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与否,交代什么,曹丙脑中乱作一团。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只说出几个字:“你...陛下..你怎么还...还....” 周瑄笑,目光转至阴郁。 “既认得朕,有些话便不用提醒,知道朕处事风格,那么朕问什么,你最好如实回答,若不然——” 话音收住,宋清的刀猛然割裂曹丙的脖子,划出长长一道血痕。 曹丙咽了咽嗓子,应声:“陛下尽管开口。” “你是出卖我朝军事舆图的中间人。” 曹丙怔了瞬,宋清的刀刃往里一摁,他忙嘶了声道:“是。” 周瑄眸色愈发阴鸷,又问:“三方分别都有谁。” “就两方,没有三方。”曹丙咬定了。 周瑄拎唇笑了下,漆眸一闪,宋清的刀猛地一抬,直直插进曹丙锁骨穿透了肩胛,顷刻之后,听见闷堵的□□声,曹丙被塞住嘴,没有尖叫起来,然而痛的青筋暴露,冷汗淋漓。 他的眼珠往外直瞪,不觉打起哆嗦来。 周瑄笑着看他,手指叩在扶手,不疾不徐:“朕最后问你一次,三方都有谁。” 宋清的刀嗖的从他肩胛拔出,成串的血水喷溅出来,洒了一地。 他扯开曹丙嘴里的麻布,肃冷的眼神盯上去:“给你十息,十息后,我将挖你双目,断你四肢,挑你筋脉,一刀一刀割到你血竭而亡,待死后再扔到暴雨里任野兽撕咬。” 曹丙面上疼的扭曲,然却仍在犹豫,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说了之后也是一死,那些人不会放过他。 可是不说,宋清吓唬他的这些刑罚,仿佛不像假的。 或许只是为了吓唬他呢,毕竟他们想从他嘴里知道对方是谁。 曹丙想赌一把,他咬着牙,没有吭声。 沉溺的空气令他窒息,因为宋清数数的声音更像是利刃凌迟。 他浑身发颤,思绪被挤压到膨胀快要爆裂。 “五,四,三,二....” “我说!” 曹丙忙不迭开口,仿佛看见那柄刀快要刺穿双眼。 他止不住的发虚,浑身从头到脚全是汗,濡湿了衣裳,倒喘着粗气平复心情。 “是七王爷,是七王爷的手下,让小的将舆图送出,分别给高昌和回纥,目的是让何大将军腹背受敌,不能全身而退,他说,他告诉小的,高昌和回纥必须保证何大将军死在疆场,七王爷会割让六座城池以作谢礼。” “啪”的一声响动。 屋内人俱是吓了一跳。 周瑄面目冷肃,盯着曹丙的目光犹如蓄着滔天暴雨。 曹斌哭的鼻涕眼泪一把:“小的说的都是实话,绝无半点隐瞒,小的这么些年只做这些勾当。” “七王爷的舆图从何处得来。” 曹丙愣住,那柄刀子猛然扎进他大腿,“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他疼的青筋快要炸裂,手指甲抠进肉里狠狠攥着,“那个手下,他有点眼熟,他带着帽纱,我听声音觉得熟悉,像是四五十的男人。” 他喘着粗气,努力回想有用消息,“对了,他右手虎口有颗痣,黑色豆粒大小。” 寅时三刻,随行的高手做出与曹丙一模一样的面皮,覆在暗线脸上,代替曹丙前去接头。 高昌国大部分官署被何琼之余留下的将士占领,未防生乱,每处布置足够多的的岗哨,日夜不停监视。 而曹丙要去接头的人是高昌国丞相,逃出生天的小皇帝藏在丞相处,等着舆图与回纥勾结,联合攻打何琼之。 眼看他乘胜追击,最怕被人釜底抽薪。 回纥大将莫洛此时正等着舆图,便在高昌交界处。 一行人分头启程,翌日一早趁雨势变小从驿站离开,暗线代替曹丙先行接到本朝内奸,继而利用假冒舆图取代真实舆图,将信息成功交传给高昌国和回纥官员。 另一方则以周瑄为首,秘密跟上何琼之大军步伐,两日后,周瑄如愿见到浑身杀气的何琼之。 京中故意瞒着周瑄的死讯,是以何琼之并不知晓他已经崩逝,看见周瑄时,他激动地立时跪地,仿若想起那些年两人联手杀敌的场景。 “陛下,若按你说的,那么便是直插回纥心窝,风险大,但是成效也大,如果可以一举捣烂他们的老巢,便可节省大部分军力,但是至今为止,微臣并未查探清楚他们的大营所在。 回纥善战,且作战经验丰富,大将指挥处经常更变,此番与高昌交手过程中,臣屡次受到他们小范围突袭,故而才转头将主要兵力集中至此先剿灭回纥,后辅攻高昌。” 周瑄抬手摁在地形图上,点了点其中三处:“此三处交汇点战火格外密集,察你们每逢靠近此处时,便会横出诸多拦截,几路兵马混淆视线,为的便是保护这里。” 他重重落下手指,深思熟虑道:“集合一支强劲部队,连夜突袭,不给他们喘息余地,生擒回纥王,得胜后转至此处——” 那假的舆图中,在此设下陷阱,便等回纥与高昌精干部队聚集,而后便可一网打尽。 何琼之眼眸发亮,当即开始排兵布阵,趁着天色漆黑,一支千人小队整装待发。 天快亮时,周瑄倚着桌案打了个盹。 数日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头便昏昏沉沉,梦里梦到了谢瑛。 她站在花丛间,纤细的身段裹了件粉色披风,溜肩围着一条泥金帔子,柔软的发拢成一团,簪上芙蓉步摇,她往前走着,听不到自己的呼唤。 越走越急,风撩开她的帔子,扬洒着勾到花枝。 他急了,恨不能跑步去一把抱住她,就在他艰难抬脚时,看到她身边多了个人,正笑盈盈望着谢瑛,为她拾起帔子,体贴而又细致的披在身上。 他喉咙发哑,再抬头时,场面忽然突变,漫天的鲜血,弥散开来。 谢瑛躺在血水中,疼的蜷曲身子。 周瑄被梦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当日便速速投入决战,为鼓舞士气,他如当年那般重披战甲,冲锋在前,因着沉稳淡定的指挥,身先士卒的魄力,军心甚至激荡奋勇,将士们异常鼓舞争先,不出两日,便攻下两城,直逼回纥大营。 为吸引火力,让那一千精兵得以顺利安插进去,周瑄与何琼之分列左右夹击而进,果然调出大队人马,一千精兵顺势插了进去。 大战正当头,京中却有不小波动。 顾九章自清思殿偏门出来,经过紫宸殿后殿时,听见了周恒与陆奉御的谈话。 陆奉御跪在地上,不断擦拭汗珠,压得极低的声音,若非有好耳力,顾九章亦听不到。 他紧贴着门窗,陆奉御的为难一点点传了出来。 “王爷,既然谢娘子可以不死,便不要再犹豫了,现下用药还来得及,等再过几个月,胎儿过大,再将孩子引下,谢娘子血崩的风险极大。” 他擦着汗,又道:“老臣已经找好生产的娘子,为防万一,已经着人看管在偏院。 等约莫到谢娘子产子时辰,便将她们的孩子抱来,如此可确保无虞。” 周恒冷冷睨着,迟久不做声。 顾九章捏紧了拳头,屏息站在窗外。 “去母留子,孩子存活的概率有多大。” 陆奉御愣住,他没有回答。 周恒等的不耐烦,逼问:“只要她的孩子,从今日起只保孩子,不要去顾及谢娘子的性命,本王问你,可做得到?” 长久的沉默,顾九章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陆奉御的脸。 那人点了点头,哀声回道:“老臣能保一人,若想要孩子顺利生产,谢娘子必然血崩而亡。” “那便只保孩子,你将药方暗中调一下,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孩子性命,至于谢娘子,她完成自己的使命,便也该随陛下去了。” ..... 晌午,谢瑛睡不着,精神困倦,浑身酸疼,前几日开始,她便有些吃不下饭,许是因为酷暑,又将怀了孩子,胃口大变不说,从前很喜欢的几道小菜,也都见不得,只消闻了味道,便吐得面无人色。 顾九章进门时,谢瑛正坐在榻上绣孩子用的东西。 篓里已经有两片绣好的绸缎,绣着活灵活现的小老虎,还有应季的荷花莲叶。 谢瑛只抬头瞟了眼,便垂下眼睫,不再搭理。 “莺莺,我给你买了个玉坠子,你便再打个络子配在身上压衣,好看吧。”细白的掌心托着枚羊脂白玉雕琢的荷花,尾端有绿意漂浮,扫一眼便知金贵。 谢瑛不理会,坐偏了身子,只拿侧脸冲他。 顾九章托着腮凑到她面前,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将玉坠放进去,随后又将手指包起来。 “你今日仿佛瘦了,脸色愈发难看。” 白露听到这话,忍不住也看过去,附和。 “娘子吃什么吐什么,陆奉御特意调了方子,可吃了两日,娘子不见一点好转。” “今日的汤药送来了吗?”顾九章不动声色往门口瞥去。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宫婢正好端了药进门,顾九章便起身接了把。 谢瑛搁下手里的绣活,抬起头来,那碗药还很烫,隔着挺远便闻到苦味。 谢瑛不爱喝药,先前周瑄让陆奉御开调理月事的汤药,后来又开易孕的汤药,喝的她舌头都是苦的。 如今却仿佛习惯了,端过来连眉头都不眨,一仰而进。 “苦吗?”顾九章忽然开口,右手摩挲着荷包,取出一粒饴糖,举到她唇边,“吃一颗糖,便什么苦味都没了。” 从前在百花苑,谢瑛和腰腰她们几个在一块儿,时常会捏一颗糖吃,像孩子一样,偷偷的,也不肯让她们看见。 顾九章却能每回都发现,那会儿他不大明白自己怎么如此眼尖,等后来明白了,谢瑛已经回了宫,成了圣人的心头肉。 喜欢一个人,就是她做什么自己都能发现,因为自己的眼睛,早就被她抓的牢牢,下意识就会去注意。 谢瑛没有张嘴,冷着脸往门口走。 晌午阴天,池子里听见蛙鸣声,与枝头聒噪的蝉鸣此起彼伏,时停时歇。 乌云涌过来,慢慢流淌着划过。 细密的雨点打在脸上,谢瑛仰着头,被人攥住手腕拉回廊下。 嘴里塞进去那颗饴糖,甜味沿着舌尖一点点滑到喉咙,她低着头,情绪异常难以控制。 她眼角很湿,很热,顾九章看到她双肩压抑的抖动,心下愈发不是滋味,想抱过来将人搂在怀里好生安慰,可又怯场。 他是教坊司的风流公子,左揽右抱,自是数不清的小娘子为他斟酒,喂他吃食,有些主动的还会以嘴渡酒,他只那么看着,便觉得颇为大胆。 平宁郡主管的严,他也只是看看。 可如今,顾九章却见这份心思都用到谢瑛身上。 看着她的唇,他脑中便胡思乱想,若她饮了一杯酒,盈盈笑着朝自己走来,唇瓣如何柔软,如何印到自己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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