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看向薛玉润道:“汤圆儿,涟漪是自己人,香料说换也就换了。哀家可不好让其他的世家贵女,也换上芝麻喜欢的香料。她们中若有喜欢用浓香的,来北殿见你,留下些余香,惹得芝麻发狂伤了你,可如何是好?” 许太后叹了口气:“像涟漪那样熏艾倒是个好法子。只是熏艾气味刺鼻,又有祛邪的意思,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许太后说得句句在理。只要狗真的伤了一人,虎视眈眈的御史们,该呈上如云的奏章了。他们会指责薛玉润,更会指责皇上纵容。这样的隐忧,皇上怎么可能想不到? 许涟漪藏在袖中的手彻底松缓了下来。 薛玉润要怎么办?把狗送走,还是搬出太清殿?——哪一件外头的世家贵女听了不会看轻她两分? 这对薛玉润来说,并不是一个难解释的问题。 许太后和许涟漪都没有养过狗,所以她们并不知道小狗在面对讨厌味道时的反应。小狗讨厌的气息甚至未必是香料,比如芝麻最讨厌的就是厨房的油烟。 陌生人身上有讨厌味道时,小狗会低吼着后退,以警醒主人赶紧溜号。但西施犬不是看家护院的狗,它如果真的感受到了危险,没准跑得比自己还快。 只需要把许涟漪的香料拿出来,小小地模拟一下这个场面,就能一目了然。 但薛玉润很清楚,许太后并不在乎她的解释,也不在乎她所做的一切防范与准备。许太后强调的,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可倒霉起来,人喝凉水还会塞牙呢,难道为了这个就不喝了吗? 在宫中时,就连太皇太后都不禁止她在承珠殿养狗。 芝麻和西瓜,她是一定要争取的。 只是,薛玉润还没开口呢,楚正则就摩挲着杯盏的边缘,笑着接话道:“母后不必担心,朕已有安排。” 诶? 按理来说,狗交到了她的手上,楚正则就算完成了他的承诺,余下的,就是薛玉润自己的事。今日,何必还要相帮? 薛玉润下意识地看向楚正则。 “朝中事多,大臣们往来频繁,朕功课也繁杂,为免烦扰,已经下令将琼珠殿理出来专为汤圆儿的会客之所。”楚正则没有看她,他看着许太后,笑叹一声:“她的狗留在北殿,不见外客,倒是跟着享了清净。” 许涟漪倏地攥紧了帕子。 就连薛玉润都睁大了眼睛。 楚正则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世家贵女们谁也别想去太清殿见她。可她们想见的,哪里是她薛玉润。 “这倒是个好法子。”许太后只迟疑了片刻,就松了口:“只是,万一汤圆儿从她们身上沾染了些,反倒被芝麻咬了,可如何是好?” “您放心,我会先沐浴更衣的。”薛玉润把对楚正则的惊讶抛之脑后。这个问题更好办了,她好奇地问道:“还是,当真有谁家能制成这样浓的香料,沐浴更衣也去不掉?” 许太后一听,心头一跳,连忙将此事含混过去:“若真有这样的香,哀家却是要好好查上一查。” 楚正则年少称帝,从不用调制的香料,就连薛玉润也只用花和沉香制香。 许涟漪听到许太后此言,心知薛玉润养狗之事,至此已尘埃落定。 薛玉润和楚正则携手而去。 许涟漪沉着脸看他们的背影,身边憋了许久的三公主终于开口,声音里还有几分得意:“我早就说了,陛下不会在意的。陛下从前还说要找薛玉润算账,这都算到哪年来了,也没见她掉过一根头发。” “急什么。”许太后蹙眉摇了摇头,却并不多解释,只让三公主跟许涟漪先去准备,一会儿召见世家贵女。 把她们打发走了,许太后才站在窗前,看着底下人比花娇的少女们,抬手拂过花瓶中的蔷薇,叮嘱自己的掌事宫女:“陛下没经过人事,这才不知姹紫嫣红的滋味。福春,你仔细挑两个好模样的宫女,过两日送到太清殿去。” “啪”的一声轻响,许太后折下了一枝蔷薇。 * 与此同时,经过邀月小筑的波澜,薛玉润的注意力完全从世家贵女移到了楚正则身上。 近来楚正则的举动都奇奇怪怪的。同意她住进太清宫、放弃让她绣荷包的赌注、提前命人接来西瓜——这几个也就罢了,毕竟最后她还是得绣荷包,也算他们斗得有来有回。 可今儿,他主动替她解围,居然到了太清殿还没有跟她要谢礼…… 他们俩打小的关系,可以概括成“有求必有应”——至于是答应帮忙还是冷嘲热讽就不好说了;“有恩必有还”——当然了,有仇也是一定要报的。 至于心血来潮讨人欢喜的事儿,是绝对不会存在于他们之间的。 薛玉润定定地看了眼信步走在她身边的楚正则。 他凌厉的五官上瞧不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其实很久以来,楚正则在人前时再也不会显露自己的情绪。 薛玉润拉了拉楚正则的衣袖:“皇帝哥哥呀……” 楚正则眼睑一跳,侧首看她:“你又想要什么‘恩典’?” 他在“恩典’二字上落了重音,颇有几分警惕。 “你怎么能把我想得如此居心叵测呢?”薛玉润撇撇嘴,不服气地道:“我是关心你。” 薛玉润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皇帝哥哥,你刚刚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总要谢你吧?你如果遇到了什么大事儿,要我帮忙,尽管说。” 小时候她倒是经常给楚正则在祖父和太皇太后跟前解围来着,但随着他们年岁渐长,这样的事儿越来越少。 现在这境况,怎么看怎么像是楚正则要请她帮大忙。 薛玉润眨了眨眼,和蔼可亲地道:“以我们这般亲近的关系,我帮你就当还你今日帮我的恩情。另外的谢礼也不必太厚重,再加一张颂圣朝影玉筝就够了。” 楚正则:“……” 那张颂圣朝影玉筝,是已故的秦筝大师唯一亲手所制的秦筝,筝面上有两代帝王亲自刻下的印记,堪为无价之宝。 楚正则本打算拿它去笼络一位辅臣。 薛玉润才不在意楚正则的无语,她天马行空地继续道:“你为了帮我,没法让人进太清殿,但是如果你想出太清殿见什么人,需要我打掩护……” “朕见什么人,还需要你打掩护?”楚正则瞥她一眼。 薛玉润想了想,道:“心上人?”
第8章 先前听到“颂圣朝影玉筝”还没什么神色变化的楚正则,立刻疾声道:“胡说些什么!朕一心政务,哪来的闲情逸致。”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朕今日帮你一把,不过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薛玉润眨了眨眼。 话本子里不都这么写? 她才厌弃的那本话本子里,娇妻美妾之中,才子唯爱其中的一人,这个人,就可以被称为“心上人”。私底下见心上人,好不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就是所谓的“爱护”。 薛玉润很不喜欢这个定义,她才不想做这样的人的“心上人”,也不要把这样的人当做“心上人”。 但考虑到楚正则以后会有三宫六院,对他来说…… 也适用吗? 薛玉润抿了抿唇,看向楚正则,楚正则眉心微蹙,似乎是对“心上人”这三个字敬谢不敏。可是…… 薛玉润迟疑地问道:“那你耳朵红什么呀?” 楚正则意图甩袖而去的手蠢蠢欲动,他终是压抑了下来,面不改色地道:“那是天太热了。” 薛玉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狐疑地道:“也没有很热啊?” “朕素来比你体热。”楚正则闭了闭眼,双手按在薛玉润的肩上,将她转了个面向:“你还不赶紧去更衣?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先担心一会儿的午宴。” 因为用了些力道,楚正则身体微微前倾,离薛玉润很近,他说话时又低了头,这句话几乎是擦着她耳侧说出来的。 她有些痒痒的,下意识地侧首,口中还不忘轻哼道:“午宴上左不过就是要提乞巧节的安排,反正不用绣荷包了,我才不怕呢。” 这动作,几乎就要扑进楚正则的怀里。 楚正则一愣,一低眉,便瞧见一段修长而洁白的脖颈。 馨香扑面而来,仿佛是从她的冰肌玉骨里透出来的,却又掺杂了一丝并非清冽幽雅的甜媚。 “什么香?”不知是不是先前在邀月小筑提到了熏香的事,他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倾身,问道。 “我身上的香吗?”他问得突然,薛玉润不解地道:“心字香呀,茉莉、素馨花瓣与沉香薄片压制的。我夏天的衣裳上,不是一直熏的这种香么?” 这么多年了,这香气他不是早该闻惯了吗? 薛玉润困惑地抬起头来,想看看楚正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忽地被楚正则捂住了眼睛。 薛玉润万万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怔愣地“诶?”了一声。 “掺了旁的香气,回去记得换洗。”楚正则声音如古井无波,好像这突如其来的插曲不值一提。 只是,她长长的眼睫,此刻正在他掌心忽闪,如羽毛轻轻地挠着痒,让他心底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神,才嗤笑道:“别当真被芝麻咬了一口。哭起来朕可不帮你。” “可是……你不让我闻香,捂鼻子就算了,你捂我眼睛作甚?”薛玉润愣住了,过了会儿,她才颇有几分难以置信地道:“陛下,你是要让我帮你多大的忙,揶揄我的时候都不敢让我看你了?” 总不至于他的心上人,是哪家世家贵女的使女吧?? “想什么呢?朕只是不想瞧见你犯蠢。”楚正则移开覆盖她眼睛的那只手,低头从银丝线绣莲花荷包里捏出一块秘制肉脯,无情地塞进了薛玉润的嘴里:“朕要去看奏章了,换你的衣服去吧。” 说罢,他不给正在吃东西的薛玉润一点儿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走。 * 遗憾的薛玉润对镜梳妆,戳了戳镜中自己的额头,小声地嘀咕:“陛下果然不对劲。这次来静寄山庄的人里,难道真的有他喜欢的人?” 她从小被当做皇后来培养,也准备好了楚正则可能有三宫六院。可是真的事到临头,她的心里仍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泛酸——楚正则还能把喜欢的人接进宫里,而她呢? 她在宫里的梨园,好久都瞧不见俊俏小生和美貌花旦演缠绵悱恻的戏折子了。 找话本子解解馋吧,她才被前面那本娇妻美妾的话本子气到,最喜欢的话本子又被先生没收了。 刚刚还要被楚正则从她的银丝线绣莲花荷包,拿她最爱的秘制肉脯堵嘴! 薛玉润愤愤转身,弯腰揉了一把芝麻又揉了一把西瓜,这才心满意足地舒了一口气,托腮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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