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到崔氏磨着牙根说道:“我不喜欢你。” “我厌恶你。” “十一娘,我...我.....” 她瞳孔忽然张大,像是看到了什么却又无能为力,悬着的手指伸开,似要抓住什么,然什么都没抓住。 手臂垂落,她歪在谢瑛怀中。 那双眼依旧睁着,不瞑目。 谢瑛在发抖,她望着被划烂的脸,想着方才崔氏扑出来护住自己的举动,眼眶湿润,她说不出话。 周瑄抱紧她,唤她名字。 “谢瑛,你看看我。” 他掰过她的脸,看见谢瑛哭的泪人一般,默默无声。 心就像被刀扎进去,疼。 他没杀谢宏阔,命人暗中押回宫中。 毕竟到现在为止,与谢瑛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只剩谢宏阔了。 清思殿内早早燃上熏香,淡淡的沉水香气,不绝如缕袭来。 衣裳被浸透了似的,低头便能闻到香味。 “这是什么?”谢瑛看见小几上摆着的瓷盏,满满一盏血红的液体。 白露与寒露面面相觑,“好像是陛下的血。” 谢瑛蹙眉,走过去弯腰嗅了嗅,果真泛着腥味。 她仔细回想,约莫便是在他转去隔扇的时候,私下割的。 寒露道:“中贵人与我们说的,说是陛下以为只要阳气之血便可入药,就割开自己的腕子,弄了一盏,还没弄完,便听陆奉御说得是亲缘关系。” 正说着,周瑄从外进来,一眼看到那碗血,脸沉了下。 他走上前,端起来,二话不说探出窗外倒进花圃里。 随后便一本正经擦了擦手,道:“朕这几日郁燥不安,需得放放血才能缓解,不要多想。” 谢瑛嗯了声,低眉拉起他的手来,将衣袖往上卷了卷,果然看到绑缚的纱布,洇出血迹。 周瑄抽回手背在身后,咽了咽嗓子说道:“你夜里少用膳,等朕着人割谢宏阔的血来配药。” “我不用他的血。”谢瑛径直拒绝,“太脏,我不要。” 她固执,周瑄没有勉强,只是请来陆奉御,查问别的法子。 谢瑛的身子不碍性命,但若能调理可生养,便是最好的。 若不能,他也不介意。 等日后从王公世家擢选太子继位,只要可堪大用,于社稷有利,便足矣。 陆奉御连夜翻找医书,终于在犄角旮旯里看到一条,便赶忙与圣人禀报。 “除去亲缘之血,还可用普天之下最贵重之人鲜血,亦能搭配药汤,为谢娘子滋补。” 周瑄笑了下,随即冷脸看向陆奉御。 “普天之下,谁的血最贵重。” 陆奉御慌忙跪下,虔诚且恭敬地回答:“老臣妄言,自是陛下的龙血。” 支开的楹窗晃了晃,枝头枯叶被风拍到地上,发出窸窣的响声。 冷意沿着窗棂爬进来,干燥的空气,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周瑄捏着腕子,揉了揉,眉心拢成一簇。 方才泼出窗外的那盏血,约莫还没干吧。
第84章 帮我◎ 崔氏死了, 谢瑛本以为自己不会难过,但她总忘不了崔氏临终前看自己的眼神,充满憎恶厌烦,从里到外都不喜欢。 如若她没有扑上来替她挡刀, 谢瑛不会像现下这般踌躇。 只要闭上眼, 便能看见崔氏痛苦扭曲的面容,鬼一般朝她嘶吼, 恨她一出生便毁了自己。 她拢着被子, 朝内睁眼望向朦胧的窗纸。 听到窸窣的脚步声,帷帐被撩开, 外侧床榻陷下一块,随后便有只大手伸来, 从后环住她, 轻而易举将人翻过来面对自己。 “谢瑛, 你在做什么。” 他往前靠, 单薄的里衣褪去大半,露出线条结实的皮肤。 灼热的气息喷吐在谢瑛脸上, 她抬起睫毛,望着他幽深的眼睛。 “我想知道,王皇后是怎样的母亲。” 周瑄拧起眉头, 思忖了少顷回答:“她尊重我的每个决定,信任我,支持我, 就算当初知道你不是父皇看中的六皇子妃,她也愿意为了我, 接纳你, 喜欢你。 她赠你玉蝉, 私下同我承诺,她会说服父皇应下亲事,她喜欢我所喜欢的一切,她是皇后,更是一个慈爱善良的母亲。” 谢瑛在心里默默想象,难以避免的与崔氏搁在一处对比,她想不出来,更不知道这样的母亲在日常生活中是怎样一副面孔。 像墙缝间的青苔,如果陡然给与太多阳光,只会适得其反,加速枯败。 她习惯了被冷落,忽视,丢到一旁自生自灭。 而今她忽然看到崔氏为她挡刀,那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描述,她惊愕,更多的是怀疑,纳闷,不敢相信。 每次去淑景殿,周瑄亦会寻说辞同去,两人偶尔在半路碰上,相携走进殿内,王皇后不会多问,却会体贴的为他们备上清凉解暑的绿豆酸梅汤,暖胃养身的红枣八宝羹,她不问,却知道周瑄心里所想,因为她是母亲,因周瑄的欢喜而欢喜,周瑄的担忧而愁眉,因为她是母亲,她不计较不在乎因此失去什么。 那些年间,所有人都说先帝宠爱王皇后,可谢瑛无数次看到王皇后黯然神伤。 后宫妃嫔不多,却依旧四妃填满,先帝的喜欢,充斥着算计与权衡,他在喜欢王皇后的同时,亦对其他妃嫔怜悯有加。 如若这算是喜欢,那未免太过廉价。 周瑄看她走神,弯下腰去,右手捏住她的下颌托起,似在观察她此时的心情。 “我竟然会是他们亲生的。”谢瑛忍不住笑,少顷又变得凝重,杏眼微垂,腮颊凝雪,突如其来的疏离感,令周瑄不适。 他努力靠近她,亲吻着唇角,余光瞥到谢瑛的面无表情,他覆身上去,双臂撑在身侧,以极其霸道的姿态逼迫谢瑛仰视自己。 “看着朕。” 语气沉着强硬,郑重其事。 谢瑛掀开眼眸,静静的望向他俊美的面庞,那目光深邃如漆黑夜里的光,诱引她挪不开视线。 “不是所有人都堪称父母,从你出生那刻起,他们带给你的只是血缘关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若你心中在乎的是此事,无妨,朕有法子。” 谢瑛蹙了蹙眉,便见他忽然跪立起来,虚坐在她身上。 他从腰间摸出一柄细长的匕首,在谢瑛的低呼中,利落的沿着手腕割开长长一条血痕,扔掉匕首,俯身下去,右手拇指覆在谢瑛唇上,捻了捻,星眸溢出微笑。 “谢瑛,张开嘴。” “陆奉御说过,龙血可助益身体强健,令你血气得到滋补,从而恢复常人之态。你喝我的血,往后我做你的家人。” “谢瑛,你喝吧。” 他认真的揉了下手臂,将腕子喂到谢瑛嘴边,鲜血很快涌聚到伤口,滴答掉落。 谢瑛咬了下唇,那滴血沿着舌尖漫入,腥甜气一点点滋润喉咙,很古怪的感觉。 她瞪圆了眼睛,明眸里倒映出周瑄的影子。 周瑄勾起唇,星眸熠熠生辉,嗓子哑了,眼睛愈发亮的厉害。 “朕的血,好喝吗?” 宁静的夜,因他这句话而让帐内温度骤然攀升。 谢瑛骨头像有小虫爬过,她缩了下,周瑄右手穿过她后颈将人重新提回枕上,笑着逼问:“是什么味道的,回答朕。” 谢瑛面颊滚烫,手指捏住他的衣领,呼吸急促:“你抬高一点,我透不过气。” 周瑄没有如她所愿,反而往下沉去。 他弯起手臂,青筋鼓出瘦拔的皮肤,鲜血从伤口源源不断渗出,他抬起眼皮,与此同时,血痕横在谢瑛启开的檀口,细水潺潺一般流淌而入,谢瑛咽了咽嗓子,唇瓣和舌尖都被染红,呈现出异样的妩媚。 有股热/意从小腹兀的升腾,随即以极快的速度窜涌奔流,周瑄重重吐了口浊气,发烫的掌腹贴到谢瑛脸颊,声音异常温柔。 “谢瑛,甜吗?” 杏眸如水,含烟带雾一般,青丝在身后铺展开来,猩红的唇,流泻出万种浓情,她软了骨头,任凭他握着自己的肩膀,手垫在腰下,轻轻抬到枕面。 “明允,我头晕。”她是真的眼前发眩,只能看见摇曳的帷帐,大红色绸缎与周瑄的血融合一体,耳畔不时传来他蛊惑的嗓音,激出一身颤抖。 “让我缓缓,让我透口气。” 她歪着脑袋,抬手去推他肩膀。 虚弱的力气,抵不住那人强横的侵袭。 他不依不饶,非要问出答案,凑去耳边,手指捻住她的耳垂,滚/烫的呼吸像野兽一样,而面前之人,彻底成了待宰的羊羔。 “快说,告诉朕,甜吗?”急切而又迫切的需要肯定,周瑄的墨发垂散下来,落到谢瑛鼻尖,她很痒,心尖更痒。 迫于威逼,她点了点头,柔声道:“是甜的。” 周瑄心满意足的抓起帕子,摁在伤口,翻身跌落在床侧,扭头冲谢瑛笑笑:“从此以后,你是朕的,朕是你的。” “谢瑛,无关紧要的人,便都忘了吧。” “你有朕,朕和这天下,都是你的。” 他缱绻弄/情,宽大的里衣彻底掉落,抬手拂过银钩,大红帷帐倏忽洒下,将明晃晃的光隔开,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谢瑛腰间。 “谢瑛,朕不太舒服。” 他唇发干,脸色红的不正常。 谢瑛揪住绸被,自床榻爬起来,手掌覆在他额头,被他盖住,包裹了手指挪到嘴边。 “疼。” 他呻/吟,暗哑的嗓音像是在酸水里泡过。 谢瑛头一次见他此般神态,当即以为是喂血的缘故,方才也是昏了头,由着他胡作非为,竟忘了克制,血流进喉咙,用了多少,她已然不记得。 只是眼下舌尖上,仍有微弱的腥甜。 她很是自责,支起身子便要去扯帐子,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箍到怀里。 “疼的厉害,你得帮帮朕。” 他眼眸勾/魂一般,慵懒的望向谢瑛。 然而被他握着的手,却慢慢滑向被褥下,直到... 谢瑛腾的红了脸,攥紧拳头,咬着唇没忍住,冲他啐了声,骂道:“你脑中竟想的是什么。” “是你。” 回答的异常坦荡。 “谢瑛,朕现在满心满脑全是你。” “谢瑛,帮朕!” 谢瑛不愿意,他倒没有强留,松开手,便见谢瑛逃也似的爬起来,赤脚跳下床去,偌大的裙衫划开弧度,与大红帷帐纠缠着,风吹打楹窗,啪嗒啪嗒作响,墙角处搁置的沉水香断开一绺,暖而浅淡的味道飘入帐中。 殿内霎时静寂下来。 谢瑛心跳如雷,站在窗前不敢回头。 帐中人不知在作何,许久没有传出声响,那峻拔修长的人影,宛若石化一般,唯有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吸,好似炉火上沸腾的热水,几欲爆开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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