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鱼忽然看向赵究,她知道自己要做皇后,只是没想到,赵究竟为父亲追封了海晏公。 海晏河清……这个追封很适合他,瞧见她眼圈忽然微微红了起来,赵究声音依旧冷硬,说道:“你若是再躲,朕就不客气了。” 说罢看向了底下,高大的身形气势凛人,琼枝似的衣袍都散去了温柔,那危深的眉骨下,双眼凌厉如刀。 要这些人直接跪地高呼千岁怕是不能一蹴而就,他便等着出头鸟。 然而底下众人已经沸腾一片了。 “皇后?” “沈氏怎么能做皇后呢?” “这竟是比前朝那贵妃更是过分啊……” 甚至有人怀疑起了沈观鱼究竟是何时勾搭上的,他们二人难道真的清白?当事关皇帝,没有证据更为了自己的小命,是以谁都没说。 “沈氏绝不堪为一国之母,陛下!请陛下三思啊!” 一位头发花白的御史终究是站了出来,颤颤巍巍地跪下。 “沈氏既已和离,便与齐王府无半点干系,朕封她做皇后,有何不可?”赵究站起身来,睥睨着众人。 沈观鱼在屏风后看着他,知道自己此时出现只是火上浇油,看在别人眼里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便乖乖坐着。 张御史头发花白,声音悲怆:“此事实在了不成体统,没有先例,臣惟恐陛下被祸水蒙蔽,这直接便是皇后,任谁都觉得是沈氏蛊惑了皇上!” “不成体统?再嫁女做皇后,前朝更不止个例,娶她们的更非昏君,张卿是觉得朕会被一个女人蒙蔽?卿可知朕让沈氏为后,本不是她所愿,她也是再三进言劝阻,如今不过是朕强求罢了。” “那陛下为何执意……” “因为往后朕的六宫只沈氏一人,她不是妃嫔,而是朕的发妻,自然只能是皇后不是其他。” 此言一出,所有人无不大骇,陛下此言惊世骇俗,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不说沈氏是否相配,只一个不知能不能生的女人,子嗣不丰,这国本便不稳当。 文太后只闭眼念佛,作壁上观。 渭南王和其王妃更是话都不会说了,长公主、文妙璃听罢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白徽倒是嗤笑,没想到皇帝在情爱上是个傻子,迫不及待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种承诺,之后只怕不好收场。 徐脂慧激动地将周冼明掐出了血,“陛下是真男人啊!” 周冼明龇牙咧嘴地不敢痛呼,捂着脸点了点头。
第59章 落水 赵究道:“因为往后朕的六宫只沈氏一人, 她不是妃嫔,而是朕的发妻,自然只能是皇后不是其他旁的位份。” 话听进了沈观鱼心里去, 心似孤舟,飘摇不定。 她不由望着那芝兰玉树的背影, 遇见这样的人,执着热烈得像有人拿了刻刀,在她这颗石头上一遍一遍刻画赵究的模样, 如何能不深印入骨。 可若她只想做一块自然的顽石, 而是被随意雕琢成现在的模样呢? 这般耗费心力的好,天下没有哪个女子会不感动,但沈观鱼也深知赵究有多讲不通,几乎是裹挟着她往前走。 若她不领情,任谁来评理都只会说她沈观鱼不知好歹。 又一御史出列陈情:“陛下明鉴, 本朝从未有此前例,况且沈氏原是陛下宗亲,如今却捐弃前人做皇后……实在不堪为母仪天下的典范啊。” 这话成功勾起赵究的怒火:“依照许卿说的, 沈氏即便和离了也得跟着齐王府的步调,赵复安死了她就得一辈子不嫁, 最好是去殉葬, 可是?” 那御史头磕更低:“臣并无此言, 国朝有例, 二嫁便与原夫家没有关系,但此女一无家世, 二无清白, 陛下是万民表率, 实不能许此高位啊!” “你既知国朝有例, 又可知先祖开国,从未定下二嫁女不能做皇后的规矩,当年逐鹿中原时更是夸耀女子勇可当丈夫,青坷寨寨主是个寡妇,后来更是成了先祖德妃,生养出了为民请命的贤王,朕娶她便是为万民做表率,娶妻娶贤, 沈氏当年在苏州,夜上坟山,凭一己之力为素不相识之人翻案,如何不是聪颖果敢,如何不是爱民如子?你们倒是迂腐不化,拿‘二嫁’两字给人定罪, 如今江南更是立了海晏公的祠堂,如何就说沈氏没有家世,百姓的拥戴不是家世,那些爬上了高位,想攀权附贵便结了姻亲,生下个身娇命贵,鞋不沾土的,就是所谓的家世? 朕倒要问问你们,食君之禄,得百姓供养,御史的一张嘴,不用在为民请命上,百姓关心的难道是朕娶了哪家姑娘?而不是今秋之稻麦,来年仓廪实? 他们难道会因朕娶了沈氏女就以命相挟,捶胸顿足?朕娶妻是为的是给谁看,娶给这朝中百官看的? 你们这些御史当真是好,兼田万亩的害农贪官不去弹劾,黄河决堤时打杀难民的酷吏不谏,一股劲儿盯着朕的后宫,欺负到一个孤女身上去,怎么,是她没有良田许给你们,没有父亲提拔你们,才显得好欺负? 那池子柱子,要投便投、要撞便撞,传出去只道你们羞愤欲死,不配为官!” 沈观鱼从未听过赵究说这么多的话,但他连消带打的,准确地捏上了这两个御史的痛点上,二人当即磕头不敢言语。 赵究前头治理朝政一向润物无声,循规蹈矩,让御史觉得他是好拿捏之人。 若放哪个软弱的帝王或傀儡来,便也就范了,可如今赵究不守着规矩了,那霸道便显露了出来,这帮人没有前车之鉴,狠狠撞到了铁板上。 他所说的那些未谏的贪官酷吏,御史自然有自己的思量和顾虑才未上谏,没想到这暗地里的事,被陛下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 群臣听了大气都不敢出,再无一人敢吱声,就怕被挑出自己一星半点的错处来。 那两个领头的御史面色苍白,连以死劝谏的心思也被打消了,自己不干净就豁不出全部去,如今死了也只是遗臭万年罢了。 好好的佳节,因为自己的事闹得一片寂静僵冷,沈观鱼朝文太后看了一眼。 她也正好捻停了佛珠,睁开了眼睛。 赵究封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文太后既阻止不了,此时出来送个人情,让各方都有个台阶下,自会让赵究记得她的好。 文太后站起身,说道:“即使佳节,又逢国朝喜事,今日可说是喜上加喜,海晏公断案的事迹,哀家听闻在苏州戏文里还唱着呢,这样好的人家,又因齐王世子蒙上了三年的不白之冤,哀家不忍见其零落,才在她和离之后召进宫来安慰几日, 陛下想着她苦命也就关怀几句,小儿女们都是在哀家眼皮下相处的,虽情意相投,也是发乎情止乎礼,如今陛下虽心急了些,但情真意切,哀家亦是动容,沈氏!” “臣妾在。” 圣旨下了,没有收回去的说法,沈观鱼艰难改了口。 “往后尽心为陛下延育子嗣,你此身便也就分明了。” 她跪下:“臣妾谨遵太后懿旨。” 文太后混迹后宫多年,说起鬼话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用自己的身份地位为沈观鱼作证,赵究得记下了这个人情。 “本就是佳节,诸卿不必拘束,朕既有团圆之人,也不会真的惩治谁了,让谁家冷淡过节,好了,此事不必再议,都赏月游园去吧。” 言语之中是将那所有人都轻轻放过了。 诸人左看右看,还能说什么,纷纷跪下齐声道:“陛下万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 沈观鱼被赵究拉到身边,让众人平身之后,也不好即刻带沈观鱼离去,而是坐回宴上,歌舞既起,这中秋华宴除了多了一位皇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究找起了沈观鱼的事:“你方才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这时候不说喜笑颜开,怎么还拦着他宣旨呢。 沈观鱼知躲不过这一遭,“臣妾……” “不必用这个词!” 她乖乖改口:“我只是怕宣了旨后,赵飞月再将那些事全说出来,若咱们一个应付不及,反对的声浪会更大,不如静观后变,再看这旨要不要宣。” 赵究长臂代替了圈椅,将她环了起来,气势迫人:“这旨非宣不可,你是打量朕对付不了她?” “她来得措手不及,万一呢……” “没有万一,”赵究上下打量着她,“你莫不是在打别的主意?” “都到这一步了,殿宇我在那住这,凤冠在头上戴着,陛下思量我会往哪去?何况,听了陛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往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谁不得把这傻郎君赶紧抢到手里啊。” 沈观鱼毫不吝啬甜言蜜语,若不是现在众目睽睽,指定得抱上他的腰,下巴再蹭蹭他的胸口。 赵究见沈观鱼终于是彻底安心了,戳着她额头抱怨:“朕这一颗心非得递你手上,你才肯说几句好话。” 底下的人见君后的头挨在一起说话,以为是二人逢了喜事,感情甚笃,殊不知他们正拌着嘴。 长公主往白徽那儿看了一眼,才发觉人已经不见了,可惜了,不能见到人家这郎情妾意的情形。 渭南王还没回过神来,任想破了脑袋他也想不到,他英明神武的皇兄会说六宫只有一人这样的话。 便是那沈氏有倾城之貌,身为一国之君,未必没有更美更清白的女子,竟不想他通通不要了,实在……傻子啊。 “皇姐,要不咱赌一把,看皇兄什么时候会有二色?”渭南王偏身和长公主说话。 渭南王妃赶紧推他肩膀:“陛下又不是寻常男子,若色迷心窍,做皇子时就该纳正妃了,你还是谨言慎行些,别拿陛下的事儿消遣。” 长公主没多大反应,“纳不纳的有什么要紧,都是他们的事,寻常老百姓听听热闹罢了,不过那些和离或是寡妇,有了沈皇后的表率,腰板也能挺得直一些了。” 渭南王看看两个女人,道声无趣,扭头喝酒去了。 这时洪从英匆匆走到了上首,沈观鱼忙坐正了身子,他看了新后,脚步顿了一下,在赵究耳边匆匆说了几句。 听闻西南边将联络上尤络之后,已到了严阵以待的时候,战事一起便不挑佳节不佳节的了,得赶紧请皇帝拿主意。 赵究朝沈观鱼道:“朕有事要去处置,康业就留下来,稍晚送你回宫去吧。” 沈观鱼起身送他,赵究离去,独留了沈观鱼在此处坐着,无人上前说话,反倒有些清冷了。 她起意要离去,文太后却说道:“往后这深宫,不知多少孤单日子要熬,能热闹就热闹一会儿吧,让妙璃带你去游玩可好?”说罢她让人去唤文妙璃。 沈观鱼推辞不得,只好领了心意:“臣妾多谢太后娘娘恩德。”也是谢她方才出言帮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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