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文妙璃还在宫中,赵究随口提一句:“一个官家小姐能得太后如此喜爱也是她的福分,不知太后可有哪家中意的儿郎,朕可赐婚于她。” 这一番话说着是哄太后表孝心,实际就是让她早早打发了这个人,太后没法说这是要当将来的皇后的,又没道理一直犟着嘴不答应。 一大早康业公公就过来传皇帝口谕:“择日不如撞日,文小姐不好在宫中久留,太后今日就定下人选,好让陛下赐旨。” 赵究的话不容推脱和质疑,郎心如铁。 既然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肯收用文妙璃,也给了出路,太后自然想的是利用赐婚之事,思量好对文家最有利的人选。 之后又让人去传了皇室的宗妇来做媒人,务必将文家嫡女的亲事做得风光。 至于让齐王妃带上沈观鱼,只是赵究私下多加的吩咐,太后见着只以为多一个人来给自己请安,不会多加过问什么。 京中只齐王和渭南王,两位身份尊贵的宗妇一齐请了来,就为给文妙璃做媒,可见太后对这个侄女的疼爱了。 这事儿一说出来,两位王妃自然是夸赞不止,文妙璃这样的人品家世,大靖的好男儿不是任她挑选吗,但夸归夸,谁也没扯到皇帝身上去。 齐王妃因着姚姨妈的心思,心里也琢磨起了赵究的后宫来。 赵究不要文妙璃是不肯听她吹文家和太后的耳旁风,这也说得通,但选秀迟迟也没个消息,也不知道姚家等不等得及。 这几日,姚敏俞对赵复安满目的情意,齐王妃自然看得出来,沈观鱼不知什么时候就该处置了,若能留住姚敏俞,她愿意做赵复安的续弦,想来能保住儿子的秘密。 渭南王妃问道:“太后娘娘可有人选?” “哀家多年不问京中事,这回请你们来,一是到时请你们牵个线搭个桥,二来也是多提几个人,或是打听一下对方的人品如何,才不至于摸瞎啊。” 照她的意思,不如办个宴一块儿相看更好,但文妙璃又不是公主郡主的,自己的女儿莲熙公主还小,这么做只会遭人诟病。 齐王妃也跟着说客套话:“能得太后眷顾至此,文家姑娘是个福泽深厚的,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哀家看来看去都觉得整个京城再没有比你儿子好的了,文采过人,一表人才,可惜他早早成了亲有了娇娘,对夫人又如此一往情深,哀家没赶上,眼热得很呢。” 齐王妃笑道:“太后真是取笑复安了,他啊一根筋的死心眼,把媳妇宠得没了样子,实在让人头疼。” 齐王府一个空有名头,还要被降等袭爵的人家太后自然看不上,但话也说得也漂亮。 没个样子和被“一往情深”的沈观鱼话一句话未说,垂头的模样让人以为她只是在害羞。 文妙璃更是安静,似乎全盘接受太后的所以安排。 渭南王妃倒想到一个:“要说如今最出名的好儿郎,不外乎刚随雍州军平定了叛乱的白家公子白徽,他早年在江南最有名的明苍书院就读,如今是雍州指挥使帐下最年轻的小将,说不得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听到熟悉的名字,沈观鱼仍旧无动于衷。 江南人人都知道参议白家的公子不学无术,才跑去投军的,到渭南王妃嘴里竟成了文武双全,实在是有些滑稽。 文太后点了点头,白家虽不是京官,但盘踞富庶之地多年,如今徐指挥使简在帝心,白徽又势头正猛,勉强算来不失为良配,只是如今不知陛下属意他留在京畿还是回到边镇去。 “说到明苍书院,齐王世子妃也曾就读过此书院,可识得这位小将军?”文太后想多了解些,就想起了这位世子妃来。 齐王妃不动声色往后看沈观鱼的状况。 沈观鱼漠然说道:“白家公子在书院读书时声名不显,但行事很有几分少年意气。” 这是拐弯抹角说白徽读书不行、莽撞急躁,至于他得不得赵究器重,沈观鱼只记得他当年赖江究作弊银子的事,不知道如今当上了皇帝的赵究会不会在意。 文太后问起,她本可以说一句客气话带过去,但若提一句就可避免了一桩盲婚哑嫁,让文妙璃不至于抓瞎似的被随意配了出去,那就说出来吧。 文妙璃默默看了她一眼,渭南王妃则面色有些讪讪。 “妙璃性子文静,还是读书人家的孩子和她性子比较投契。”文太后听出了她的意思,寻个借口轻轻巧巧地否了。 人道说人好不说人坏,但这是婚配之事,多的是无良媒人说得天花乱坠的,她为了文妙璃肯说这得罪人的话,世子妃可见是个心性纯良的实诚人。 齐王妃见文太后对沈观鱼目露欣赏,忙又提起另一个:“兵部尚书之子洪堰倒是不错,不单生得高大英武,还学富五车,不靠祖荫就考了进士,前途无量啊。” 自吴谟伏诛之后,这位自赵究是皇子时就暗中拥护的兵部尚书洪从英就升到了首辅之位,连两州的指挥使都要避洪家锋芒。 洪堰当真是个上上的人选,也是文太后心中属意的,但又不好自己提,现在有人说了,她正好顺杆说下去。 渭南王妃却有话说:“妾身听闻洪家堰郎似乎在和太常寺少卿许家的女儿在相看……” “如此……真是可惜了。” 文太后嘴上说着可惜,心里却不以为然,只是想看罢了,既然皇帝答应赐婚,一道圣旨赐下,文妙璃论才貌和家世都比许家好上许多,洪家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话正说着,没想到赵究和渭南郡王赵祺就过来了,殿内众人急忙起身行礼。 “平身吧。”赵究的声音清贵又威严,在她头顶响起。 他自沈观鱼身侧经过,衣袂不可避免地拂到她的裙摆,沈观鱼低眉看着,袖中的手暗暗握紧。 赵祺上前给文太后行礼:“儿臣正巧进宫,和皇兄说过话,特来给太后请安。” 文太后笑道:“你是来给哀家请安,还是琢磨着跟媳妇儿一块儿回家啊?” 赵究坐在上首另一侧,说道:“太后这儿热闹,看罢了折子过来走一走,别嫌朕烦才是。” “怎么会,不过皇帝既喜欢热闹,早早开了选秀,充实后宫就是,倒是花团锦簇的,就该嫌哀家老婆子这无趣咯!”文太后半开玩笑道。 赵究笑笑未答,赵祺性子舒朗,俏皮话说个不停,一屋子皇室亲眷就这么说说笑笑起来。 赵究借着喝茶的间隙,打量着最末尾那个明显意兴阑珊的人,沈观鱼即便抬头假笑几声,也始终避着他的目光。 “说着也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太后想必不会吝啬朕留下尝尝慈宁宫大厨的手艺?” 或许是赵祺在的关系,赵究未像往日一样请完安便走,而是提出留下用饭。 齐王妃却急了,赵究忽然来了,沈观鱼如今心里是怎么想的,若是她跟皇帝提怎么办,齐王妃越想越心焦,早早就想走了。 但皇帝发话了,又没人来说齐王府有什么急事,自己突然请辞实在没有眼力见。 文太后也点头:“难得一家人聚在一块儿,自然是要好好吃顿饭。” 既说定了,慈宁宫今日的菜色就丰盛了许多,大厨使出了浑身的本事,流水般的宫婢端着瓷盏摆满了一桌盛馔。 大家都围坐在了圆桌上,一家人般亲亲热热地挨近,赵究坐在主位,说道:“今日只当是家宴,大家都不必拘束。” 赵祺和自己的王妃打趣道:“要不是托皇兄的福,太后娘娘都不肯给咱们饱这口福。” 文太后作势打他:“你这狭促鬼,快吃了好堵住嘴吧,今日只催你吃到不敢再来。” 身为晚辈的沈观鱼和文妙璃一句话未说,沈观鱼和赵究正好面对面,守礼地一眼未抬。 她并非无动于衷,相反,她深知赵究如今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此刻若是不抓住,饭后离开,她就会被彻底关在齐王府里,万劫不复,况且扶秋还在齐王妃手中,她只能求他。 可和赵究搅和在一起,情况会比现在更好一些吗? 好不好,至少是自己挑的,扶秋也不该因为自己受苦。 她思及此,才终于肯悄悄看他一眼。 然而赵究不知是一直盯着她,瞬间就抓住了她的眼神,幽暗的眼睛意味不明,深邃得吓人,这人本就生得皎若弦月、气质出尘,配上那样一双眼睛,谁被盯着都做不到淡定从容。 沈观鱼垂眸慌忙避开,他怎么能捉到自己的眼神,若是一直看着别人不会怀疑吗? 席间热闹的气氛与他们无关,一个似小鹿在陷阱旁逡巡,一个似狩猎般耐心等待。 “这怎么还上酒了呢?”渭南王妃见宫女在给太后斟酒,有些不解。 小宫女解释道:“这是养身的松苓酒,太医嘱咐太后娘娘每日喝一点,对身子很有好处呢。” 赵祺搓着手也不客气:“太后娘娘,儿臣也是酣中客,这酒香着实是把儿臣的馋虫勾起来了。” 文太后纳罕:“你才几岁,我也未听渭南王妃抱怨啊?” 几句取笑话让王妃羞红了脸,捶了赵祺一拳,他尴尬挠头:“儿臣只是觉得有宴无酒,不够尽兴。” 文太后摆手:“罢,罢,今日就让你这浑小子尽兴,去将玄醴酒取来,你们喝完了能自己走回去就成。” 很快,人人面前都摆上了小酒樽,赵祺迫不及待一口喝下,惊喜道:“果然是好酒,悔了悔了,儿臣不该喝的,离了这慈宁宫哪还有这么好的酒啊!” “念着才好,时时进宫孝顺,哀家还能少你口酒喝?” 赵究眉眼含笑地看他们拌嘴,模样足可入画,忽然他眼神一变,变得锋芒毕露起来,不着痕迹地盯向了对面的人。 本只是垂头吃着碗里饭的沈观鱼终于仰起了头,拿起面前注满的酒樽,仰首饮尽了一杯。 “咳咳……”喝得太猛,她不禁咳了起来。 齐王妃有些不满:“不可御前失仪。” 太后喜欢沈观鱼,不在意道:“今日就让小辈们自在些,拘这些礼数做什么。” “是……”齐王妃尴尬点头。 赵究一句话也没有说,手中的象牙著却收紧,玉色手背逼出了青筋,似乎是不悦,众人也不敢问,都小心看他面色。 然而他的阴沉只是在忍耐,在确认。 紫檀木桌上佳肴美馔,桌下,借着酒意壮胆,沈观鱼着缀珠玉鞋的足,颤颤巍巍地碰上了金线龙纹的黑靴。 黑色和红色、威严和小巧挨在一起,让隐密的牵连变得分外旖旎绮丽。 赵究手中象牙著收紧,放下,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一下。 又抬眸去看她,那双眼尾微红的眸子不闪不避,为着酒意还是为着攀附,里头带着钩子,对他不再闪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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