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看着憨态可掬的烈风,它如今这副乖巧的模样,怎样都让人想不起它此前威风凛凛护主的架势。 玲珑觉得有意思,小声问白梦来:“这是你养的吗?” 白梦来此前还担心玲珑怕狗,如今见她兴味十足的话,知道她非但不怕,还很喜欢。于是奓着胆子把狗牵近了一些,道:“嗯,烈风是我在山里寻到的。” 玲珑不明白这种家犬为何在山林间逃窜,问:“怎么会在山里?” 白梦来想起这事儿就忍俊不禁,道:“烈风的母亲原是村夫家看门的母狗,奈何被深山老林里的狼王吸引,一步步诱回山中。待狼与狗结合,生下这玩意儿,又专程拎回村夫家,让此前的主子养。狼狗不似狗那般听从命令,村夫见它打小就爱撵鸡咬鸭的,管教不了,这才无奈放回深山里,让它自生自灭。那时,我正在山中田庄修养,赶巧看到这样一只半狼半犬的小崽子,起了点兴头,拎回家里。四下打听才知道这些过往,于是让人给那村夫送了一根猪蹄膀,算是将狗以物易物聘回家中。” 玲珑知晓白梦来的用意,他不喜欠人人情,既然拿了人东西,就得还点什么回去。 玲珑了然地点点头,道:“怪道它这般喜欢你,原来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投奔了你门下。” “正是如此。”白梦来抚了抚烈风的头,嘴角微微上翘。 他看似在笑,实则眼底并无笑意。 白梦来没告诉玲珑,他之所以养育烈风,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那便是他觉得这不伦不类的小杂种,同他很像。都是无人可以依靠,都是孤苦伶仃的东西,他照顾它,仿佛照顾自个儿,打发寂寞。 烈风很通人性,它见白梦来同玲珑讲话,很相熟的样子,因此也呜呜哼唧着往玲珑旁边凑,用头顶她的手。 玲珑觉得有意思,刚想上手去摸,烈风就被白梦来拽了回来。 白梦来脸上的笑意全无,瞪着烈风,道:“她身子骨不适,你再碰她,当心我差人领你回府去!” 烈风从小受过特训,能听懂一些字词,不知是不是对“回府”那个字眼敏感,它瞧着白梦来语气不好,沮丧地趴在他月白靴边上,再也不敢胡闹了。 没想到白梦来治下倒是挺厉害的,玲珑想笑,可一笑牵动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白梦来瞧着眉头微蹙,连声道:“可别说话了,你好好养伤吧。” 夜已经很深了,原本浓重的暮色散去,露出点白晃晃的天光来,那晚空就黑得不纯粹,倒变成了灰。 再这样熬下去,恐怕就要天亮了。 玲珑疼得睡不着,催促白梦来,道:“白老板,你去睡吧,我没事。” 白梦来瞥了她一眼,道:“我倒是想睡,可床榻在你身下,你的寝房又还在修葺,我去哪里寻睡处来?” 玲珑脑子发懵,没反应过来,白梦来也是可以和柳川同房入睡的。她真当白梦来没有去处了,心里隐隐内疚。 玲珑思忖一番,颤巍巍提议:“那要不……辛苦白老板,在这间房里打个地铺?” 她是在邀他同房共寝吗?白梦来耳尖微微生热,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让人瞧不出真切来。 他心里生出一丝欢喜,转瞬之间,又被莫名的想法压制下去——玲珑这话,是对谁都能说吗? 白梦来问:“若是今晚伺候你的人……是柳川,你也能邀他同房入睡吗?” 闻言,玲珑呆若木鸡。 她口舌笨拙地辩驳:“那……那也不是。” 知她会辩解,知自己在玲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白梦来轻笑出声。 玲珑脸红,还在给自己找补借口:“柳大哥皮糙肉厚嘛,随便去外头睡也行的。白……白老板不一样,身子骨弱,睡外头冻着了就不好了,屋里烧火盆呢,暖和一些……” 白梦来将她逼到死路上去,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觉得着实有趣。 他起了逗弄的心思,哑着嗓音,温柔地道:“不必解释,我知道自个儿在你心中与常人不同。越解释,越掩饰……至于想遮掩什么,你心里清楚。” 清楚什么呢?玲珑闹不明白。 老实说,她也只是觉得自个儿和白梦来足够亲近,近到可以睡在同一间房里,近到可以掏心掏肺说体己话,所以下意识才说了这样暧昧不清的言语。 见玲珑一脸困惑,白梦来微笑,给她掖了掖被角。就在他弯身帮玲珑整理绣花绸布软枕的时候,隔着她的耳廓,白梦来慢条斯理地道:“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较于旁人,是不同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气息微弱而滚烫,好似点点星火,七零八落,散在玲珑的耳朵与脖颈。 她觉得滚烫,浑身发热,心里暖融融的,好似有什么在生长。渐渐的,一触头,蔓延出数不清的藤条来,将她整个心脏包裹,再无缝隙。 这种满涨的心悸令她无所适从,甚至是惶恐。 她手足无措,只能避开,不看白梦来的眉眼。 仿佛只要再和他对视一眼,她的三魂七魄就会被人勾走,再也回不来了。 待玲珑还要细问的时候,柳川已然将盛满苦涩药汤的碗子端进来了。 柳川怕屋里闹哄哄的,吵到玲珑休憩,于是随意哄了两句,便回屋了。 房内又只剩下白梦来和玲珑了,白梦来嗅了嗅药汤,知道这汤子必然苦涩,于是翻了一包蜜饯出来,挪到玲珑面前:“我备了蜜饯与糖霜橘饼,喝一口,就给你拿甜的缓缓苦意。” 他哄小姑娘极有耐心,不知道是不是顾念玲珑这一回遭罪,说话语气都温柔得险些不像他了。 玲珑怕给白梦来添麻烦,于是道:“没事,我不怕苦。” 她说得坦荡,半点没有赌气的成分在内。 白梦来想起玲珑的过往,小姑娘家家,风里来雨里去,哪有机会像闺中小姐那般享受富贵日子。即便怕苦,又有谁在意呢? 他有些微心疼,淡淡道:“你该怕一怕的。” 片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这样才好多依赖我。” 这话像是击中了玲珑的命门,令她眼眶有些发烫。 她不是不怕苦不怕疼,而是她无人可依靠。 现如今,白梦来说了,他愿意纵她撒野,愿意给她撑腰。 真好,能遇到白梦来,真好。
第79章 曹府的深夜,处处掌灯,火光辉煌。 隆冬天里风大,廊庑下的悬挂的灯笼摇摇晃晃,那硕大的黑影也跟着来回摇曳。 风声夹杂不知名的鸟禽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可怕。 今夜,曹老爷有生意上的事要外出一趟,因此并未宿在慧珠院。若不是有事,曹老爷能夜夜留在慧珠院,同钟景耳鬓厮磨。 院里的人谁不说钟姨娘好本事,即便落了胎,有过小身子的女子,还能将爷们儿的魂勾得死死的。 被奴仆艳羡的钟景,此时正在紧闭的寝房内,询问眼前的管事一些琐碎的事。 她穿得单薄,狐毛袖碎金皱纱长衫,透出底下如同藕段一般白皙的手臂。 钟景慵懒地靠在胡床边上,此时此刻,她的装扮很不合适见外男管事,可她仍旧这么做了,好似居心叵测,满腹坏心眼。 管事是个人精儿,自然知道这位小姑奶奶不好糊弄。他紧闭双眼,看都不敢看钟景一眼,生怕亵渎后宅女子,被钟景安插个什么罪名。 不过真侵犯还是假怠慢,已经没人会深究了。他落到钟景手里,是黑是白,还不是人张口一说? 就不知道,他和这位内宅宠妾井水不犯河水,她为何要这般整治他了。 管事实在熬不住,开口,颤巍巍地道:“这下雪结霜呢……天冷,姨娘多穿一件衣裳吧。” 闻言,钟景抬袖掩唇轻笑:“怎么?你是瞧见我没穿多少衣裳,这才提点的?” 此言一出,管事吓得汗如雨下。他在心里暗自打嘴,舔了舔下唇,道:“没……没瞧见。小的什么都没看到,不过是顺口这么一说。” 要是他承认瞧见了,那可不是染指钟姨娘了? 何况,钟姨娘旁边还有个丫鬟兰芝坐镇呢,他哪敢冒犯人啊? 不是他榆木脑袋不开窍,而是钟姨娘真想和他有个首尾私情,那也该是背着人偷偷摸摸的来,又怎会让一个小丫鬟站在旁边盯梢呢? 很显然,她是溜他玩呢。 管事的有贼心没贼胆,还是惜命的。因此,一切不切实际的想头,还是打消在肚子里,免得被人仙人跳了。 钟景瞥了一眼兰芝,道:“去给管事的沏一壶茶来,真不懂事。” “是。”兰芝行了个礼,小步走向外间的茶室泡茶。 隔着珠帘,钟景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寻管事来,没旁的事,你不要害怕。” 没旁的事,搞这么大的阵仗?糊弄傻子吧。 当然这话,管事也只敢隔着肚皮暗自嘟囔,半点风声都不敢透出来。 他低头赔笑:“既然没旁的事儿,那小的就先退下了?” “慢着。”钟景扬声喊住他,讥讽地笑,“有事没事……还不如凭我一句话吗?” 果然,这女人心黑呢,管事的腿又酸了。他是见识过曹老爷的雷霆手段,生怕钟景要诬陷他什么,告到曹老爷那去。 钟景也不卖关子了,她微微一笑,道:“前几日我去翠竹园寻老爷,听到他跟你嘱咐一些买冰的事儿。这批冰货还不用送到府里,反倒是送往府外的哪处。你既然负责这个,就给我说说,老爷都讲了些什么?” 管事的一听是打探这事儿,顿感大事不妙。他讨饶地道:“这是老爷生意上的事儿,不让后宅女眷插手,您还是别问了。” 钟景既然能招他问话,便是有备而来。 管事死鸭子嘴硬,钟景也不妨亮一亮底牌:“我倒是知道你这手脚不干净,库房里有几样价值千两的宝贝落到你房里去了。” 管事的顿时浑身一抖,喃喃:“哪……哪有啊。” 钟景冷笑:“有没有,你心里有数,我可不想做的太难看了。” “姨娘,你我都是伺候老爷,在这大宅院里仰人鼻息过活的,你可不能害我呀!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若他日,您有求于我,如今留一线,顾忌情面,日后也好相见,你说是这个理儿吗?”管事的狗急跳墙,连损招都出来了。他是无可奈何敲打钟景,告诉她以色事人,早晚有一日,色衰而爱驰。若她往后被打入“冷宫”,凭借如今的情面,管事也会帮衬帮衬她。毕竟管事是会一直被重用的,轻易不换人。 这话放在旁的姨娘面前或许有用,奈何钟景就是个破罐子破摔不怕事儿的。他越是要挟,钟景越不会放过他。 钟景笑道:“既然往后还可能看你的脸色,倒不如今时今日挣个鱼死网破,我倒要看看,如今我宠爱正盛,老爷是保你还是保我!”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1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