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秋怕冷,如今还湿了衣裳,心情很糟糕。 谢林安也是个重仪表的人,淋雨这等狼狈事,他活到今日都没撞上过。以往哪次出行,身侧没有侍从执伞服侍?若是他嫌地脏,一声令下,就有大把的奴仆愿意屈身伏地,给他当脚垫子的。若是落了雨,他恰好没伞,那么即便把奴婢们抬起来给他遮风挡雨,那些人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如今可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见着了,他居然沦落到和夏知秋淋雨的地步。 谢林安来了脾气,闹着不愿走了:“你去寻荷包吧,我找个地方避雨。这雨下得太大了,有失我君子仪态,实属难看。” 夏知秋没想到谢林安是这么个精致男儿,一时语塞。雨越下越大,雨水朝河边冲刷过去,她好怕荷包也会被冲到河里,于是半点时间都不敢耽搁,只潦草道:“我记得前面就有个茶摊子,你跑那处等我。我问一嘴高大爷有没有见着我的荷包,再来寻你。” “嗯。”谢林安点了点头,足尖轻点,三两步就飞跃出百米外。 这功夫看得夏知秋是目瞪口呆,她险些忘记了,谢林安是有武艺在身的,难不成他刚才使的就是传闻中的轻功?不管是不是吧,他要是有这能耐,帮她跑腿去找荷包,岂不是比她赶路快多了?! 这男人!真是可恶! 夏知秋暗骂了一声,继续冒雨跑到高大爷的小船边上。 高大爷见雨势大,也不敢继续接客了。 他把船拉回岸边,栓在柱子上。 他见夏知秋来,佝偻身子,问:“夏大人怎么回来了?” 夏知秋哈哈两声笑,道:“此前丢了荷包,来寻一寻落哪儿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的泥滩上,摆着她那兰花刺绣的荷包。 夏知秋惊喜地道:“嗳!你看,找着了。” “找着了就好啊!”高大爷笑了两声,没多言。 下着雨呢,夏知秋也不愿多寒暄,她看了高大爷一眼,道了别,转头走了。 就在夏知秋转身的一瞬间,她突然发现高大爷眉心的那一枚黑痣不见了。 她总觉得哪处古怪,又回头,偷偷摸摸看了一眼。果然,高大爷眉心没有黑痣,也没有祛除黑痣以后的伤口。 夏知秋怀里揣着荷包,越走越远。一路上,她思索着方才那一幕,嘟囔:“不对啊!叶家长子说高大爷眉心是有黑痣的,让我按照这个特征来寻。那说明这黑痣是一直都在脸上的,故而形成了用来分辨人的特点。如今雨水一下,那黑痣就落了,这算什么?难不成那黑痣是假的?” 她哝囔两声,迎面撞上了执伞而来谢林安。 夏知秋欣喜地喊:“谢先生!” 她看了一眼这新上漆的油纸伞,惊讶地问:“你方才脚程这么快,是特意回去给我买伞了?” 谢林安反唇相讥:“我怎么可能去给你买伞?不过是顺路瞧见了,给自个儿买的。想起你此前还说要请客,怕你食言,因此来接应你一回。” “……哦。”夏知秋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此时也不想纠结这个事儿了。 就在她发愣的一瞬间,谢林安突然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到了怀里。 夏知秋吓了一跳,支支吾吾:“你……你干什么?!” 谢林安蹙眉,道:“这伞统共多大,不挨近一点,难不成淋雨吗?” “哦。原来如此。”夏知秋嘿嘿两声笑,挨近了一些,“若是谢先生不解释,我还当你是想轻薄我呢。” “想得倒挺美。就你这骨瘦如柴的身板,我怎么可能看得上?”谢林安冷哼一声,不欲多言。 夏知秋和谢林安的距离好近,却又不是结结实实贴在一处的。身上衣裳湿了,热气就透着衣裳袅袅升腾。即便留有缝隙,她也能感受到谢林安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体温,烫得她心乱如麻。 夏知秋觉得窘迫,想躲远一点,又畏寒,不得不靠近谢林安。 还没走几步,她灵机一动,想到一件事,问谢林安:“谢先生……你能买一把伞,不能买第二把吗?至于这么紧挨着?” 谢林安被她问得一愣,当场呆若木鸡。他屏息一瞬,含糊其辞:“货郎那处只剩下一把伞了。” “哦。”夏知秋呆呆地点头。 就在这时,推着伞车的货郎同两人擦肩而过。 那牛车上油纸伞摆得满满当当,有好几把伞的伞面和谢林安执着的伞一模一样,看样子,谢林安的伞就是从这个货郎那里买的。 夏知秋瞠目结舌,问:“这就是谢先生说的……只有一把伞了?” 一时间,周遭鸦雀无声,气氛尴尬。 谢林安恼羞成怒,骂道:“夏知秋,你闭嘴!” 夏知秋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结论了。谢林安想省钱,觉得夏知秋不配他特地多花一把伞的钱讨好。 夏知秋无语凝噎,没想到她和谢林安的交情这么浅,一场雨就能击个支离破碎。 两人原本是打算打道回府,奈何夏知秋这人抠虽抠,却不喜食言。她说请客吃饭,那就得请一顿。 既然如此,谢林安提议:“不如就去把酒菜打包了拎回府中再吃吧。” 夏知秋瞧了一眼天色,想了想,道:“行,这湿衣衫穿着也不得劲儿,咱俩回家换一身再吃喝。” 说完,两人一同去酒楼订了几样菜,让小厮温好了,再连炖锅一同端到夏府来。有的酒楼为了不堕招牌菜的名头,怕送上贵人府中将菜肴换盘时,菜失了风味,就会连同火炉子和炖锅一齐送到府上,等贵人吃完了,再招呼堂倌把那些热菜的玩意儿送回酒楼里。不过这样的活计是要另外算钱的,夏知秋不知晓这个,谢林安知晓。 他特地偷偷丢给掌柜的一两银子,让人等雨停了,把吃食连同炉子都送到夏府来。 回了夏府,小翠盘算着两人没带伞,该是淋雨了,因此早早就煮好了热水,等他们回府沐浴。 夏知秋被贴心的小翠感动得眼泪汪汪的,一连喊了几声:“好妹妹!” 小翠抿唇偷笑:“哎哟,好哥哥!你快去洗吧!我送把伞到衙门那处去,想来赵大哥也没带伞,不知回不回得来呢!” 闻言,夏知秋警惕地道:“记得带两把伞,可别就撑着一把伞去了!” 谢林安是正人君子,赵金石可未必是! 她这么可人疼的妹妹,才不想人落入赵家的猪窝窝里去! 小翠回过神来,点头:“好,听夏哥哥的。” 见她乖巧,夏知秋心满意足地泡澡去了。 等夏知秋洗完澡,重新上了干净的束胸带子,再披上衣裳,那送炖菜的堂倌已经到了花厅了。 夏知秋让堂倌先等一等,她去喊喊谢林安。想来是谢林安很重仪表,还没绞干头发,不会出房门的。 果然,她一到谢林安的屋子,那男人正拿干帕子拧头发了。 夏知秋见惯了谢林安一丝不苟束发的模样,如今如墨一般的黑发松散两肩的姿态倒也新奇,让她有些挪不开眼。 谢林安的长发被水濡湿了,显得更黑更深,衬托他那朱砂一般殷红的唇,给人一种极为震撼的美态。类妖,似神,令人心惊。 夏知秋看痴了,怎么都没想到,一个男子也有这么惊人的漂亮皮囊,让人艳羡。 见她毫不掩饰眼底的惊艳,谢林安不由挑眉,问:“看傻了吗?” 夏知秋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堂倌来了,等小翠和赵主簿回来,咱们四个一块儿吃饭。” “对了!我差点忘记和你说,我之前寻荷包的时候,瞧见一桩怪事。”夏知秋忙完了这些,才反应过来此前要讲什么。 “怪事?什么怪事?”谢林安疑惑地问。 “你记得叶家长子要咱们寻眉心间有黑痣的高大爷吗?”夏知秋舔了舔下唇,费解地道,“高大爷眉心那一颗黑痣,雨水一落就没了。也不像是被掰去的,眉心没有伤口。那就是他刻意贴上的黑痣!你说这人脸上没黑痣,特地贴一个算怎么回事?难不成眉心有黑痣是旺财相?我也整一个?” 谢林安放下手上的帕子,喃喃自语:“那就有意思了,相貌都好似在刻意造假呢。” “对啊!相貌造假……”夏知秋被这话惊住了,浑身寒毛直竖。 她窥了谢林安一眼,结结巴巴,“难不成……高大爷在容貌上动了什么手脚?” 谢林安但笑不语。 良久,他慢条斯理地说:“你的直觉不错,这个人……有问题!” 夏知秋决定明儿起,就去问问街坊邻里有没有知晓高大爷的人。聊完了正事儿就该吃饭了,谢林安随意寻了一条红色的发带,把长发全捆入其中。 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很有慵懒的媚态,看得夏知秋啧啧直叹:“谢先生这脸,也不知能迷倒多少少女呢!” 谢林安勾唇,反问:“那能迷倒你吗?” “啊?”夏知秋没想到他这话头会往她身上抛来,一时间无所适从。 谢林安却犯了轴,不愿饶过她。他欺身靠近,又轻轻问了一次:“我说,若是我真有你说的这般天人之姿,那能迷倒你吗?” 夏知秋看着近在咫尺的谢林安,看着他那如霜雪一般纯净的双眸,不由自主咽下一口唾液。她被妖物一般的谢林安蛊惑了,不知为何,小小声答:“能。” 谢林安嗤笑出声,转瞬之间离了她的身。 他像是心情很好,在前头开路,和夏知秋温声软语地道:“走吧,吃饭去。” 夏知秋鲜少见谢林安有心情愉悦之时,此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腹诽:原来男子也爱被人夸美吗?那她日后就知晓该如何哄骗谢林安了! 不管了,先吃饭吧。 等人齐了,四人立马上桌用膳。 今晚订的一桌席面滋味很好,特别是那铁锅炖鱼。豆腐、鱼肉都切得大块,极为粗犷。铁锅旁边还贴满了玉米饼子,那黄澄澄的饼子包裹汁水丰盈的鱼肉,一口下去,唇齿生津。 夏知秋接连吃了四个饼子,腹中撑得慌。 她和赵金石感慨一句:“白鹤楼的菜肴是真没话说,连锅子带菜一同上来,不过是花了一两银子。” 听得这话,赵金石道:“扯淡吧!白鹤楼一桌席面就要一两银子,再给你配个锅、特地拿炉子烧着,送到府中来,怎么说也得多加一两吧?!” “真就一两!不信你问谢先生!”夏知秋特别讨厌赵金石抬杠,她可是有人证的,这事儿还能造假?可能是掌柜的瞧出她的身份,特地给了夏知秋优待。这可不是她想耍官威,是她官威太重,防不胜防。 谢林安见两人都齐刷刷盯着他讨要个说法,他只能无奈地道:“夏大人说的没错,是一两银子。” 夏知秋得意极了:“看吧,我就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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