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再过一个拐角,何皎皎便下回廊进了院里,燕东篱脚步蓦地急乱,大步追上来,终是拉住了何皎皎。 他且温和耐心着,小心翼翼低头与少女解释:“事端突起,恐有异相,您小心……” 然而,便在他牢牢攥紧何皎皎手腕的一瞬,少年嘶哑的声音穿透风雪,烈火炙烤不化,“何皎皎!” 何皎皎抽回手腕地动作顿住,随即挣扎地更为用力。 她滚下泪,却挣不开面前人的钳制,她哀哀望向燕东篱,“燕世子,你放开我好不好?我、我就……” 她没有听错,凌昭在喊她。 雪夜寒冷,泪滚烫,确认此事后,何皎皎再不忍满腔酸楚,泪流满面地求他:“燕世子,我就过去看一眼,你让我再看他一眼好不好?” 她认命的,可再让她看他一眼好不好。 她慌乱之中脑海空白,顾及不了其它,喊了燕东篱之前的辱称。 而他立在她身前,逆着光,脸落下大片阴影,遮着漆黑眼罩的残眼模糊一团,好似要折人而噬的深渊。 “殿下,没事的,您别怕。” 他轻柔为她拭泪,温声缓缓:“那边只是闯了一个毛贼进来。” 燕东篱心中轻蔑冷嘲。 他昨天就知道凌昭竟然又从镇抚司里头逃了,他算准他不会善罢甘休,换了何皎皎住处,作一个请君入瓮。 可是,她为何还是要为凌昭伤心呢? 她已经是他的妻了。 燕东篱哀而不怨,轻轻一叹,温柔地哄着何皎皎:“你先随我下去罢,别着凉了?” 他缓和,然不容何皎皎拒绝,环过少女单薄肩膀,要强行带她走。 何皎皎在他怀里抬眸,檐外飞雪扑来,她原地驻首,咬了牙,猛地向他撞过去。 “殿下?” 他猝不及防神情恍然,被何皎皎撞得后退好几步,松开了她。 燕东篱甚至记不清是第几次了,看着她甩开他头也不回,朝他人奔过去。 他垂首捻了捻指尖,没有登时再追上去,揉碎残留少女肌肤的余温,喃喃笑出一声:“又是这样啊。” 无妨。 反正他不会放手。 燕东篱扬声吩咐道:“让我们的将士出手帮帮齐周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费这么久功夫,连个毛贼都没逮住。” 北梁来使,带了一百前锋,一百弓箭手,二百重甲兵作卫队上齐周。 他身旁一人领命,抱拳退下去。 雪很大,凛风吹得烟尘气味四散,冲天火光照周遭凛凛大亮。 何皎皎寻着斗叱之声越过一道月亮门,终于在一处空阔庭院看见凌昭的身影。 他从来行事莽撞,单枪匹马就敢深夜潜入官驿泼油放火,没成想中了别人的套。 火放错地方,人扑了空,让大批装备精良的禁军护卫层层包围住。 何皎皎进门,她瞳孔缩了缩,便见一人手中枪杆呼啸着扫向凌昭膝窝,枪杆应声而碎。 少年身形委顿一瞬,不为腿上陡然失力,他半跪下去的同时,听见少女声嗓婉转颤抖:“凌昭。” “凌昭,凌昭。” 何皎皎一连唤他三声,一声比一声仓惶。 可她拔腿要往包围圈里冲时,赶来的丫鬟婆子们七手八脚扯住她的袍摆,将往后拖去:“公主,使不得啊公主!” “十三爷,皇命难违,您别为难小的们了!” 围攻凌昭的禁军们也大声喊道,风雪吹得各种声音变了调。 “哈哈哈……” 凌昭横刀,让各种长兵短刃压跪在地,他猛然抬头,脊梁依旧挺直,呕出一串粗粝长笑。 “何皎皎。” 他与她遥遥相望,一声一声唤她,英挺面容笑出了阴鸷凶相。 少年阔目明亮,黑眸中跳跃着远处汹汹不灭的火光,“爷就知道你在。” 好似她在,他便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可却听少女一声,“凌昭,算了吧。” 何皎皎只穿了里衣,鞋跑丢了,披头散发,松垮披着氅衣。 她一身狼狈全然不顾,死命扒着月亮门才不至于被丫鬟们拖走,她泪目朝凌昭摇头,泣声喊:“算了吧。” 是,何皎皎与凌昭眼前所见,相隔不过数丈之远,然无形之中,二人之间仿若隔山隔海,多少艰难重重。 他还要犯哪门子傻呢,算了吧。 “算个屁。” 凌昭忽地收了势,电光火石之间闪过禁军袭击,他方才腿上实打实挨了一下,起身时步履不太稳。 他手中兵刃让禁军们合攻挑飞,他眨眼间劈手夺来一把新的长刀,刀光折雪色横扫而去,击退围攻数人。 利器相袭,刀鸣铮然,一时无人能近凌昭周身,但他却也轻易无法脱离众禁军包围。 丫鬟们不好硬拖何皎皎走,红俏绿阿对视一眼,上前一根根掰开她扒门的手指。 “我是来劝他的。” 何皎皎僵持着不肯放手,她又哭着求丫鬟们:“你们放开我,让我劝劝他吧……” 不然该如何是好,双拳难敌四手,他只有一个人啊。 那边争斗难分难解,忽然响起一声长哨,不远处奔来马蹄踏地的重响,地面威震。 凌昭打哨招来五六匹凶悍高大的骏马,马匹们横冲直撞进人群,惊得禁军们乱了手脚,自顾不暇。 身边人刻意为之,他是找不到帮手,但买通驿站的小厮,雇人将他从小到大所有的宝马良驹全栓进驿站里。 他要做调虎离山趁乱带何皎皎走,反正他什么都不要了,纵火惊马,能使上的手段都使上吧。 不过几息之间,凌昭便趁乱纵身跃到何皎皎身边,他凶狠无比一把将她从丫鬟手中扯到身前,也是气急败坏地凶她:“何皎皎,你别想跟我赖账。” 何皎皎泪挂在睫上,未反应过来,凌昭环住她的腰,带着她飞身掠向最近的一匹白马。 他手上使力,先将何皎皎扔上马背,单手执刀,道道凛冽刀光乍开,逼退禁军。 凌昭方翻身上马,骏马人立扬蹄,载着他们高跃过人群,往黑暗中狂奔而去。 凛风过耳,他们已跑出驿站,远远将燃烧的阁楼,急乱的人群甩在身后。 何皎皎仍僵在凌昭怀中,他从身后紧紧抱住她,死命将她往怀里勒。 “何皎皎,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少年面颊贴在她耳边,气息急促,真要让她“算了吧”三个字气得呕血,“你别想赖账。” 他修好了府邸,挣来了功名,等着娶她了。 他凭何能甘心算了。 黑暗浓稠,风雪蔽目,马背颠簸不见前路。 半晌,何皎皎被他拥着,身上逐渐回暖,却觉寒风刺骨,心中亦是悲喜交加。 她揪住凌昭衣襟,最终一声啼哭:“你脑子一热,都要闯什么祸啊?” 走? 他们能往何处走。 “是,你万事都想得周全,就是不肯周全我,你……” 黑暗里少年健硕臂膀横在少女纤腰间,他咬牙切齿,可正要与她争论的话戛然而止。 因他回想起来。 如若,他不去裕阳,他们是否便不会走到这一步? 片刻后,凌昭吻了吻何皎皎的鬓角,他找回声音,语气偏执,“反正我不会放手。” 而回应他的,是何皎皎回身搂紧他,无言依偎着他,身子轻颤。 何皎皎心落不到地,但是啊,她听着凌昭的心跳,嗅着他身上冷冽气息。 她声音落进风里:“那我们去哪儿?” 她惶惶不安中生了期翼,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若,他们真能逃出去呢。 就此隐姓埋名一生,只要他在,也挺好的。 她别的都不再奢求了。 凌昭单手勒过缰绳,御马跃进山林中,他事先探查好的偏僻小道,“我……” 他沉了沉嗓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何皎皎。 风过如刀割,凌昭其实也不知晓。 他没有把握。 身后远方的黑暗里,星星点点的微弱火光成列,迅疾向他们逼进。 数不清的人马高举火把,追上来了。 他们,不肯放过他们的。 【📢作者有话说】 后面跟燕东篱的恩怨做个彻底了断,就可以远走高飞啦。
第60章 夜战 ◎还不到一年,她见到了凌昭杀人的模样◎ * “驾!十三爷, 您放下令仪公主吧,莫要再冥顽不灵了!” 急喝声极快地靠近,火光分成两列, 成包围之势收拢。 他们的马载着两人,慢慢落了下风,凌昭下颚蹭过何皎皎发顶,凝重道:“何皎皎, 你抱紧点儿。” 他发了狠,拔出腰间短刀往后刺进马后臀。马匹吃痛,人立长嘶后失控扬蹄, 掠风狂奔起来。 何皎皎已经将凌昭抱得很紧了, 疾风乱雪吹得人睁不开眼,少年的肩身替她挡去大部分。 她眯起眼睛往后看, 成簇成簇的火光时远时近。 她脸埋进凌昭怀里,呼吸哽咽,内心绝望。 没有甩开他们。 而这时, 他们座下马匹哀鸣惊起, 陡然往下栽去, 腾空大力将马背上的二人重重甩了出去。 不知何时,一队追兵打马绕到他们前方埋伏起来,拉起麻绳绊倒了他们的马。 白马摔得痕了, 悲泣着起身不能,凌昭护着何皎皎在地上滚出一圈卸去坠马的力道。 何皎皎没感觉疼痛, 一阵天旋地转, 被凌昭拉起来。 他挡在她身前, 另一手抽出背上长刀, 火光映亮刀身, 折出凛冽雪色。 火把汹汹涌来,阴影明灭,何皎皎还未直起腰身,听凌昭声音寒冷:“让开。” 前方脚步声沉重整齐,伴随着威严闷响,莫名压迫感随风袭来。 何皎皎抬头,看见由漆黑狰狞兽首长盾构成的盾墙,如山岳般巍峨,仿佛势不可挡。 盾与盾的缝隙露出手执长枪的肃杀兵卒。 何皎皎认得,是北梁的“铁浮屠”军阵。 她与凌昭,在一处开阔的山坡上,让北梁最精锐的重甲军围住了。 燕东篱披着苍青大氅打马在其后,眉眼静谧,独目遥遥看向何皎皎,如同轻雪坠地。 “殿下。” 他轻柔唤过她一声后,不再言语,而盾墙后的北梁士兵们长枪齐齐驻地,刃尖锋芒斜向二人方向。 “凌、凌昭……” 何皎皎寒冷彻骨,她低眸避开燕东篱的视线,忙去扯凌昭的衣袖,可她颤声,没能说出完整的字句。 “你怕什么。” 凌昭抿着唇,少年人目光凛凛,他环顾四周,看见包围圈空处一棵枝叶茂密的树,可惜满树枯叶,萧索颓败。 身后再停下一群急促的马蹄声,追赶的齐周禁军也赶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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