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送你的。”周瑄支着脑侧,慢悠悠开口。 “九章。” 谢瑛勒紧带子,把荷包放回床头。 听到一声哼唧,她疑惑的看过去,周瑄漫不经心捻着青丝,眉眼间浮上戾气。 “他为何送你玉蝉。” “当是为了做给旁人看的,叫他们以为与你翻脸是为了女人。”谢瑛蹙起眉心,歪头望着他的眼睛,“你怎么了?” “不高兴。” 甚至称得上愠怒,暴躁。 谢瑛捧起他的脸,亲了亲唇:“为什么不高兴。” 周瑄咬了下她。 “人这一生只可收一枚玉蝉,你既收过母后赠与的,便不能再收旁人的。” “好,明日我便还给他。” 周瑄嘴角勾起,嗯了声,明显比方才轻快。 “他这次帮朕不少,是要好好谢他一番。” 翌日,顾九章趴在床上听风声,院里落了不少树叶,刷拉拉的被风吹卷着乱跑。 听到脚步声,他眼睛一亮,果然是谢瑛。 谢瑛进门时便捏着荷包,顾九章愣了下,想起什么。 “莺莺,是来还我玉蝉?” 谢瑛弯起眉眼点头,将荷包递过去,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 “爷这三个多月,装的像吗?”顾九章收起玉蝉,塞回腰间。 “像,太像了,好几回我都要当真了。” 两人仿佛回到百花苑时,他是九爷,只是九爷。 谢瑛给他倒了盏菊花茶,沁人心脾的香味钻入顾九章鼻间,他捏着茶盏,望向里头那浮摆的小花。 “会吗?”他拎唇,扯得伤口略疼。 声音很低,欢快的谢瑛没有听到。 傍晚时候,谢瑛换了件秋日裙衫,披上绣芙蓉团花披风,往紫宸殿去。 因为重新梳理朝政,周瑄总是很忙。 承禄不在,谢瑛蹑手蹑脚走进殿内,倚着门,听见他们君臣议事。 起初人很多,六部皆有事情禀报,后来便只剩下吕骞和宋清。 “陛下,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出谢宏阔,以防他狗急跳墙,说出不该说的,届时想要挽回便是难上加难。” 谢宏阔笃定周瑄不敢大张旗鼓找他,故而多日过去,仍未发现谢宏阔半点影子。 谢瑛屏住呼吸,她以为,谢宏阔早已被抓,在周瑄反攻宫城那日,便与七王爷周恒等人一同落狱。 故而听到这个消息,她是诧异且震惊的。 “他出卖朝廷,勾结外匪,不知手里头还攥着什么威胁,陛下务必等到谢宏阔落网,再行立后。 否则若风波起,对谢娘子着实不利。” 吕骞和宋清的态度很清楚,尽管他们不看好自己和周瑄,但他们作为忠心不二的臣子,愿意为陛下筹谋,尽可能降低舆论的风险。 谢瑛脸上血色退去,垫着的脚落下,碰到什么,听见啪嗒一声,原是搁在楹窗上的香炉掉了,撒了满地香灰。 她进去,吕骞和宋清借故离开。 “都听到了 ?”周瑄知道瞒不住,索性摊开来讲:“谢宏阔叛国,但此事与你和谢楚无关,你不必担心。” 谢瑛咬着唇点头,“好,我信你。” 周瑄暗暗松了口气,于情而论,谢宏阔毕竟是谢瑛的父亲,叫她大义灭亲,情理上过不去,但法理难容。 “朕想找到他,弄清楚那些军事舆图的来历,他究竟勾结了谁,能得到如此重要的情报。” 谢瑛蹙了蹙眉,犹豫着开口。 “或许我知道。” 周瑄抬眸,看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跟云彦在一起时,他曾有段时日待在弘文馆,与兵部几位官员誊抄舆图,因为事关机密,故而那几日他都没有回府。 但,阿耶..谢宏阔去看过他,或许是那一次,被他恰好撞见。” “云六郎。”周瑄提起这名字,肺腑便忍不住抽紧,发涩。 “对,你若实在找不到谢宏阔,可以从云彦身上入手,兴许他能提供你想要的讯息。” 周瑄勾起唇,低声嗯了句。 随后扯过谢瑛的手,摩挲着指腹,商量道:“陆奉御能下地了,我让他帮你配了副药,调理血气匮乏之症。” 正说着,承禄端来一碗汤药,搁在桌上。 周瑄不动声色的咳了声,道:“你且别喝,等我一下。” 他转过去,绕到隔扇后,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对准手腕毫不犹豫的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滴滴答答掉进空碗中,他又用力从大臂往下硬挤,费了些时间,好歹滴满一盏。 他用巾帕随意缠了圈腕子,整理衣领,腰带,掸了掸衣裳褶皱,准备从容踱步,跨出屏风。 殿门处走来个人,陆奉御撩着袍子,看到桌上那碗汤药未动,便没有方才那般急迫,他拂去汗珠,嘱咐着说道。 “中贵人走的太着急了,我都没有说清楚,你便叫人端来药,若喝错了,全都白费。” 承禄倒吸了口气,下意识看向屏风。 里头的人影动了下,没出来。 陆奉御身形佝偻着,转向谢瑛回话:“谢娘子,这药得配对药引子,需得三碗阳气至盛的鲜血——” 周瑄挺直了脊梁,自案上端起瓷盏,一脚跨上前。 陆奉御余下的半截话就像一盆凉水,兜头泼下。 “得是你五服内有血缘关系的亲属。” 周瑄握着瓷盏,唇紧抿,低头扫了眼。 颇为气愤:竟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第83章 秘密◎ “谢四郎何在?”陆奉御声音苍老衰弱, 短短几日头发已然花白,遍布沟壑的脸孔犹如半截身子入了土,事实上,他的确没几日光景好活了。 “阿兄不在宫里。” 谢瑛起身, 犹豫道:“调理我的身子, 需要亲缘男性阳气之血?” “此法偏僻难寻,是老臣自药王古籍记录中所得, 亦从未在旁人身上试过。” “三碗血, 会不会太多了。” 谢瑛揪着衣袖,正常人一下失掉三碗血, 少说也要头昏发晕,即便后续滋补, 也很难短时间恢复, 万一中途出了差错, 便要连累亲人。 陆奉御皱起眉头:“三碗是有定数, 少一点都不行,娘子放心, 对方只要精心调理一两个月,是可恢复如常的。” 周瑄轻咳一声,往下拉着袖口, 自隔扇后走出。 秋日衣裳幸好不算单薄,否则洇湿的血迹必然这挡不住,他沉郁着脸, 吩咐:“去将谢四郎接进宫来,要快。” 谢瑛身体算不得强健, 却也不能说弱, 只是寻常女子的体格, 故而前阵子接二连三的重创,令她很是吃不消。 她瘦一分,周瑄便觉得寝食难安,短时间内非得将人补得圆润玲珑,红光满面。 谢楚来的很快,听完陆奉御讲解,他便将衣袖撸起,毫不犹豫说道:“三碗便足矣吗?” 陆奉御道是,又让承禄去重新熬了碗汤药。 为确保无虞,他先行取血,刺破谢楚手指取了一滴,随后与谢瑛的滴在一处,然而片刻后,他神色有些不定。 周瑄扫了眼四下,承禄屏退宫人,自己亦退出去,守在殿门口。 “有何异象?”他近前看着那两滴血,各为一体。 谢瑛与谢楚挨着站在旁侧,闻言亦齐齐望向血滴。 陆奉御惊得眼珠滚圆,似不能相信一般,他用力搓了搓眼,复又低头下去,嘴中喃喃:“怎么可能,不可能啊。” “陆奉御,您不妨直说。”谢瑛抓着谢楚的衣角,直觉不太好。 谢楚抚着她脑袋,轻声安慰:“别怕,阿兄会救你。” 陆奉御看着他俩,反复确认一般。 周瑄不动声色的睨过去,绣金线云纹常服勾出清隽的身段,他负手在后,微微摁住伤口。 “谢四郎与谢娘子没有血缘关系。” “您说什么?!”异口同声,谢楚与谢瑛难以置信的问道。 如同雷声轰隆而过,压着神经劈的两人半晌没有回不过神。 “慎言。”周瑄虽也惊诧,但面不改色,有种不怒而威的震慑力。 陆奉御撩起袍子踉跄着跪下,压低嗓音说道:“老臣不敢欺瞒,从血痕来看,两人毫无关系,也就是说,他们并非亲生兄妹,所以,谢四郎的血不能用。” “十一娘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怎么不是我妹妹?”谢楚因为过分激动声调拔高。 谢瑛怔住,与谢楚不同的是,她竟然有一瞬间认同,没有怀疑,因为打她有记忆以来,阿耶阿娘的表现,对她的态度,便不似亲生女儿,或许,她真的是捡来的。 “这件事,需得亲口问问他们。” 谢宏阔正在躲避朝廷追捕,那么也只好去问崔氏。 周瑄是陪谢瑛一起回去的,两人坐在撵车上,一路谢瑛默不作声,被雪白披风包裹着,靠在车壁静静思考。 偶尔震开撤帷,看见街上萧瑟的景象。 入秋后,树木转黄,落叶随风卷积着胡乱飘荡。 周瑄拉起她的手,放在膝上,谢瑛睫毛眨了下,看他。 “从前只是怀疑,竟不成想有朝一日会得到印证。”谢瑛笑笑,细白的手指蜷起,周瑄抚过她的指腹,挪到唇边亲了亲。 “若他们真不是你亲生父母,反倒是好消息,至少那么多年受的冷落并非无缘无故。 谢瑛,你有我,足够了。” 谢瑛靠过去,倚着他的胸膛,那心跳强劲有力,给她支撑与信任。 秦婉领着临哥儿从院里出来,看见谢楚与谢瑛的脸色不对劲,便知一定发生了什么,又听闻他们要找崔氏,不禁摇了摇头。 “阿娘不在家中?”谢楚声音冷冽,似乎没大有耐心。 秦婉回:“你常在官署,不知阿娘这几个月来总不着家,有时在外头住三五日,有时七八日,即便回来一趟,待不了两日便又要出门。” “她去做什么?” 秦婉悄悄瞟了眼圣人,拽着谢楚的衣袖小声道:“她在外头购置了宅院,据说养着几个面/首,我没去瞧,可相熟的娘子有给我辗转递话的。” 谢瑛上回便听闻此事,却不想崔氏荒诞到如此地步,分明连名声都不要了,更何况谢楚和秦婉的声誉。 “嫂嫂,那宅院你可知道在哪?” “就在延寿坊。” 延寿坊的宅子是后买的,据秦婉介绍,崔氏相中一个新科举子,打他进京后便资助其科考,那举子生的俊俏,又有张三寸不烂之舌,惯会哄女人,崔氏对他的手段十分受用,两人一来二去便从牙行购了延寿坊的宅子,崔氏在那安家,与举子花前月下,不甚快活。 后来举子又介绍了几个同窗过来,崔氏倒不嫌弃,一并收留资助,并私下承诺,只要他们一日考不中,便养他们一日,横竖谢家有钱。 崔氏的放荡远超谢瑛想象,她理解她苦闷,但不理解她以此种方式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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