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片刻走神功夫,一妇人便走到跟前来。妇人面上带着笑,又年长了祝苡苡不少,看上去温柔和蔼,十分亲切。 她是张尚书的次女,如今礼部侍郎薛京的妻子张氏,也正是几年前邀她参加及笄宴的那位。 祝苡苡温吞的行了一礼,态度谦和,挑不出半分差错。 而后,两人坐在一边相互寒暄着,其实也没什么话要说,祝苡苡大多时候都是应和的,她与这位夫人并不熟悉,也就是几面之缘,甚至她不明白,这位侍郎之妻怎么要特地过来与她搭话。 实在没有必要。 “前些时候,我听说孟大人从苏州府带来一位女子。” 祝苡苡怔了片刻,随即扯着唇笑了笑,“确实与夫人说的一般。” 张氏的脸上添了几分正色,“孟夫人可晓得那女子出身风月,原本还是贱籍,是孟大人费了不少功夫才让她脱籍的。” 顿时那笑意便有几分勉强,她硬着头皮,说了声知道。 张氏轻叹一声,“如今的文人士大夫总爱附庸风雅,那些出身风月场所的女子又惯会使些手段,这虽说是一桩风流事,可总归于孟大人的官声无益,夫人可不能与孟大人一般糊涂,得打起些精神来应对啊。” 她最后一句意味深长又点到即止。 张氏款款离去,留在原地的祝苡苡心底五味杂陈。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事情,被人毫不留情的翻了出来,她的脸面顷刻变得不值一提。 可提起这事的人,是正三品的侍郎夫人,还有诰命在身,她又能如何? 祝苡苡的失落低沉,被远远站在另一处的张氏看在眼里。 张氏笑着问身边头发花白的嬷嬷,“我与那商户女说的那番话,嬷嬷觉着她可是听进去了?” “应是听进去了。” “听进去了,会在家里闹吧,这样就能帮到老爷的忙了。” 想起几日前薛京对自己说过的话,她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显。 她从来都是为人称道的高门主母,替他做这样的小事,自然是手到擒来。 * 祝苡苡费力遮掩着自己的心绪,宴席上始终挂着笑,几个时辰过去,她的脸都有些僵硬。 日头西斜,天色半昏,她乘着车辇回了家中。 她心情不佳,晚食只吃了几口便撂下筷子,呆坐着。身边伺候的银丹和忍冬自然是看出了祝苡苡的不高兴。 “夫人……那位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银丹也跟着符合,“对啊,别气坏了自个,得仔细着身子。” 接连几个月来的事情,压得祝苡苡眉头几乎无法舒展。人也连带着消瘦憔悴了一圈。 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是看在眼里的。 祝苡苡不想放在心上,可她闭上眼耳边萦绕的就是张氏的话,兴许这会儿在京城中,其他官夫人眼里,她已经沦为笑柄了,成了一个懦弱无能的正妻。 她甚至有些埋怨孟循,为什么要将事情做得那样高调,让人人都晓得了,还引得张氏特意来提点她。她晓得自己这样想是不对的,可她却忍不住这般的想法。 她得和孟循好好聊聊。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得清楚。 自那日之后,孟循便再没来找过她,既然孟循不来找,她便去寻他。 祝苡苡知道孟循下衙署向来晚,所以她特地晚了些去孟循那边。 她去的时候,竹青站在书房外,竹青看见她时,脸色有些奇怪。 “大人可是在书房里面?” 竹青点头,面上有几分犹豫之色,“里面还有人…” 祝苡苡眉心微蹙,都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人。 但很快她便知道了是谁。 书房的门是稍稍支开的,从里头透着几分微弱的光,还隐约传出些说话的声音。 一道声音祝苡苡知道是孟循,另一道声音虽谈不上熟悉,但她也听得出来是谁。 是鸢娘。 两人站在桌案旁,孟循似乎是在画着什么,他神色专注,而鸢娘就站在一边看着他。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站在一处,仿若一对璧人。 祝苡苡心中忍不住酸涩,甚至是有些嫉妒。 但她不想离开。 她抬手敲了敲门,打破了这片沉静。 而后,孟循抬头看她,脸色并未有异。祝苡苡缓步朝两人走去。 她看见孟循侧目对上身旁的鸢娘,听见孟循对鸢娘说。 “后日,你与我一同去见那位佥督御史。” 他声音没什么起伏,似是旁若无人。 祝苡苡将他的话听得很清楚。 他要去见一位正四品的佥督御史,不带正妻,偏偏带上没有身份的鸢娘。 随着他的话,祝苡苡的心如坠谷底。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v啦,按照进度,下一章的矛盾就会爆发了,然后就和离,离开。 放下一本预收《夫君另有所爱》,喜欢的话可以去专栏点个收藏呀~ 唐素期出身高官之家,十七岁嫁给名动京师的探花郎,从白身走到诰命夫人,她享受过无上光荣。可惜因太过操劳,积劳成疾,四十岁的她已经形容枯槁,暮气沉沉。 回想这一生,她没有对不起谁,唯独一起长大的玩伴黎承安,她欠了他许多。 总的来说没有什么遗憾,就算她马上要死了,也应该是美满的。 偏偏弥留之际,她听到了顾之岑交待儿子的话。 他说,他这二十多年多年,一直惦记着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苏芸,他让马上要外放去苏州做提督学政的儿子,好好照拂孤儿寡母的苏芸,等调任的时候,将他们带回京城。 这些话,她本不该听到。 大概是顾之岑觉得她快死了,说话就没顾及着她。 她有些恍惚,想起许多年前自己成亲前夜黎承安翻墙来找她。 对她说,“顾之岑就是个人模狗样的小人,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小娘子,和你结亲,不过就是贪图唐大人的势力,你不要犯蠢,被这个小人骗了!” 那时候,唐素期只当黎承安见不得她风光的嫁给探花郎,故意说的气话。 可现在,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争了。 喉间溢出一抹腥甜,她满怀不甘的死在了成亲后的第二十三年。 再次醒来,入耳的是鼓乐仪仗的吹奏声。 她身边站着出阁前的闺中密友钟宁。钟宁拉着她的肩,兴奋着指着下边。 “素期快看,探花郎要来了!” 她竟然回到了和顾之岑初识的那天。 这次,她没有再去看顾之岑,她牢牢盯着意气风发的黎承安。 因为他曾和她说过。 “你没看到么?那真是可惜了,我中的是榜眼,可要比那位探花郎威风的多。” 既然能重来一生,她总要弥补曾经的遗憾和不甘。
第22章 鸢娘就站在孟循身侧, 稍稍抬眸便能将祝苡苡面上的情绪一览无余。 她自小身世凄苦,又辗转流连于风月场所,洞悉人心的本事自然也是有些,祝苡苡心里想的什么, 她只需悄悄瞧上一眼, 就能清楚明白, 了然于胸。 书房不算大,烛台上点着三只蜡烛, 便能照的一室清晰。 里头静悄悄的,只能偶尔听见从窗户缝里刮来的丝丝风声, 但那声音也很细微,比不得祝苡苡件靠近的脚步。 鸢娘心中忐忑。 她害怕因为这下的事情,引得祝苡苡记恨于她。 这段时日的相处,她也渐渐明白,这位救她的孟大人, 心中是有他的正妻的。只是, 这种感情很奇怪, 平时言谈间没有丝毫显露,只有两人见面时, 才可窥见分毫。 她兴许对孟大人是有作用的, 但这个作用并不能长久, 甚至只要,她不再对他的事情起作用, 这位孟大人,会毫不留情地将她抛诸脑后。 她不能因为与孟大人亲近而得罪他的夫人。 她的处境, 既尴尬又危险。 察觉到孟循淡淡睇过来的那眼, 鸢娘心头一颤, 下意识攥紧了垂落在衣袖间的手,慌乱的连连点头。 “鸢娘知道了……” 她声音有气无力,半死不活,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已经站在桌前的祝苡苡。 然而此刻,祝苡苡却并没有察觉到鸢娘的紧张害怕,她只是难过的看着孟循。 他没什么反应,只专注着桌上的画,差最后一笔,那幅图便要完成。 孟循利落的勾下那一笔。随后,他将画卷放在一边的梨木架上晾干。 祝苡苡显然是有话要对他说。 随即他侧目瞥向鸢娘,“回去,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语气平静,称不上温柔,然而鸢娘却如蒙大赦。 她心底悄悄松了口气,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忙不迭的朝面前两人一一行礼,而后离开了。 鸢娘离开时特地将两页门扉合上,这么一来,里面动静如何外头就难以轻易听到。 安静了片刻,祝苡苡先开口打破了这沉闷的氛围。 “夫君要鸢娘同你一起出去,是有什么事么?” 她指尖狠狠掐着手掌,才能勉力维持着面上的冷静。 “公务而已,无需多想。” 简单的几个字足以表明他的态度,他并不愿在这事上赘述。 在这时,祝苡苡才清醒地意识到,孟循确实是和曾经不同了。 如果是以前她问这些事情,他不会是这样搪塞的态度,至少,他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而不是用公务这两个字就敷衍过去。 在来书房之前,她想好了应该对孟循说的话,有许多许多,可偏偏碰上了他,她却怔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祝苡苡将视线偏开,猝不及防看到了摆在花梨木架上的那幅画。 是几日前孟循曾经开口跟他提过的那幅寒鸦图,不过这回,他将两幅画并做了一幅。 祝苡苡以前就知道孟循极擅工笔,如今看到这幅画,依旧忍不住感慨,他仿制的这幅,和原样别无二致。 可他仿这幅画做什么? 只因为鸢娘喜欢吗? “夫君画这幅画做什么,我不是已经将那幅寒鸦图送给鸢娘了吗,怎么还需要重画一幅?” 孟循心中浮上几分不耐。 这幅画,是找到跟陈将军那桩案子幕后之人的引子,他需要用这幅画,去追查落款的“蓬蒿居士”,可若是用原画,便增加了一分风险。 他不想,也不愿和她将前因后果说清楚,一来,会影响他的计划,二来,祝苡苡不知情才最为安全。 他眉心微蹙,随口道:“这幅画,是鸢娘已故母亲的东西,虽不知为何辗转到了你手里,但这幅画对于鸢娘来说有极重的意义。既然如此,便不能随意对待,原先的那副,她好好收着,现在这幅,我会赠予她挂在房中。” “对她重要,就值得你这样小心对待是吗?”祝苡苡看着孟循,心里又酸又胀,“这幅画若真是这么重要,你当初直接和我说便是,又何必绕那么多弯子。”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5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