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鱼瞬间警惕起来,这个人如何悄无声息就进了她的卧房? “你是谁,想做什么?” 犹记得那夜应是他纵虫吓跑了抓住她的老嬷嬷,尽管如此,沈观鱼仍不能相信这位少年就是好人。 少年回头,收了手道:“跟我走吧。”他的中原话还是不大熟练。 沈观鱼疑惑:“去哪?” 他皱眉:“回南疆去。” 他那晚去齐王府就是因为起了兵乱,想把她带走,但偏偏碰到了皇帝的军队,才退避到一边,今日府中的高手被打发走了,他才借机进来的。 她为何要跟他去南疆,“你究竟是什么人?” 少年还未说话,警觉地看向门外的人影,沈观鱼亦随他视线看去。 “笃笃笃……” 是敲门声,夏昀轻柔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小姐,陛下又将奴婢遣回来了,您若是不收留,奴婢无处可去。” 沈观鱼觑了眼少年的神情,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喊夏昀进来。 少年继续说道:“你不必害怕,我是你哥哥尤穹,你我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尤穹,哥哥?同母异父? 沈观鱼的眉毛纠拧在一起,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这瞧着绝不过十四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是她哥哥,况且她娘是嫁给父亲前是江南清贵世家的女儿,和什么苗疆男子绝没有来往。 她的余光扫到床边的五毒囊,想起那日他对自己说的奇怪的话,突然有些恍然大悟,指着他惊异道:“啊!你说的是……” 门直接被踹开,沈观鱼吓得话都吞了回去,回头一看,是夏昀走了进来。 “小姐久久不回奴婢,奴婢以为这屋中有什么歹人呢?”夏昀里外暗自打量了一番。 沈观鱼转头往床边看去,尤穹人已经不见了,她知道这夏昀算赵究的耳目,敷衍道:“我只是有点累了,才没听清,你既要留下便留下吧,劳烦去把析春叫进来。” 夏昀没看出什么异样,点头:“得令。” 析春很快被喊了来:“小姐,怎么了?” 沈观鱼拉着她的手,将事从头到尾说了,问道:“你当真有这样一位哥哥?”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娘亲确实是从苗疆逃出来的,之后在沈府做活,和府里的管事生了奴婢,但我娘确实说过在苗疆生了一个孩子,但小小年纪就已夭折,她又在奴婢十岁的时候,失踪了……” 析春自小跟着她,这件事沈观鱼自然也知道,当时她们都还小,大人们去找,怎么也找不到的。 “但我见那少年绝不过十四岁的年纪,怎么就能是你哥哥呢?” “人未见着,奴婢也不知道,但苗疆深山老林的,听娘说起过毒虫蛊术、神秘离奇之事不少,想来他的身上也有奇事吧。” 罢,如今什么也不知道,再猜也是多余,“我看他似乎并不是想害人,不知是不是要带你走,待下回再见到时问清楚就是,咱们还是要小心。” 析春点点头,又去抱紧了沈观鱼:“不管他是不是奴婢的哥哥,奴婢都不会跟他走的,奴婢陪小姐在一块儿。” 一抱之下,更发觉小姐瘦了许多。 沈观鱼抬手环住她,笑着说:“好,总归沈家在江南还有些薄产,我们三个加上管家、刘嬷嬷,一块儿回去养老。” 出了这么多的事,析春怕死沈观鱼也会随着二小姐一走了之,听她这话是不会轻声了,析春高兴道:“小姐可要说话算话。” 翌日一起床,齐王府就送了一封信过来。 世子妃为妹妹办丧事离府,又出现在大理寺中申冤,如今事情也办完了,还不回王府,外面已经纷纷猜测起世子妃不成体统的缘由了,齐王府自然着急。 这回是赵复安写的信,信中竟是同意予她放妻书和离,但他如今不宜挪动,三年夫妻缘尽,请她过去再见最后一面,自此别后,婚丧嫁娶,再不相干。 齐王府这是答应了…… 虽然她的话确实有些震慑的效果,但难保齐王府不会剑走偏锋,现在要沈观鱼回齐王府一趟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扶秋还说了另一件事:“昨日齐王府死了人,就是王妃身边的老嬷嬷。” 这可是齐王妃身边出主意的一大帮手祸害啊。沈观鱼问:“她是怎么死的?” 难道王妃终于醒悟过来,处置了她? “有人送了赵衣寒几头恶犬,狗叫声吵得很,就拴在二门外了,似乎是老嬷嬷经过时一头恶犬正好挣开了绳子,将她拖到了狗群里,当时天黑,狗叫不断,等到有人经过发现时,老嬷嬷都成一堆碎肉了,只能靠碎衣料勉强辨认身份……” 想象一下当时的景象,沈观鱼就忍不住皱眉,罢了,总归与她无关。 将信收好,她到底是不可避免要一趟齐王府的,还有许多东西不曾收拾。 和扶秋一块儿坐上了马车,夏昀主动坐到前室驾起了马车,等到了齐王府,他却不进去。 “小姐要去齐王府,不巧王妃也在宫中见过奴婢几面,奴婢就不跟进去了,在此等候,若半个时辰不见小姐出来,奴婢就进去了。” “好,就烦你在此等候支应了。” 这正是沈观鱼想说的,会带夏昀来的缘故,是因为他和扶秋都会武功,若齐王府真有不轨,她也能有所抵抗。 走进赵复安养病的院子,里头浓郁的膏药味就飘了出来。 这气味在彻底走进屋子里后更加浓到了呛人的地步,成亲三年,沈观鱼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狼狈的赵复安,他躺在床上半支着身子,一条腿上贴满了膏药,凹陷的眼眶里写满了被病痛的折磨。 那本该待选进宫的姚敏俞,不合时宜地陪侍在了赵复安的身边,正小心地将药喂到他的嘴里。 见到沈观鱼,赵复安面色淡淡,“表妹,你先出去吧。”他轻声说道。 姚敏俞起身,临走还要嘱咐一句:“表哥你保重身子,有什么话好好说,莫和表嫂置气。” 瞧着二人情深义重的样子,是浑把选秀的事抛脑后去了,沈观鱼眉毛都未动一下,等她出去了,开门见山道:“我是来拿放妻书的。” 赵复安惨然一笑,摊手道:“我如今这模样,如何为你写?” 听到这话,沈观鱼压下心底怒气:“那我就等世子能起身写字时,直接将放妻书送到我府上去吧。” “站住,来人!” 沈观鱼回头警惕地看他,他们果然要用强的吗? 业平走了进来,扶着赵复安坐了起来,见她一脸恐慌,赵复安摇头笑道: “你以为是要把你抓起来吗?放心吧,你我毕竟是夫妻,我虽……做了错事,但不会一错再错,我母妃她逼迫你,怪我卧床照顾不到,为夫在此向你赔礼。” 这话并没让沈观鱼彻底放下心,而是一眼不错地看着他的动作,和门口处。 赵复安确实不能挪动,业平将笔墨砚台齐备的小几搬到床上。 他提笔蘸墨,说道:“你不必如此害怕,观鱼,坐下吧,真要抓你早就动手了,咱们好好说一会儿话可好。” 沈观鱼在稍远的绣凳上缓缓坐下。 “观鱼,只是一次错误,我鬼迷了心窍,你就不肯原谅我,让我补偿你吗?” 沈观鱼淡淡道:“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不只是借种之事,还有张凭云的事,这几日她无数次地想,若不是被困在齐王府中,再见到纸条的时候,能早一点到大理寺,张凭云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的妹妹是不是就能和洗脱了冤屈的夫君高高兴兴回登州去了呢? 赵复安却不知道她心底的伤痛,只问:“这三年,我当真对你如此不好,一次错就将从前的好全都抹消了!” “我亦侍奉长辈,照顾里外,为齐王府打理庶务,更为你担了骂名,赵复安,我不欠你的。” 他的面色扭曲一瞬,断然开口道:“你莫不是真攀上了皇帝,世子妃之位都不要了,去做别人见不得光的情儿?沈观鱼,你没脑子吗?” “你们做了腌臜事,就觉着天下人都与你们一样吗?”沈观鱼说得义正词严,赵复安到底是信了,她同赵究清清白白。 句句都被反驳,劝说终究无果,赵复安到底是抬笔,在纸上写下放妻书几个字。 沈观鱼屏息静气地看着,直到末尾提上了赵复安的名字,她才有点相信,赵复安是真的肯放她走了。 在“赵复安”三个字上按下手印,他将印泥递给沈观鱼,她走过来要压那印泥。 赵复安却忽然抓住她的手腕,面色有几分阴骘:“观鱼,按下去,你我此生就不再是夫妻了,你真要如此吗?” 她沉默不言,紧紧盯着赵复安的脸,猜他是不是有要反悔的意思。 “我这一辈子出身显贵,样样要做到最好,观鱼,就只有一点错漏,我辗转难眠了一年才敢告诉你,我已经没有勇气再教另一个人知道了,我不是天生就想做这种坏事,我走投无路了,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 这番剖白可以说是声泪俱下,配上那张病弱的脸,实在引人心酸,沈观鱼看着他,叹了一口气。 她并非对赵复安的伤痛视而不见,但体谅不代表她要献祭自己,“复安,我只能保证你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听入赵复安耳朵里堪称无情,他低下了头,还带着点眼泪的眼睛涌出无边的恨意,这个女人终究对他无情,才能狠心至此。 再抬起头,赵复安释然般松了手,“按吧。” 沈观鱼手得了自由,不放心地瞧他一眼,终于缓缓地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一个指印。 赵复安将放妻书拿起交予她,没漏下沈观鱼的那点子如释重负的情绪,心底冰寒一片。 “当年合衾酒喝过,如今换作离别盏,为夫人饯行,往后婚丧嫁娶,再无干系……”他取过床边放的酒壶和两个小酒樽,“当年喝的是女儿红,如今也一样吧。” 沈观鱼慢慢道:“你如今的身子,不该喝酒。” “一杯罢了,今后不会再饮,也望你往后一人,天冷勿忘多加衣。”他端起酒樽,举到沈观鱼面前。 沈观鱼接过递到唇边,酒液清澈,酒香醉人,古来相逢离别都要喝上这么一杯。 抬眸瞧着赵复安,那酒迟迟不入口中,她伸手倾倒酒樽,近洒到了地上去。 “天地未做好媒,那……便敬告天地吧。” 她倒完放下了酒樽,转身就走。 “站住,天地既然喝了,你何不再喝一杯?”赵复安寒声问道。 “我还戴着孝,就不喝了,世子爷,此生不见。” 她行了一礼,转身向门口走去,却见已进来了几个婆子,守着门的扶秋却不知去哪儿了。 “世子爷费力跟我演这一出?”她退了一步,偏头看向躺着的赵复安,气得几乎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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