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散去,齐伦抬臂,抻了抻筋骨,道:“爷,你这样蛰居于一间点心铺子,满腹算计都用于市井小民身上,不觉得屈才吗?” 白梦来漠然,道:“为人排忧解难,乃我兴趣所向。” “就为了谋求一点银子?” “人活在世,不都是为了那点黄金土奔波吗?” “你明知道义父他有宏图大志,或许会有自个儿的打算……”齐伦欲言又止,道,“我今日来寻你,也是为了传义父的话。不日之后,他会差你回府上。当初将你送往民间,是为了护你长大,如今你安然无恙长到这般年岁,是该报效义父了。爷,你应该记得,义父对我等有再造之恩。若不是他,你我都早就死于纷乱战火之中了。” 白梦来想起前尘往事,他的眸色微黯。 他整个人隐没入昏沉的角落,光照不着,亦窥探不到他的内心。 良久,白梦来答:“我知道。” 齐伦松了一口气,又恢复纨绔子弟的笑模样。 “那我走啦。”他转身要走,还没来得及踏入廊庑,又被白梦来仓促喊住。 “齐伦。” 齐伦踅身,望进花厅:“嗯?” 白梦来将茶碗放下,指尖稍稍蜷曲,指骨发青。 许久后,他开腔,声线沙哑:“你说,义父将我等视为孩子……还是棋子?” 齐伦背对着白梦来,苦涩地笑,语气故作轻松:“爷,你、你该知道的。我们不能怀疑义父,他是世上唯一疼爱我们的人了。” 说完,齐伦逃也似的,跑出了金膳斋。
第176章 三日后,吴景儿着一身丁香色窄袖褙子,并一件花青色镶滚团花刺绣摆裙,被人抬着软底小轿出了门。 她嘴上说是拜亲戚门头唠嗑,可明眼人都知晓她初来乍到,哪来的皇城亲眷,左不过是享乐去了。 陈家富硕,也不拘着吴景儿开销。只是她这样藏着掖着的小家子做派惹得陈家老夫人很是不喜,奈何老夫人看在宝小郎君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追问罢了。 吴景儿还以为自个儿此举瞒天过海,做得巧妙,无人瞧出端倪。她得意至极,想同人显摆自个儿的聪明才智,于是拉了如意来说道。 “老夫人如今年岁大了,哪里知道夫人出门应酬所需开销。若是头面衣裳用过二次,指不定让旁人在背后如何编排。那些人面上瞧着一团和气,实则心里头百般算计,还会因此疑心陈家家业不稳固,连当家主母的首饰都操持不出来,岂不带累生意?因此,夫人即便是挪用公中的钱来打首饰,也是十分恰当的。奴婢还要夸赞夫人一句做事圆融,极有贵女圈里高门主母的做派呢!”如意顺势夸赞吴景儿做事妥帖,更是为她正名了挪用公中钱置办首饰一事,听得吴景儿连连点头,直将她引为知己。 吴景儿握住如意的手,道:“还是如娘懂我,正是这个道理!我掌家还不算久,若是外戴的身家再磕碜些,该多少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难不成陈家就很长脸吗?家中老夫人与哥儿到底是没见外人,哪里知晓我的难处呢!” 如意从善如流地道:“如今小郎君还年幼,日后便明白做母亲的苦心了。” “只盼有那么一日吧。”吴景儿想起赵宝就有些心烦意乱,随意含糊几句便按下不提了。 两人来了霞光阁,这里乃是皇城之中数一数二的首饰楼子,散卖的物件不多,大多都是贵妇人们带宝石与金块来找手脚灵巧的匠人定制。 掌柜是见识过吴景儿的阔气,此时一见她便笑脸相迎,将其奉为上宾:“夫人可算来了,小人盼星星盼月亮擎等着您登门呢。” 吴景儿如今发达了,也有自身的傲气在内,自是不同他过多寒暄,眼下只轻笑了声,道:“掌柜的,我的首饰可置办好了?” “都齐全了!夫人请楼上雅座稍待,小人寻个堂倌往后头库房走一遭,将首饰拿来,供您赏玩。”掌柜的最擅长交际,言语间已喊来小伙计,领吴景儿上楼小憩。 吴景儿前脚刚上楼,后脚便和一名俊秀的男子相撞在一块儿。不过是小小的擦碰,无伤大雅。只可怜男子腰间佩的鱼袋顷刻间落地,挂在吴景儿那双宝珠绣鞋上。 吴景儿到底是妇道人家,此时面上烧红。她弯身,捡起那一枚银鱼袋,心里头惴惴不安。 皇城之中,官员皆佩鱼袋,三品以上装饰金鱼袋,四品起则佩银鱼袋,五品便是铜鱼袋了,其他庶官则没有佩鱼袋的资格。 也就是说,眼前这名男子是有官身加护的贵人。 吴景儿诚惶诚恐地行礼致歉:“民妇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眼前霁月清风的男子正是齐伦,他奉命偶遇吴景儿。堂堂四品武将,竟也要犹如宵小一般,在头饰楼里龟缩这般久,厚脸皮制造一场偶遇。 他闹得没脸,眼下也不愿再细想。 齐伦看了一眼如意,同吴景儿和蔼可亲地道:“夫人莫要惊慌,不过是无心之失罢了,本官不愿开罪于你。” 他接过吴景儿递来的鱼袋,从窄小的袖笼里捻出一支簪子来,递到吴景儿手中:“原是给家中小妹所置办的物件,无意间惊扰到夫人,便以此礼向你赔罪,还望夫人能包涵则个。实则在之前就同夫人有过一面之缘,也是偶尔知晓夫人今日会来霞光阁,情难自禁,因此冒昧相见。” “这……”齐伦的一番耳语,听得吴景儿面红心跳,再难言语。 原本妇人收外男的赠礼很不合规矩,偏偏吴景儿自小便是取悦男子的婢妾,没大家闺秀的规矩约束。她寡淡了这么些年,一心谋求富贵,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个女人。因此一见到有权有势的齐伦,便有些神魂颠倒了。 她脸颊微红,小心收下簪子,袅袅婷婷地道谢:“那就多谢大人了。” 齐伦不语,只笑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吴景儿一眼,便如同无事发生一般离去了。 吴景儿也怕自己脸上的春情被人瞧出来,忙垂眉敛目上楼。待雅间无人,这才敢小心拿出簪子把玩。 她这才想起如意在场,小声告诫她:“今日之事,不可对外说出去!” 如意佯装惶惶然,跪下作答:“奴婢的身家性命都拿捏在夫人手中,如何敢对外说呢?奴婢是夫人的人,原为夫人肝脑涂地做事的。” 吴景儿听得这句话,也放下心来。这些下人的卖身契俱捏在她手里,又怎敢和她对着干呢? 她想起方才遇到的京官,一时间心乱如麻,恨自个儿生不逢时。若是早些年遇到大人,保不准真能成就一回琴瑟和鸣的婚事。 不过好说歹说,吴景儿也只是瞧中了人的身份。 若齐伦是个乡下泥腿子,那再好看的皮囊,她也不会多瞧一眼。 情爱,平素不能当饭吃,她清醒得很。 吴景儿细细观赏发簪,不料无意中察觉簪身机栝。稍稍一拧,吴景儿便从中抽出一枚字条,竟是明晚,那男人约她再见一面。若她来,便可知晓她对他也有意;若她不来,便是齐伦自作多情,一番深情付之东流。 吴景儿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撞见这般刺激热辣的事。 她暗道,是陈家大爷死了,她独守空房多年,实在苦闷,而不是背着人偷欢。 吴景儿是愿意去的,只是得寻个说头,找人打掩护。 她自然想到了如意,既然此前的事,如意也知情,倒不如一气儿将她拖下水来。这样吴景儿有了帮手,还能与齐伦暗度陈仓岂不美哉? 若真如齐伦所说,他对她一见钟情的话……吴景儿倒也不是没想到离开陈家。 当初回陈家也是为了荣华富贵,可再如何,上头都有老夫人压得她喘不过气儿来。 既然如此,哪里有和年轻俊美的郎子共度良宵来得快活。 好歹也将她的宝哥儿送回赵家了,即便她离去,也不会对不起谁吧? 吴景儿是被齐伦迷倒了,这才将往后的日子都打算得明明白白。 她朝如意招了招手,巧笑嫣然:“如娘,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自此,吴景儿再无退路了。
第177章 说来教人难堪,许是吴景儿当真素太久了,才会见色起意,这么容易便上套。 如意想起了也郁结,没想到她居然曾经败在这样不中用的人手里,可想而知是此前日子太安逸了。 她得了白梦来嘱托,知晓要如何做。 是夜,在赵玉的帮助之下,如意轻而易举见着了赵宝。 她毕恭毕敬地屈膝,将如意的事情说给赵宝听:“宝小郎君,因着夫人私会外男之事,奴婢寝食难安,生怕牵扯出乌七八糟的丑事来,害得家中小娘子、小郎君蒙羞,老夫人面上无光,特地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前来告密。还望宝小郎君体恤奴婢一番忠心,莫要将此事告知夫人。” 赵宝如今十多岁了,已是知事的年纪。他听得这话,心间惶恐不安。有如意的前车之鉴,赵宝又怎敢让吴景儿冒险呢? 赵宝咬碎了一口银牙,怒道:“母亲当真一点都不顾念我了吗?” 赵宝不蠢,自然知晓母亲同人私会,即便对方是朝中大员,也必不可能将他认在膝下做亲子。至多带走吴景儿,将这样的烂摊子留给他收拾。 届时,他们是商人之流,奈何不了官家。赵家老夫人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活,自然会迁怒到他头上。 有这样不知羞耻的母亲,他的日子能好过吗?!好不容易压下自小养在祖母跟前的赵玉一头,如今母亲还想带累他也失去祖母偏疼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娘亲!怎么会有只顾一己私欲,全然不在意子女生活的母亲! 赵宝想到他们千方百计混入赵家,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想到吴景儿能有今日,也是依仗他这个儿子体内有赵家血脉。 她不感恩戴德,好生过日子,竟然给他添堵!真是岂有此理。 赵宝再如何有私心,也不会听信如意一面之词。他要亲眼瞧见如意和人互通有无,亲眼瞧见她跟人私会。 如意自作主张告知了赵宝,齐伦和吴景儿私会的时间与地点。 赵宝不傻,不会打草惊蛇。他悄悄去看了,证实了吴景儿确实和外男私会。 实则齐伦不过和吴景儿见了一面,聊几句柔情备至的话,再多的,他不愿干,也不敢干。真让人发现他私底下兜搭老寡妇,那朝堂之上不得闹开了?因此,他的姓名也是造假的,更不敢暴露任何有关官职身份之事。 赵宝相信了吴景儿红杏出墙的事,当即同如意商议后续。 赵宝问她:“你不是娘亲的人吗?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于我?” 如意顺坡下驴,临时寻了个由头:“自然是知晓小郎君今后会成为赵家的一家之主,奴婢再不开眼,也知道谁的腿肚子比较粗壮。依附夫人,倒不如为郎君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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