,也没了作用,可以让家里人安排后事,入土为安。 这两户人家都是爱惜闺女的,原本神婆给他们编织了一个玉女上天的美满故事,老两口还堪以告慰。如今残酷的真相被徐捕头等人揭穿,再一看尸体的衣着与首饰,可不就是自家的孩子吗?家中人受不得打击,当即便哭晕了过去。 还没一个时辰,神藏少女们的家人便乌泱泱一片跪在衙门门口,给夏知秋施压:“夏大人,求求您还我们眉儿一个公道啊!” 老人年过半百,两鬓斑白。他们老两口在吉祥镇经营着一家布店,在镇上待了有半辈子了。膝下一共四个孩子,前三个都是儿子,叶眉眉乃是他的老来女,幺女一直都养在身边,不像儿子要出门闯荡,因此叶眉眉是最受宠的孩子,感情很深。 如今他们喊来了三个儿子撑腰,人高马大的男子站在老两口身侧。他们带着亲朋好友闹事,不断挑起民愤,让夏知秋严惩凶手,搞得人心惶惶的。 夏知秋压力极大,她额头上都渗出了不少热汗,忙道:“别急别急!本官定会查明真相的,尔等且在家中等候。” 叶家大儿子不痛快了,此时叫嚷:“上一任县令大人也是让咱们在家里等妹妹回来,后来等着等着就没影儿了,以失踪结案,不了了之!你看看,如今找到妹妹的尸体,说是被人杀害的!难不成这一次也让咱们在家中等着凶手落网?!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就是就是!”另一家死了女儿的老太太帮腔,“夏大人,不是老妇刁蛮,实乃是痛心啊!您要不尽快给咱们一个交代,谁还敢放心住在这吉祥镇里?!这里可是有杀人的凶犯呢!” 夏知秋擦了擦热汗,劝慰他们:“大家先别急,给本官几日时间,本官定然会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哼!几日时间,万一这是拖字诀,那怎么办呢?咱们就一天等上一天,看着亲人枉死?”叶家二儿子也来插话了。 夏知秋忙道:“不会的,你们别急,本官知晓该如何处理查案子。办案都得走流程,没那么快,急不来的。” 由于苏萝的事还没查清,因此夏知秋隐瞒了她的行踪。她怕这些人知晓苏萝和义兄的事,宁杀错不放过,硬是逼她处死苏萝。 夏知秋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偏袒坏人,凡事都要讲道理、摆证据,在罪证还不够确凿的情况下,她不会拿苏萝怎么样,她也不会被民愤调动起情绪,草草处死苏萝,借以安抚百姓。 谢林安听到了衙门的动静,跟着徐捕头等人匆忙赶来。 刚一进衙门,他就看到夏知秋独自一人面对成群结队赶来讨伐的民众。她的背影瘦小,脊背却笔挺,不卑不亢地注视着眼前的百姓们。 这样讥声刁难她的百姓,就是夏知秋一心想庇护的子民吗? 她没有摆官威,苦口婆心劝阻这些人回家等消息。对方不但不听,见她势微,还咄咄逼人。 这样恶劣的草芥之民,还值得她为他们不顾生死调查吗? 谢林安莫名来了火气,他上前一步,拦在夏知秋面前,想替她撑腰,呵斥:“是哪个敢在衙门喧哗?!蔑视官威者,依律法,需处于杖刑!” 此言一出,这些人原本嚣张的焰火顿时熄灭了。 衙门里外,鸦雀无声。 大家都是平头老百姓,此前敢叫嚣,也是仗着夏知秋太过亲民,实属好欺负。 如今来了个铁面无私的谢师爷和辅佐过两任县令的徐捕头,他们知道厉害,也就不敢吱声了。 夏知秋是不愿和百姓们闹得关系僵硬,可是没个雷霆手段,靠她的唇舌,也是难敌众人。 夏知秋长叹一口气,道:“你们先回去等消息,夜里本官会叨扰府上,重新了解死者的过往信息。你们是知晓的,本官若是不想办案,大可将两具女尸放到义庄,声称是无名尸体,不惹是非。本官既然查了,那就会尽心尽力去查,尔等给本官一点时间,本官不会不管此案的。” 先有谢林安当头棒喝,再有夏知秋软声软语给他们下的台阶。他们得了便宜,也就不敢再闹了,只潦草应了几声,便回家中等消息了。 夏知秋精疲力尽地坐在靠椅上,她望着房梁出神,脑中思绪很乱。 谢林安不知为何,有些可怜起夏知秋来了。 良久,他问:“为了这些人这样费心费力,值得吗?” 夏知秋扯了扯嘴角,道:“值得。要知道,死的人都是他们最看重的人吧,所以才会不惜和官家对上,也敢来衙门闹事施压。这份家人情、兄妹情来之不易,本官不该苛责他们。” “你还真是大度。”谢林安讽刺她,“像个蠢货。” “不说这些了。谢先生,咱们走吧!先去叶家问问情况,从叶眉眉查起。”夏知秋摆正了乌纱帽,又拍了拍略有些褶皱的官服,此前那些人来势汹汹,还不小心弄皱了她的衣角。这可是她最为宝贵的衣物,怪可惜的。 “嗯。”谢林安紧跟在她身后,走出了衙门。 两人一起融入灰暗的街巷,并排走着。 夏知秋一穿上官服,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走路生风,意气风发。谢林安不免轻笑,这女人,还真是爱做官呐! 又走了几步,谢林安忽然停下步伐,注视着夏知秋瘦小的背影出神。她的身子明明那么瘦小,却在威严的鸟禽补子的官服中显得魁伟高大。 “夏知秋。”谢林安出声喊住她。 “怎么了?”夏知秋回头,不解地问。 一阵风吹过,掠动谢林安那松散的黑发。他的眉眼柔和,眼眸中倒映的事物,全是夏知秋。 他与她对视,唇角不住上扬,极其温柔地道:“下一次,若是遇到这样的事。你记得第一时间告知我,由我挡在你面前。” 闻言,夏知秋错愕不已。 她心间惶惶然,却不知在惶恐什么。夏知秋不蠢,她能察觉谢林安的视线极为热烈,本欲同他对视,瞥见那黑眸之中酝酿的汹涌情愫以后,她又不敢看他的眼睛。 夏知秋从未有过心跳紊乱的时刻,今时今日,算是头一回。 她为什么会心乱如麻?又为何见到谢林安就心猿意马? 夏知秋不明白,只是她此刻的心也是滚烫的。像是落了一点火在心原上,原本觉着无伤大雅,岂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烟熏火燎,烧得她方寸大乱。 “谢先生,你这话的意思……”夏知秋想问,又不敢问。她鼻翼沁满热汗,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谢林安回过神来,他垂下眼睫,看向别处,道:“我只是怕你和刁民理论,万一有恶人混淆其中,将你除去了。那吉祥镇岂不是又得重新招一个县令来?我没了县令的把柄,失去容身之所,又得逃亡。这种事对我不利,故而方才说要为你挡灾的。” 谢林安这话不带情感,说得很快。他再一次隐瞒了真情实意,用一个看似完美实则刻薄的借口掩盖真心。 夏知秋被他摆弄无数次,这一次可不会被他欺骗了。 她知晓谢林安是什么样的人,也不会看错一个人关怀她的眼神。 谢林安,是真心想庇护她的。他是个极致温柔的好人。 于是,夏知秋没有恼怒。她看着谢林安,微微一笑:“我知道,谢先生才不会主动关心我呢。谢先生啊,只会把心思塞在话里藏着掖着,偷偷照顾我。” 闻言,谢林安也笑了,骂道:“脸皮真厚。” “嘿嘿,我都懂。”夏知秋朝他挤眉弄眼,不再多言。 两人的默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型,只消一个眼神,便能知对方所思所想。他们是挚友,亦是知己,今后也可托付后背,敌千军万马,人间危难。
第99章 夏知秋去叶家查叶眉眉的事,叶家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是做生意的,见谢师爷也在场,怕说错话惹来官司,于是让读过书、很有学问的三儿子和夏知秋讲话:“妹妹失踪也是五年前的事了。草民记得,妹妹失踪那日,草民的大哥正在渡口盯着工人搬运布匹,那是从柳州送来的烟云罗,贵重无比,怕丢货,也怕工人损伤货物,因此要主子家在一旁盯着。妹妹担心大哥忙碌一整天,还特地煮了饭菜放到木盒子里带去给大哥吃。” 夏知秋问:“叶姑娘是独自一人前往的?” 叶家三儿子点点头:“正是,那日做饭的嬷嬷回老家省亲去了,妹妹心疼母亲操劳,于是亲自下厨煮了饭菜。哪知道,她一去便不复返了,要是早知道那天会出这事,我们定然不会放妹妹出门了。” 夏知秋了解了情况,转头和叶家大儿子道:“那天,你妹妹是给你送饭去了。你见着她人了吗?” 叶家大儿子道:“见着了。只是我这边搬运东西的工人都是男子,我怕外男冲撞到妹妹,因此远远喊她去寻个树荫处的位置坐着。我看到妹妹往码头另一侧走去了,许是去寻高大爷说话解闷,因此没多在意,只想着赶紧忙好手上的活,和妹妹一同吃饭。哪知道,等我忙好了事,再去寻妹妹,高大爷却说妹妹不知去了哪处,他只匆匆见过一眼,后来就没见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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