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加讨厌了。 何皎皎往后退了退,然后深吸一口气,重重对着凌昭额头撞了过去,“你怎么才来啊?!” 她很用了力,凌昭脑袋瓜子“嗡”地一响,几乎要给她撞散了七窍儿。 他负伤跋山涉水来找她,她一见面给他脑瓜子来一下? 这什么人呐。 但没等凌昭恼,她霎时扑过来搂他脖子,少女满怀盈香,瓮声瓮气,含着哭腔:“凌昭。” 结果又压着他肩上的伤。 凌昭:“……” 算了,不疼。 “是你怎么才来啊,爷可十天前就到裕阳了,不然你以为张岳干嘛弄这阵仗。” 他便就这般环住何皎皎的腰,把她搂了起来,大步踩着雪地,稳稳抱着她朝角门走去。 绒绒迈着小步子跟在他脚边,踩出一串梅花印。 “你那叔叔真不是个东西。” 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叙旧,凌昭且行且跟她告状:“他可刁难了爷好久。” “喵~” 身后又是一声怯弱的猫叫传来。 何皎皎来不及回答凌昭,往后一看,小猫跟了上来。 它不敢靠得太近,纯白的皮毛几乎融入雪地,一双鸳鸯眼又惹人注意得很。 “走了。” 凌昭如今知道这是燕东篱的猫,对它没有好气,视若无睹。 何皎皎收回目光,狠了心,埋在凌昭肩头没有说话。 可小猫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 在他们将要走出角门的时,绒绒似乎忍不住了,炸毛弓背低嘶一声,冲了过去跟小猫厮打起来。 另一边儿。 “她去哪儿了?” 眼前虚实变换,燕东篱撑着桌子才不至于倒下去。 张岳在席上的酒里下的软筋散,量不多,配合烈酒不会引起人怀疑。 可燕东篱至今早起便眉心直跳,让张岳灌了几碗后,借口打翻酒盏下来换衣,偷偷从后门溜走。 他脚步虚浮赶来何皎皎的住处,只堵住了余氏。 “我问你她去哪儿了?!” 残眼的少年失了稳重从容,阴沉神色吓得余氏肩膀一抖。 “北梁的皇子殿下,你醉得可真厉害,妾身不晓得你在说什么,你快下去醒醒酒罢。” 余氏不至于让他震住,可架不住心虚,嘴上与他打着哈哈,然眼神慌乱,往何皎皎离去的月亮门看了好几眼。 燕东篱看个正着,不欲与她多费口舌,径直朝月亮门行去。 余氏没敢拦。 燕东篱四肢乏力,走得踉踉跄跄,仿佛随时要倒下。 他咬破舌尖,硬撑住了,下游廊,未过拐角,听得少年忍着烦躁的声音:“何皎皎,你走不走?!” 燕东篱认得,是凌昭。 他登时内心惶恐,无以复加。 不,她不会跟他走得。 可燕东篱一声没喊出来,后颈一疼,眼前黑暗骤现,倒在了地上。 张岳发现不对赶了上来,一手刀要打晕他。 燕东篱在地上弓了腰,意识恍惚地想要站起来。 他不能让她走。 “嚯,还挺抗打。” 张岳奇道,正要再补一下,让余氏拦住,“老爷,你差不多得了,别真给人打出问题来。” 冷汗流下额角,燕东篱挣扎着,却起身不能,视线模糊,恍惚中少女温软的语调传来,“哎呀,你和个畜生计较什么嘛。” “咪咪咪咪……” “咪咪咪咪咪咪……” 彻底被黑暗吞噬意识前,燕东篱用尽全部力气递出目光,他看见了。 阳光虚影,照少女鬓发华彩,裙摆姝丽,她踮起脚,站在一颗梅树下张望。 她在唤猫,“咪咪…” 小猫被绒绒咬伤了,挣开后吓得蹿上一颗梅树,何皎皎也抱它搂它一两个,没狠下心。 只是只猫而已,养着也没关系的。 她没给小猫起名字,只能“咪咪”地唤着。 凌昭长身依在角门边,不耐烦地等她。 和燕东篱记忆的初始,重合上了。 此去经年,浮生若梦。 如同多年前,小小的女童奔到男孩身前,牵起他的手。 如今亭亭的少女扑到少年怀中。 她跟着他走了。 还是这样啊。
第62章 死了 ◎他到处说何皎皎死了。◎ * 指挥使府后院外, 青砖绿瓦两道院墙隔出一条狭窄小巷,拐出小巷,就进了熙熙攘攘的长街。 角门外停来一辆粗麻赫布毡的马车, 两个常服打扮的汉子守在旁边。 积雪被踩得嘎吱嘎吱响,便见一肩宽腿长的高大少年,手上倒提一只橘色的肥猫,沉脸大步跨出角门。 汉子们刚要上前, 少年倏忽转身,挑眉不耐喊道:“何皎皎,你快点儿。” “喵!” 他手里的橘猫空中挥舞了两下爪子, 圆硕的身子摆了摆, 跟着凶狠大叫。 “凌昭…” 里头传来少女软糯声音,带着些许埋怨:“你好好抱绒绒嘛。” 随后出门来一位秀美少女, 她怀里抱着一只品相上佳的玳瑁小猫。 小猫雪白皮毛上,却沾了团团刺目的血。 绒绒发狠把小猫咬得很惨,何皎皎实在看着可怜, 要带它走。 还让凌昭看好绒绒, 别让它再过来咬小猫。 凌昭很不高兴, 一路摆着脸色。 “殿……” 两位汉子顿了顿,改了口,“少爷, 小姐。我们快走吧。” 他们乃张岳派来的亲兵,护送他们出城的。 何皎皎上了车, 一边儿注意着隔开小猫和绒绒, 拉了拉凌昭的袖子, 问他:“我们去哪儿啊?” 凌昭坐她身侧, 还在生气, 小猫受了伤,铺着何皎皎裙摆蜷成一团。 他越看越碍眼,趁何皎皎不注意,一弹指给它戳得大马趴摔出去。 他且振振有词:“它把你裙子弄脏了。” 绒绒见状,呲了牙要过来叼小猫,何皎皎忙将小猫抱起来,转身把它藏到车厢角落里去。 她解了披风给它擂出一道屏障,自己坐在前边儿挡住。 “你们是狗啊。” 她有些恼了,连人带猫一起骂,但自知理亏,垂了眸软声劝道:“你就忍它几天,我不是要自己留着。” “等我们安定下来了,找个好人家把它送出去,好不好嘛?” 何皎皎知道凌昭见不了跟燕东篱有关的一切,可这么小一只猫,到她身边来,天天被绒绒打。 它也没做错事啊。 “呵,找个好人家。” 凌昭看少女一板一眼,他喜怒不定的狗脾气,给她逗笑,“何皎皎。” “嗯?” “何皎皎。” 少年眸光沉下来,忽地极为专注地凝望于她,一声一声地唤,“何皎皎。” 他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片刻安宁间,仔细地看过她了。 “怎么了?” 何皎皎应过一声后,在凌昭逐渐炙热的眼神下红脸,慌张躲开。 肩上却一重,微凉发顶蹭过耳尖,身上残留霜雪冻过的梅花香气漾开。 他靠在她肩头,轻哼出一声:“想你了。” 马车驶上了长街,行人来往,各色小摊小贩叫卖,热闹非凡。 车厢里安静少许,何皎皎没忍住,低眸偷看一眼看他侧脸。 正直晌午,日光盛烈透,为少年英朗轮廓渡上虚影,他浅褐的眼睫往上撩了一下,何皎皎便望进他通透的黑眸中。 “何皎皎,我说我想你了。” 这声想你了,也迟了好久。 “何皎皎。” 凌昭脑袋撞她一下,硬缠着要她给回应。 外头驾车的两个汉子,何皎皎认都不认得,她不好意思,悄声道:“知道了,你小声些。” 她羞得去捂他的嘴,让他含了一下指尖,少年唇齿轻轻碾过,何皎皎犹如被酥麻感刺了一下。 “你……” 她收回手想捶人,又惦记他身上有伤,憋红了脸。 她好半晌才出声儿:“好了,你快跟我说说,我们到底去哪儿?” “你都不晓得去哪儿,就跟爷走啊?” 谁让她脸皮薄,凌昭还逗她。 如是闲话说了一箩筐,何皎皎方知晓,他们先去五十里外的卫浪庄避避风头。 “那后边呢?”何皎皎又问。 凌昭却整个人向她倒过来,搂紧她的腰黏糊糊的蹭她,“再说嘛。” 他嘴上腻歪着,埋在少女颈窝却垂了眸,长直眼睫恍若荒草,掩了枯井的光。 他没想好。 从驿站被抓回去后,五天后,他就被放了出来。 苏相国出殡了。 为了给储君婚事让路,他死了大半年,尸体再如何妥善保存,也都烂了一大半,才得以入土为安。 凌昭扶灵抬棺时,浓厚香料冲鼻,混和着腐烂尸臭,难以言喻的气味阵阵翻涌。 他几欲作呕。 可凌昭抬眸看,看离他最近的二哥,看他执帕拭泪的娘亲,再看两个一脸肃容的舅舅…… 他头一回这般揣摩、试探、质疑地看他们,却仍旧什么都看不出来。 好像等葬了外公,便能同从前一样,无事发生般,凌昭还是做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被宠坏了的十三皇子。 短短几个月,自幼认定的一切事都翻天覆地,熟知的人都凭空生出了好几张脸。 凌昭不知道,撕掳了一身血淋淋,还是不知道。 “何皎皎。” 他往她怀里埋,即是茫然,又道心安,“我没想好,那你还跟不跟我走。” 至少,万幸。 她还在。 何皎皎只当讨厌鬼在烦人,不舍得推开他,娇声凶他:“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呢。” 少年低低笑了一阵,“好。” 他搂着她不肯放手,好一会儿后呼吸匀长,何皎皎目光探了探,见他眼睫轻合,竟是睡着了。 她轻轻抚过凌昭眉头,不知为何心腔发紧,患得患失。 这一个月,他肯定累得够呛吧。 马车不急不缓驶出裕阳城,一路上再无风波。 至暮色四合,夕阳红橘一颗没入山脚,天边烧起了冬日难得一见的红霞。 雪地平原苍茫,零星几棵黑点般的枯树,一匹快马追上了小道的马车,来人喝了一声:“指挥使大人有急信!” 何皎皎后面,跟凌昭相依偎着睡过去了。 她惊醒后睁眼,凌昭已坐到窗边,手中展开了封信,借夕阳的余晖来看。 他侧脸逆光,明暗一半,拧着眉头,瞧着不像个好脸色。 “怎么说?” 何皎皎心提起来,紧张地凑过去问。 “哼。” 凌昭臭脸冷哼,信纸递来,“你自己看。” 何皎皎怕事情有变,接过信纸时脸都吓白了,细细地看完,秀眉跟着紧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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