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川要刺穿前辈心脏的时刻,孱弱的玲珑睁开眼,气若游丝地道:“柳大哥,别杀他。” 柳川不解,皱眉,道:“你为何要大发善心?他可是想要你的命!你这样放虎归山,日后会吃苦头的!” 玲珑咬着牙,强撑起一口气,望向前辈,说:“放他走吧,若是前辈真想杀我,不会和我说这么多话。他是因为下不了手,这才拖延时间。我锁过他琵琶骨,如今也算是还他一次。他是叛徒,即便知晓我等关系斐然,和组织说这些,也没人会信,因此也不怕他跑了以后暴露我与你们透露底细的事。” 她想得周全,知道即使放跑了前辈,也不会引出其他祸端。 她是被组织派来的杀手,奉命潜伏于白梦来左右。她和白梦来等人亲近,对于组织来说不是什么动听的好消息,还是别透露为妙。 前辈看着为他求情的玲珑,讥讽地道:“你倒是菩萨心肠……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轻笑一声,也不知道在笑什么,自言自语:“当初我还说你无情无欲,谁知道这么久没见,你竟变了。” 玲珑想起今日让她中招的药粉,叹了一口气,道:“前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泡药汤,我对于其他迷香都比寻常杀手有抗性,唯独招架不住九鹤散,一触便会昏迷不醒。你若不是还记得从前的事,也不会专门用九鹤散来对付我。” 玲珑还记得当初在本营,前辈见她对九鹤散反应着实大,特地私底下提点过她:“你对九鹤散全无抗性,这算是你的命门。除我以外,莫要告诉旁人。” 玲珑当时不懂,还懵懵懂懂地问他:“小弟们也不行吗?” “不行,你永远不知道背叛你的人是谁。” 玲珑对前辈多有敬重,因此此前知道他叛变,也比旁人痛心。她特地领命来捉拿前辈,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不要冥顽不灵,帮他在主子面前求求情。 若非玲珑帮忙,前辈根本不可能有命在,早已命丧黄泉了。 玲珑想起往昔的事,异常惆怅,道:“我会对组织说,已将你灭口,你躲远远的,不要再回皇城了。” 玲珑都这样说了,柳川下意识去观白梦来眉眼。见其没反应,想必是同意按照玲珑这般做。 都做了好人,他又哪能一意孤行当坏人呢? 柳川无奈,只能收回剑,唾骂一声:“算你命大,给爷滚!” 前辈不语,他呆立原地。他确实没想找玲珑复仇,他只是逃出了组织,去寻那位生前爱过的女子。她骂他,唾弃他,数落他,并发誓再也不想过那种清贫困苦的日子。前辈难以置信这些话是自己心心念念爱过的女子说的,他以为她在保他,这才说了违心的话。 直到那女人的巴掌落在他的脸颊上,她眉宇间的厌恶之色不似作假。她让他滚,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前辈心死了,不免怀疑这些时日的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想到了玲珑,想把怒火发泄在玲珑身上。 如果不是她带人来缉拿他,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的爱人也不会被富贵迷了眼。 于是,他来找玲珑了。 他知道自己卑鄙,拿一个小姑娘出气。所以当他醒悟的时候,他并没有下手杀害玲珑。 他害得她伤痕累累,嘴硬着要她死。 他听到她说自己在皇城有生死之交的朋友,于是他拖延时间,等她的朋友来救援。 前辈没有求生欲,他活在世间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他愿意死在玲珑手下,就当他为从前的事赎罪。 谁知道,玲珑放了他。就连死,都不愿给他一个痛快。 玲珑注视着前辈,道:“当年我去抓捕前辈的时候,曾踏入过你的小院。当时我心想,前辈这闲云野鹤的日子也挺好,那鸡喂得肥美,下酒定然是一碟好菜。” 玲珑这句话是想提醒前辈,他一个人过隐居的日子,明明也能将生活操持得很好,何必自苦。 说完这句话,玲珑累了。许是伤重,她依恋地将脸贴在白梦来的颈边,想个孩子一样搂住他的脖颈,被他抱在怀中。 不过是一个受伤的小姑娘,还要学智者那般大度。 白梦来心疼极了,他看着玲珑憔悴的眉眼,道:“柳川,让他肩上染染血再放人,不然这口气,我咽不下。” 他说完,怀中的玲珑便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白梦来耐着性子解释:“你能原谅他,那是你的事。我心里的怒火更甚,若是让他安然无恙离开,我会怪自个儿无能。” 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吧。玲珑点点头,不再言语。 柳川听到了命令,手起剑落,一下子划破了前辈的衣袖,将他割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这一道伤不算什么,武艺高强者都会自疗,左不过半个月便能愈合。 做完这些,三人唯恐玲珑伤势加剧,不敢再逗留。 于是,他们把那受伤的前辈弃于荒庙之中,赶回了庙外的马车里。 此前齐伦得到要借犬的消息,猜了个七七八八,说,既然要寻人,想必那人伤势极重。你们先行一步,我让侍卫驾马车随后。 如此这般,才有玲珑可以安睡的马车。 车里有医婆,为了谨慎起见,白梦来一早就告知了齐伦,要寻的是女子,自然就不好让男大夫来诊脉。 医婆看着满身血污、意识昏沉的玲珑,顿时蹙起眉头来:“天杀的,谁敢对一个姑娘用此酷刑?!” 医婆是齐伦府中专门给女客瞧病的,因此有几分本事。 她命人就地铺好毛毡垫子,再起火烧水。她把银刃隔沸水烫过,又抹上热酒,随后一点点将那嵌入皮肉的琵琶钩子挑出。还好利刃堵住了伤口,血涌得还不算太过。此时一取出琵琶钩子,那血流如注,用了好些凝血的药粉这才止住血。 能止血就是好事,医婆松了一口气,她拿眼瞧了瞧白梦来,推测这是他房中人,于是把药方子开好,叮嘱他:“每日煎三副,两碗水的量便好。这姑娘身子骨强健,想必无甚大碍,若是有发热、伤口化脓的情况,你再来齐府寻我。” “多谢您了。”白梦来极少言谢,看着披了干净外袍、正熟睡的玲珑,他松了一口气。幸亏没什么大事,不然他恐怕要再让柳川搜山寻人,将那男人就地正法了。 几人心事重重回了金膳斋,齐伦的下人已经回府了,而烈风瞧见旧主子,怎样都不肯回去,赖在白梦来靴边撒娇。 侍犬奴拉不走烈风,急得热汗直冒:“小祖宗,您可别闹脾气,咱们要回府了啊?” 白梦来见状,淡淡道:“烈风留下吧,它聪明,知晓回府的路,待明儿,我喊它回去便是。” “嗳,好。”能让主子家连夜起身安置随从的公子,哪能是小人物,侍犬奴便不争这些了,老实回齐府复命。 今夜一场闹剧,总算是消停了。 白梦来没由来地叹气,他上前一步,小心揽过玲珑的肩。 这一触,他发觉出不对劲的地方,顿时耳尖子烧红。 外袍裹挟的玲珑,只穿了一件抱腹,那脊背光滑,除了裹伤的纱布,未着丝缕。 白梦来不敢再碰,施施然收回了手,呆立原地。 柳川见白梦来迟迟不抱玲珑下马车,想起他主子并非身强体健之人,难道是抱不动吗? 他最是贴心奴仆,自然要替人解围。于是,柳川道:“主子,要不我来抱玲珑回房?她这身子看着瘦弱,实则有些分量,恐怕太沉手!” 闻言,白梦来眼中杀气腾腾,问柳川:“你怎知道她身子骨重量?难不成你抱过?” 柳川摸摸鼻子,道:“那倒没有,我不过是目测。” 白梦来松了一口气,道:“不碍事,我抱过,我有经验,还算是能承受的范围之内,由我来吧。” 他话音刚落,柳川一副见鬼的模样,让白梦来细细品咂出其中意思。 白梦来知道柳川是误会了,无奈地扶额,道:“我救她出火场那次,可不是下手抱了她?你想哪里去了?” “哦!对对,是有那么一次!”柳川回过神来,尴尬地挠了挠头。 白梦来弯腰,将玲珑用外袍遮掩得严严实实,随后抬手,连衣带人一起抱了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你来抱玲珑,恐怕不合适,还是我来吧。更何况,你皮糙肉厚,万一伤到了玲珑,加重伤势就不妙了。”他一面下马车,一面还要将自己的行为描述得合理,避免被柳川误认为是采花大盗。 “也对。”柳川想到自己手笨又粗糙,弄疼了妹妹便不好了,让主子这样细皮嫩肉的男子来照顾妹妹也行。他刚被说服,很快又想到那句“男女大防”的话来……等一下,他是男的,主子就不是了吗? 还没等他想明白,白梦来已将人抱到了自个儿的寝房里。 白梦来按照医婆的说辞,嘱咐柳川去煎熬。药要熬出精华,务必文火细细熬煮一个时辰。 这样烟熏火燎的辛苦活计,自然就让柳川来。 白梦来被落下了,则由他随侍玲珑身边,照顾她起居。 “汪!”就在这时,烈风已经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到了白梦来房门前。它吐着舌头,见白梦来看它,于是疯狂摇尾乞怜,哼唧着想进房间来。 白梦来叹了一口气,对它招招手,道:“进来吧。” 烈风嗷呜一声,狂奔而来。它兴奋地蹭白梦来的腿,将他白皙的手指舔舐得湿漉漉的,期待白梦来摸它的头。 玲珑早就醒了,只是眼皮子重,睁不开。 这时候见白梦来和一只狗玩得欢腾,还将他拿日夜滋养的金贵手指舔湿了,顿时笑出声来。 白梦来听到女孩儿娇气的笑声,头一次发自内心欣喜。他上前一步,对玲珑嘘寒问暖:“你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玲珑抬起手指,慢慢指着自己的肩膀,道:“小伤……不妨事。我受过……更重的。” 她原本是想宽慰白梦来,却见他的眉心越蹙越深。玲珑不解,但她不愿让白梦来难过。她想到自己受伤的时候,倒在白梦来怀里。那时候已经没有什么男女羞怯的想法了。只是她所期待的事情,竟一夜成了真。 每一次,她受伤了,倒在泥地里。 她好想有人能过来抱抱她,告诉她,她做的很好。 可是没有人来。 玲珑疼得死去活来,昏迷过去,又醒过来。 最终,她靠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力站起身,寻疗伤之所,寻一条生路。 如今不一样了,她有人来救,还有人给她依靠,将伤重的她抱在怀里,温声软语地哄。 白梦来纵然有千万个缺点,也不及这一次的优点令她心悸。 玲珑头一次觉得……能认识白梦来,真好。
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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