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碳火烧的暖,外面的雪光打进来,整个屋里倒是一片明光。 她坐回柜前,又拿出梁舟迟给她写的信来看,可无论怎么看,也瞧不出什么花样来。 本来说两个人分别半年就可团聚,谁知如今半年已过,梁舟迟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等来等去却只等到了这么一封她看不太懂的信。 是发生了什么,很久不能再给她写信,又是为何从前催她快快上京的人一下子说去京城的事情暂缓? 心下越发不安起来。 她不觉得梁舟迟会负了她,只是怕他只身在外会出了什么事。 正愁闷间,店里又来了客人。 只是和寻常来此的人不同,步入门中的是一衣着华丽的小姑娘,轻挑棉帘,随她身后来的,是一位华光贵彩的年轻女子,身披锦狐皮氅,发髻高盘,上有金穿玉珠的步摇轻动,印着雪光直晃人眼。 一双玉鞋轻提,鞋尖儿的绒球亦是狐尾团,与肩膀上的相应,满身的珠翠发出好听的声响,一见此人便是哪家的大户。 再细瞧,怕是又不止。 且看身后随人便有六七,只怕整个墨州城里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 “姑娘想要来些什么?”裴晓葵将手上的书信压到柜中的坛底,慢慢站起身来看向来人。 只见来人不急着答话,只四面环顾,每瞧看一眼,眼底便多加一分不屑。 “我还当是个什么地方,让他那么念念不忘,”姑娘冷笑一声,“原来就是这么个穷酸的铺子,一摆一设都透着穷气,连京城里最下等的铺面都不如。” 话音落,她再抬眼,上下打量裴晓葵,她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一身粗布麻服,也不难看出眼前女子是个难得一见的通透美人,许也是正因为这几分姿色,才能勾了梁舟迟的心去。 “铺子俗气,卖的东西也俗气,就连人都跟着俗气。”长月眼底浮着刻薄,可却将妒忌掩藏的极好,似是怕裴晓葵瞧出来似的,“你就裴晓葵?” 她这语气极尽挑衅与讽刺之能事,让裴晓葵满心满肺的不舒畅,却也不知哪里惹过这样的人,听口音亦不像是墨州人,再加上她方才句中提到京城,倒不免让裴晓葵心口一闷,“我好像不认识你。” 来人语气不善,她也没必要好言相对,直挺挺的立在柜里直问道。 “你自然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长月有意拉长的语调,“我是从舟迟口中听说你的。” “舟迟”两个字,像一记锤轮在裴晓葵的头顶百汇处,眼前女子唤的这样亲密,就连她,也不曾这样唤过梁舟迟几次。 “我家姑娘是镇阳王府的长月小姐,”衣着华丽的小婢女上前自报家门,还有意抬高了长月的地位,哄着裴晓葵山高水远不识内情罢了,“与承湘郡主可比肩。” 若是原本裴晓葵心里还有些疑念,这回便全然没有了,再瞧此人装扮,的确和她曾见过一百的承湘郡主有相同之处。 “你想说什么?”裴晓葵故作镇定,实则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眼角还能睨到被她压到坛下的那一方信纸,上面的笔迹清晰可见。 “很明显不是吗,在京城的这段时日,舟迟与我,两情相悦,我们很快便能成亲了。”长月微一仰头,露着几分得意又傲慢的神情,“他不想亲口同你说,怕你想不开,于是我便亲自跑了一趟。” “其实这个结果,你早就应该想到了,梁舟迟那样的人,注定非池中之物,你这样的人,也注定配不起他。”她再次环顾这铺面上下,“就像他,即便家道中落,亦能在镇阳王身侧拔地而起,短短半年,便得了镇阳王的赏识,而你呢,只能在这铺子里卖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菜。” “好聚好散,你们两个有始自也要有终,今日便是了,往后还请你好自为之。” “他人呢?”裴晓葵脑子里空空的,一时想问的太多,挑挑捡捡却也怎么捡不出来,不过,她还是想当面同他问个清楚。 “想来,往后你都见不到他了,有些事还是不要问的好。” “有始有终也好,好聚好散也罢,这都是我和梁舟迟这间的事,不用旁人多嘴,就算是他要娶别人,若他真是个男人,就让他亲自跟我说。” 裴晓葵眼中似燃着两团火,不管眼前人再如何说,她也不信,她不信当初与她花前月下,捧着她脸说喜欢她的那个梁舟迟会喜欢旁人。 那可是为了她杀了七条人命的梁舟迟! “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来。”长月露出阴森一笑,转而带着人离开铺子。 棉帘被人挂在墙上的银钩上,露出一角,自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看到长月上了街边那辆华丽的马车。 待车与人都走了许久,冷风自门外灌进来,裴晓葵才失了神似的愣坐回椅上,掌心颤抖着拿出压于坛底的那封信。 一闭上眼就能想到许多和梁舟迟从前的画面,自梁府起,到永安巷终。 他怎么会喜欢别人,他怎么可能要娶别人! “不可能!”她猛地站起身来,手掌拍于柜上,寒风吹过的手背冻的通红,眼里的泪珠子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就算要娶别人,我也要亲口听你说!” 她扯起柜上的书信,胡乱的寒进怀里,而后收拾了东西,直奔永安巷的家里。 ...... 马车自玉华街驶出来,压着道路两旁的积雪直奔墨州城外,众人随行脚步匆匆,要赶在天黑之前赶到墨州相邻的锦城走水路去往边陲阳黎道。 马车里的长月被颠的受不了,掀了马车帘子朝外骂了两句,毫不似方才在裴晓葵的铺子里那股子春风得意劲儿,更像是个市井泼妇一般。 随行的婢女劝道:“姑娘别恼,咱们本来可以直奔阳黎道的,您非要绕来墨州是要耽搁一些时辰的,若是不加紧赶路,怕是待路上各个关卡封禁,咱们就出不去了。” 眼下再急,她也得忍,京城有变,镇阳王带人出逃,与边陲大军汇合,京中所有家眷都被匆忙接走,她偏偏行了异路,来到墨州,就是为了借着机会在裴晓葵面前折腾一圈儿,好让她死了心。 这段时日以来,无论她是倒贴也好,刻意制造机会也好,哪知那个梁舟迟愣是一眼都不会多瞧,她一时好奇,就想来看看那裴晓葵倒底是个什么模样,如今眼见,不过如此,还当是什么仙女下凡。 “你说,是那裴晓葵美,还是我美?”长月也不顾外头冷风灌头,只顾着同裴晓葵争个高低。 小婢女自是不敢说实话,面上倒是看似诚恳,“自然是姑娘您比她强了。” 无论真假与否,好歹是说到了长月的心里,“不过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小户女罢了,到底不是富贵乡里泡大的,就像那承湘一样,飞上了枝头也变不了凤凰,骨子里仍是一副穷酸相。她裴晓葵又算是什么东西,不过与梁舟迟早认识几年罢了。” 小婢女有些担忧道:“姑娘,若是裴晓葵不甘心,去找梁大人该当如何?那样您今天来此的事不就兜不住了吗?” “你觉得她往后还见得到梁舟迟?”长月冷笑一声,“梁舟迟现在人就不在京城,边陲那么大,她怎么找?我倒是盼着她上京城去,现在京城里的人谁还敢蓄意谋反的镇阳王还有梁舟迟相近,她敢在京城里多提梁舟迟三个字,就等着死吧!” 这是最好的结果,裴晓葵或是就此伤心,听了她的话认为梁舟迟成了一个负心汉,或是自不量力的上京城去,死在京城! ...... 许是永安巷住的久了,反倒是给了她一份心安,回到永安巷的家中,裴晓葵的泪珠子就忍不住的掉落,一滴一滴砸在手背上。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哭。 一抬眼,光影晃动,好似还能看着梁舟迟坐于床角与她没脸没皮的笑。 若是以往,不管旁人说什么,她都不会信,可恰巧,梁舟迟已经整整两个月不曾给她来过信,好不容易等来的一封还只有只言片语,上面墨迹冷的如同外面的天气,客套的好似她只是个邻家好友。 难道就真的像戏文上说的那样,男人一旦出人投地,心便也跟着飞了? 东西才收拾了一半儿,只听院中传来急促的砸门声,伴着酒铺婶婶的叫喊声。 裴晓葵忙敛了泪,奔出院去。 这会儿冷风吹在她的脸上,将半天未干的泪痕吹起一层紧绷的皱皮,贴在面上极为难受。 开门一打眼,酒铺婶婶便瞧出来她哭过,可也还来不及问缘由便一把将人推到门里,又确认四处没旁人,这才催促道:“晓葵,你快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4 21:35:49~2022-04-07 16:4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20686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反 满目的茫然如同潮水将人淹的看不见,裴晓葵眨巴了眼,很显然没有听懂酒铺婶婶的话。 酒铺婶婶本来就是个急性子,瞧着她这不咸不淡的神态自是更急了,想着如何长话短说她才能懂,“晓葵,你家小郎君在京城犯事了,你快些跑!” “什么?”裴晓葵眼珠子瞪的老大。 “我家老头子不是有亲戚在衙门当差吗,说这几日墨州城要开始封城,不让人随意出入,听说京里出事了,你们家小郎君投奔的那位镇阳王出逃,说是在边陲起兵造反,”酒铺婶婶将话音压的极低,“现在很多人还不知这件事,只是衙门里传出的消息,听说之前跟着镇阳王的那些人的家眷已经被带走拷问了,你还留在这里,不是等死吗!” “这永安巷哪个不知梁舟迟是你的小郎君,保不齐哪个人为了金银财宝就把你给卖了!到时你跑了,谁还知道你是谁的家眷!” 裴晓葵的脑子里又是嗡的一声响,造反这些事,从来只在戏文里听过,千想万想也想不到竟会落到与自己有关联的人头上。 瞧着她似是吓的傻了,酒铺婶婶忙将人往屋里推,“快收拾些金银细软,趁天还亮着快些出城去,再晚些怕是要出事!” “他人不在京城!”这样一说来,裴晓葵脑子一下子清醒些许,既不在京城,也就能说明那封信为何隔了两个月她才收到,且信中言辞不明,许也是怕连累她的缘故,却又不敢挑明,不写又怕她担心...... 这样一来便全能说的通了。 裴晓葵将那什么长月抛到脑后,若是让她信长月的话,她还不如信梁舟迟的确是有难言之隐才会写那样一封信。 东西本来就收拾的差不多了,她胡乱系了包袱便往门外冲,酒铺婶婶送她一路到巷口,还不忘叮嘱,“你别怕,家里铺子里我帮你照应着,你走时也不要显的太过匆忙和心虚,免得让人瞧出端倪来!” 酒铺婶婶胆大心细,自打得了消息便一路奔过来,先是去了玉华街看她不在,没想果真在永安巷让她把人给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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