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蹦蹦跳跳走到温虞跟前来,抬手作揖,“惠宁见过女夫子。” 温虞连忙起身避过礼,又赶紧还礼,“六公主折煞臣妇了,臣妇不敢当。” 拜师的礼物实在太过让人心动,温虞心动不止,又因情势所逼,再推脱不过,只得先应下。 张皇后定下了日子,每隔三日,温虞便进宫一趟教授六公主两个时辰,从明日便开始。 张皇后也并未多留温虞,只道让宫人领着温虞去教授六公主的地方便让温虞离开皇宫。 出了西华门,上了回府的马车,她终是难忍激动神色,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泛黄的纸张。 分明是她从小到大就翻看了无数回的书册,但能亲眼所见祖先亲笔,此生何其有幸。 待马车行上了御街时,温虞激动之色仍旧难掩,“停一下。” 外头侍卫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先去趟温家。”温虞吩咐道。 她轻轻抚过泛黄的纸张,阿娘如今病重,若能亲眼所见先祖亲笔,那病想来能好上大半了。 “是。”侍卫得了令,驱赶马车去往温家。 * 刑狱司内。 温虞被张皇后传召入宫一事,没过片刻就传进了沈遇的耳里。 等温虞出宫时,又有人来报,“大人,夫人这是已经出宫,吩咐人赶车向温家去探望温夫人了。” “只是马车行了半道,夫人又让人改了道回府。” 沈遇听得放下笔,将信交给展飞,吩咐道:“立刻送出去。” “是,大人。”展飞应声道,立时出了公房,前去送信。 沈遇终是抬头看向传话之人,“我知道了,下去吧。” 转眼,房中只剩下沈遇一人,他阖上眼捏了捏眉心,疲惫之意减了一二。 前朝,废太子一事已经有了风声,而百官的立场也逐渐清晰。 他自不与人结党,在宣帝面前就更显忠诚。 张皇后今日召见温虞,为的…… 他未曾深想,外头又起急促脚步声,“大人,柳家坡传信!” “那妖道从柳家坡过,入了北望山后便不见踪迹,白虞侯带着人在山下守候,只是不得圣意无人敢入山搜人……” 北望山是个什么地方,是大楚最为重要的铁矿产地,国之重地。 当年先太子亡身于此,宣帝封了此山,此地便为禁地。 沈遇忽而一笑,透着些冷,“此人倒是会跑,跑进了北望山。” “传话,围了北望山,一只鸟也不许放出来。” 他处理完公务,转眼已经是傍晚,今日他不必再留宿公署。 待到沈遇回府时,便见温虞坐在软榻上,跟前小几摆着两本书,正凝神专注地同时翻阅着,时不时地还要在其中一本上勾点,都不曾察觉他回来时的动静。 沈遇也没提醒她,只在她对面坐下。 见到纸张上投下一道斜长的阴影,温虞这才醒过神来,抬眼道:“夫君,你回来了。” 她从宫中回来以后,便一直翻着书,不想这都已经快要天黑了,书还剩下两三页不曾翻完。 她抿了抿唇道:“夫君应当知晓,皇后娘娘今日召我入宫,让我教授六公主香道一事。” “嗯。”沈遇颔首,“我还知晓,夫人原打算去往温家,为何又半路回府?” 温虞也知晓她满不住沈遇,满上京城都是他的眼线。 她反正也没打算瞒着,轻轻将那本张皇后赐下的原本推到沈遇眼前,“这是皇后娘娘赐给我的书,是陈家先祖陈香令一百年前亲笔所写的《留香集》,我原是想着将此书送去给我阿娘,好让她能高兴些。” 她原是想要大度一点,却仍有几分不舍得,“我是想着先回来问过夫君,此书是皇后娘娘赐予我的拜师礼。” “但是,夫君若不想我时常入宫去往皇后娘娘处,等过些日子,我便寻个借口推了六公主当夫子这件事,也会将此书退还给娘娘。” 她的眼神恋恋不舍的落在书上。 沈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好似着墨一般的沉沉眉眼,忽而被笑意渲染,冰封消融,多了一二分温柔,“你若不想入宫,我会寻个由头将教授一事推掉,只是这书既然给你了就是你的,凭什么还给她。” 沈大人这话也未免太厚颜无耻了些。 温虞张大了眼睛,满目震惊。 沈大人听着耳边的动静,也没理会,只伸手替自个儿倒了杯茶,悠然自得的坐在一旁喝着。 看着沈大人悠闲饮茶,温虞轻咳了一声,才说:“这不大好吧,我总不能平白得了皇后娘娘的东西,却又失信于人。”虽然是被逼无奈,可她都已经答应了,总要言而有信。 听这话的意思是,得了人家的拜师礼,就一定要传授人家技艺才行。 沈大人颔首,“那夫人还有何顾虑?” 温虞怕书沾上茶水,一边侧身将书收进身旁放了除虫除湿香料的木盒中,一边道:“我是在想,世上的香道大师不在少数,皇后娘娘也没有必要非让我来教授六公主……” 要同沈遇坦诚心事,到底是件别扭事。 “皇后娘娘让我教授六公主,并不是因为我比旁人出众,而是因为夫君你。” 这并不是她自谦之言,也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她在张皇后同她提起教授一事时,就清楚明了认识到的事情。 沈遇始料未及,顿了一瞬,方道:“阿虞是在为我担忧?” 木盒的锁扣啪嗒一下扣上,清脆悦耳。 温虞心下犯着嘀咕,沈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同他好好说一件事,偏又要扯上其它不相干的事。 而且好端端的为何又喊她阿虞? 停,心里头不能再想了! 温虞端坐着,双手交握搭在膝上,看向沈遇嘴角浮起的笑意,唇轻抿成一条线,方才开口小声道:“我自然是会为你担忧。” 前朝后宫总是分不开的。 “我虽居后宅,前朝事总是知晓一二的,就连外头都在传陛下要废太子,立新太子。” “能传出这样的话来,总归是陛下有这般想法了,而朝堂已经为此事有所纷争。” 沈遇怕眼前人又一恼直接跑了,见好就收,淡然道:“你若舍不得这本书,想入宫教授六公主,去做就是了。” “真的?”温虞还有些不确定。 沈遇颔首,“嗯,你放心,我不会受影响。”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温虞轻咳了两声,偏头看向它处,轻声应道:“我知道了。” 她放下了心,便起身去吩咐晚膳。 入宫教授六公主一事就这样定下了。 虽然其中弯弯绕绕颇多,但也不妨碍温虞对自个儿成了女夫子这件事感到新鲜。 她自是起过蒙念过书,虽不爱琴棋书画却也学过,更不必提她阿娘亲自传授她香道,她一直都是学生,承蒙夫子们教导。 而今摇身一变,她竟然就要做别人的夫子了。 她也不知六公主学香道的心思是真是假,却还是得花心思准备明日头一次授课,她要做好十足的准备才可以。 她忆起她阿娘第一次教授她时的场景,便开始提笔写字。 陈嬷嬷倒比她还要紧张,一时让人开了箱笼找新衣,一时又开妆奁挑起首饰。 紧张了半晌,又来问过温虞,“合该将此事赶紧告诉老爷夫人。” 夫人最是怕同宫中有所牵扯,可姑娘如今却要三五不时的入宫去教授六公主。 “阿娘生着病,不要因为这些事让她多添烦恼。”温虞轻声道,这也是她今日为何会半路折返的原因之一。 “等过些日子,她好些了,我再告诉她也不迟。” 旁人都紧张的不行,温虞反倒成了最平静的人,格外认真的准备着明日第一堂授课。 作者有话说: 这是最后一卷啦。
第七十二章 今日是小朝, 殿室之中朝官不过十几,皆是宣帝信任之人。 宣帝的咳嗽声像是重鼓被敲响时的沉闷,在空旷的殿室中不停地回荡, 一声一声传进了在场的每个人的耳朵里。 朝臣虽不敢多言,却从这阵咳嗽中听出了些讯息,宣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出列上表者,静默的等着宣帝这阵咳嗽声停歇。 宣帝饮了一口茶, 压住了咳嗽带来的疲惫,方才开口, “你继续……” 说话之人, 正是兵部尚书王致和,“北廓虎视眈眈, 数年来一直想要进犯我大楚边境, 去岁时, 北廓天灾不断, 粮食欠收, 边境百姓不知多少被北廓人抢杀,臣以为北望山铁矿尘封数年之久, 而今正是重启采挖,铸造兵器, 以备不时之需。” 他话音刚落, 朝臣自是面面相觑, 北望山铁矿是大楚境内最大的铁矿不假, 可废太子葬身北望山后, 宣帝便下旨封了它, 十余年过去, 从不曾有人提及过。 而今日, 已经是第二回 提及。
第一回 是…… 宣帝抬眼看向站在右下的沈遇,“不止妖人会逃进北望山,尔等也盼着北望山铁矿重新开采……” “锻造兵器,抵御他国进犯,确是当务之急……” “朕只问尔等一句,尔等可有私心?” 朝臣们神色俱是大变,齐刷刷的跪下道起了罪。 宣帝敛目,虚抬手道了一句,“起身吧,朕不过随口一问,尔等不必多想。” 他又问向小朝开始就一言未发的柳三思,问道:“柳卿,你以为当派何人前去督山?” 柳三思出列,上前一步方道:“臣以为当由百官举荐德行兼备者,方可前往北望山行督山一职。” 这个问题由宣帝抛给柳三思,而柳三思又抛给了百官。 宣帝沉吟片刻,方道:“可。”应准了柳三思的提议。 小朝会散后,宣帝又留下柳三思还有御史台几人说话,其余官员悉数退出殿室。 沈遇刚离了紫宸殿行上二十余步,却又听得身后有人唤他,“沈大人,请留步。”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去,唤他之人乃奉章大监宁岚,生的是一副身形消瘦,白净无须,却又从来是一副笑模样,他道上了一句,“陛下传见。” 沈遇垂眼,陛下方才未曾留他在御前,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改了主意。他道了一句“有劳”便随着宁岚往回走。 宁岚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沈遇,自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由裴继斐继任后,沈遇一同从前般不见锋芒,半点儿不见其生怨,其心思城府乃常人难及。 还有些距离,宁岚笑着闲叙家常,“听闻沈夫人今日入了宫,教授六公主香道。” 他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沈遇神色,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沈遇常年淡然处之的脸上,看向他时,竟然多了些许笑意,“是有此事。” “只是我心中多有担忧,内子生性内敛含羞,若在宫中行走得罪了贵人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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